《立黄昏》戴加宁

3、第 3 章

　　刚端起水喝了一口的助理“噗”一声把水吐了喷了出来：总……总裁这是，看上人家了？这种“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的搭讪方式，早就过时了！

　　可，这没可能啊！他家总裁不仅长了一张禁欲的脸，身边连秘书和助理都没有女性。

　　看着两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自家的冰山总裁，还轻微地皱了下眉头，助理赶紧说：“抱歉抱歉，你们当我不存在，不存在啊。”说完把水放到茶几上，哪怕渴死，也不敢喝了。

　　冯好本来被问得心里一慌，助理这一喷，倒是让她放松了些，嘴角漫出一点笑意来，再看他说完话后恨不得缩成一团滚到角落里去的样子，连眼里都带了点笑。

　　她给助理递过去一包纸，助理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冯好温柔地说：“卓先生这样的人，我怕是没机会得见的，如果有幸得见，那必定是印象深刻。”

　　卓佑年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对答案并不在意：“抱歉，可能我认错了。”

　　冯好不知道卓佑年是真的认错了人；还是因为她的否认只能装作认错。刚放松了一些的心情又慢慢变得紧张起来。

　　她不敢与卓佑年对视，侧过脸微低着头，不说话了。

　　两人一个不是主动找话的人，一个虽有心待客，却下意识回避，加上一个刚出了糗正努力降低存在感的助理，一时冷场。

　　但卓佑年气场强大，不说话也存在感强烈，压得冯好的心里渐渐生出一点焦躁感。

　　旁边两个孩子却相处得很愉快。冯晓晓长到四岁多，除了班里的同学，平时就只有住同一栋楼的宋小宝跟她玩，今天家里来个了小伙伴，人都活泼了些，把自己的一堆玩具都搬了出来。

　　冯好侧头看到，眼里就染上笑意，滑下沙发，从茶几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装月饼的铁皮盒子。

　　打开后，里面是满满的各式饼干，有曲奇的，蔓越莓饼干，小熊饼干，还有做成花朵状的，形状都非常可爱，明显是给小孩子准备的。

　　卓佑年看了眼正跟孙佳一起搭积木的冯晓晓，又看了一眼冯好，深邃眼眸里多了一点点柔和。

　　他想起自己姐姐，明明是从小被全家疼宠着长大的公主，可做了妈妈后，也会去研究各种辅食和各种饼干点心，变得跟这世间所有疼爱父母的孩子没有两样了。

　　捧着饼干盒的冯好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卓佑年，见他表情没变，目光却温和了些。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怕，但不知怎地，她往卓佑年面前一递：“卓先生吃饼干吗？都是我做的，味道可能没买的好，但绝对安全。”

　　缩在沙发一角的助理增大了眼睛，心想冯小姐勇气可嘉，冰山也敢靠近。

　　卓佑年似乎是微愣了下的，可看到冯好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眸闪亮的样子，还带了一点狡黠，让人不禁猜想她是否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对一切零食都没有多大兴趣，却鬼使神差地伸手拿了一块，又看了眼冯好。

　　对方正有所期待地看着自己。卓佑年顿了下，吃了小半块。

　　酥、脆、香、甜，味道意外地不错，原来自己竟然不排斥甜食吗？

　　卓佑年看了眼手里的曲奇，将剩下半块也吃了，然后看向冯好，对方正睁大了她那双弯月般的笑眼，定定地看着自己。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双眼还对他眨了眨。

　　卓佑年感觉心里被人用羽毛轻轻拂了下似的，有一点点痒。

　　思绪一时被带到几年前，女孩躺在他身下，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弯月般的双眼眼尾上扬，水雾朦胧的，好似清泉中倒映的弦月。

　　“卓先生？”他听到声音后回过神，到了嘴边的问题，在看了一眼冯晓晓后又吞了回去。

　　冯好前面脱口就问了句“好不好吃”，问完就后悔了。虽然她自觉自己做得非常不错，但卓佑年这样的人，什么样儿的东西没吃过，哪里会稀罕。

　　不过，看卓佑年将剩下半块也吃了，还是礼貌地问了句：“还要吗？”

　　“好。”卓佑年又拿了一块。

　　一旁的助理已经看得惊呆了：总裁居然，吃！甜！食！的！嘛？！他又拿了一块！！！

　　这一定不是我家的总裁！或者，我家的总裁被人上身了！

　　助理紧张兮兮地打量了一下屋内，总裁从进了这里后就不正常了，这屋子不会有某种神秘力量吧。

　　冯好没注意到表情十分精彩，内心戏更精彩的助理。她看着卓佑年十分礼貌地样子，心里的那点紧张和害怕就没了，甚至还起了点逗逗他的心思，抓了一把饼干就往他手里塞：“来来来，不要客气啊，喜欢就多吃点。”十足一个热情好客的妇女样，还是中年妇女。

　　心里却想：这下子就算觉得我似曾相识，也要装不认识了吧。

　　卓佑年估计是没遇见过这样的，接也不是，拒绝也不是，心里的那弯水中弦月“啪叽”一下碎了。

　　很奇怪的，明明卓佑年还顶着那张冷漠的脸，可冯好却敢笃定，自己刚刚的操作肯定让卓佑年对她的好感度下降。

　　得了逞的冯好把手里的饼干都塞给卓佑年，转身面对助理，正要开口时看见助理的表情一愣：“先生，你怎么了？”

　　怎么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助理毕竟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立马嘿嘿一笑，坐正了说：“没事没事。”

　　冯好有些狐疑地把问：“你要不要尝尝饼干？”

　　“好，好！”助理拿了几个，心想让我吃吃看这是什么神仙饼干，连总裁都没抵挡住它的诱惑。

　　吃完后的助理：也就比店里卖的好吃两倍而已啊！总裁果然被什么怪东西上身了吧！还是，冯小姐本质是个狐狸精？

　　他看向冯好。冯好已经端着饼干盒走到两个小孩中间，学他们一样跪坐在地上：“要不要吃饼干干呀？”

　　孩子们对零食的抵抗力几乎为零，俩小孩比谁大声似的答“要”，立马就丢下积木，围到冯好身边。

　　冯晓晓说：“妈妈我要吃这个小熊的。”

　　孙佳先说了句“谢谢阿姨”，跟着拿了个小熊的。

　　冯好身后，还端坐在沙发上的卓佑年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饼干，看看旁边盯着冯好，一口一个吃着饼干，脑子里明显在想着什么的助理，又看了眼被两个小孩拉着要一起吃的冯好，嘴角微抿，竟然有些为难了。

　　孙佳却看不懂他的表情，跑过来拉他的手：“舅舅过来跟我们一起呀。”

　　对着小外甥，卓佑年表情会不自觉地放柔，正想把手里的饼干趁机都塞给孙佳，一抬头看见冯氏母女都侧过脸来看他，两双一样的眼睛同时眨了眨，尤其那个小的，还长了一张十分可爱的脸，眨得人心都快给萌化了。

　　她还脆生生地邀请：“叔叔，一起吃呀。”

　　卓佑年点了下头算作答应。冯晓晓却不满意，跑过来跟孙佳一起拉他的手：“叔叔过来野餐呀。”非要把卓佑年拉过去。

　　卓佑年抿着唇，看了眼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终于起了身。

　　冯晓晓又侧头跟助理说：“叔叔你也来呀。”

　　助理笑容满面地答着“好”，眼神却还是愣的。

　　他迈着轻飘飘地脚步走过去，心里想：还好谈合作案的时候，没有萌娃杀器。

　　有人陪着玩，小孩子就更活泼些。冯晓晓拿了块饼干递到冯好嘴边：“妈妈，吃饼干呀。”

　　冯好经常收到女儿的投喂，张嘴把饼干叼过来吃掉，眼光余光看见卓佑年看她，目光里含着某种她看不透的情绪时愣了一下，心想我吃我女儿给的东西，没什么奇怪的吧？

　　卓佑年意识到冯好发现了，表情镇定地收回视线，心里其实有一些尴尬。

　　旁边跟了几年的助理比冯好更愣：总裁你刚刚那表情是怎么回事？你是在羡慕吗？你想生女儿了吗？

　　他看了冯晓晓一眼，有点酸：这么可爱的女儿，谁不想生一个呢。

　　卓佑年看了眼被助理揪住的衣袖，又看向助理，解读不出他脸上过于复杂的表情。

　　刚转过头，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块饼干，那饼干被一只小手拿着，小手的主人有一张十分清秀可爱的小脸，尤其那双眼睛，笑得像两弯月牙：“叔叔，吃小饼干呀。”

　　卓佑年微微弯唇，露出一个非常浅的笑：“谢谢晓晓。”然后接过饼干吃了。

　　冯晓晓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不客气呀，叔叔。”

　　卓佑年抬手摸了摸冯晓晓的头，然后才意识到这动作有些不妥，正要收回时，冯晓晓却蹭了蹭他的手心。

　　那一霎时，卓佑年的心像被什么拨动了一下似的，油然而生出一种柔情。明知失礼，还是再揉了一下小女孩触感非常好的头发，把她头上两个扎好的小辫都揉松了些。

　　冯好本想阻止的，可她侧过脸，看到卓佑年眼里的笑意时僵了一下。

　　再去看女儿，对陌生人既防备又害怕的冯晓晓，正仰着小脸对卓佑年笑，笑得还不是一般的灿烂。

　　冯好心情有些复杂，目光有些怔愣地看着一大一小，听到小女孩又给卓佑年拿了一块饼干，卓佑年再次接过来吃了，于是旁边的孙佳也要给卓佑年送饼干，仿佛这是什么好玩的游戏似的。

　　旁边的助理已经从震惊着，震惊着，竟然适应了，心情非常微妙地叹了口气。

　　卓佑年连吃了几块饼干俩小孩投喂的饼干后，终于意识到自己要是再不拒绝，俩个孩子能直接投喂到一盒饼干吃完，等下一次再有饼干递到面前的时候，他就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小孩们不疑有他，不再进行投喂游戏。

　　卓佑年暗暗松了一口气，视线范围内看到冯好侧头看了眼室外天色，也跟着看了眼，才发现自己以为才过了一会儿，外面却已经暮色四合了。

　　想起姐姐交代的小外甥吃晚餐的时间段，他看了一眼助理。

　　助理赶紧起身跟冯好告辞：“时间不早了，冯小姐，谢谢你的原谅，请允许我再次为佳佳伤害到晓晓的事表示歉意，也非常感谢你今天的招待。”

　　冯好跟着站起，微笑说：“你们的诚意我感受到了，不用一再道歉。”

　　卓佑年也起身，微微颔首表达谢意：“佳佳，我们回家了。”

　　孙佳拿着一块积木，不太愿意走：“舅舅，我还能再玩一会儿吗？”

　　“不能。”卓佑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那么冷淡：“晓晓也要吃晚饭的。”

　　孙佳偏头，脑袋上灯泡一亮：“那我可以和晓晓一起吃呀？”

　　冯好并不想留这对甥舅吃饭，但听到这句还是笑着开了口：“那佳佳就留下来，吃了饭再走吧。”

　　卓佑年弯腰把孙佳抱起来，身后的助理说：“谢谢冯小姐，不过我们总裁也是好久没和佳佳见面了，今天已经在外面订好餐了。”

　　冯晓晓拉着冯好的手，问了句：“那叔叔还会带佳佳来我家玩吗？”

　　卓佑年没想到会收到小女孩的邀请，看着小女孩的眼睛，竟一时说不出拒绝的话。

　　助理看他一眼，自作主张地说：“周六我们总裁会带佳佳去春游，晓晓要一起吗？”

　　问的小女孩，看的却是冯好。

　　冯晓晓也仰头看冯好，连孙佳也跟着看着她。

　　三双眼睛的注视下，冯好觉得亚历山大，心知该拒绝，可看了眼卓佑年，又看了眼女儿，半蹲着问：“晓晓想去吗？”

　　冯晓晓抿着唇，却用力地连点了两下头。

　　冯好便直起身，笑着跟卓佑年说：“到时候可能要麻烦你们了。”

　　助理看一眼卓佑年，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不麻烦不麻烦。”

　　谁麻烦谁还不一定呢。

　　约定好周六聚集的地点和时间，卓佑年抱着孙佳离开，助理紧随其后。

　　在走出门后，卓佑年非常礼貌地转身跟送到门口的冯好再次道别，但目光扫过门口的鞋架时，注意到鞋架上放着的，只有女人和孩子的鞋。

　　转身离开前，又再次装作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真的一双男主人的鞋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