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黄昏》戴加宁

18、第 18 章

　　卓佑年从没有过哄人的经验，以往孙佳不是没在他面前哭过，但总有姐姐或者姐夫哄，再不济也有张助理，可此时就他一个，哭泣的小女孩是他的女儿。

　　我的女儿。

　　卓佑年想到这四个字心里有些颤，再听着这哭声，向来泰山崩于前都仿佛无动于衷的人，此刻却乱了手脚，言辞苍白又笨拙：“团团别哭，你不要哭啊！”

　　可是冯晓晓根本不听，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地滚下来，掉在他的颈侧，又从颈侧滑下，一路滚到了胸口的位置。

　　泪珠滚烫，他的心如被烧灼一般地痛。

　　还是冯晓晓先停下来的。她哭了一阵，声音渐渐地低了，然后转为抽泣，抽一下喊一声“爸爸”，双手始终抱紧卓佑年的脖子，紧得卓佑年感觉到了有点勒，却没有出声提醒她。

　　“爸爸。”冯晓晓又叫了一声，小脑袋十分依恋地贴着卓佑年的脸。

　　他喊一声，卓佑年就应一声，非常地有耐心。

　　数声过后，冯晓晓在他颈窝蹭了蹭，抽噎着说：“我们去找妈妈吧。”

　　“好。”卓佑年柔声应他，抱着他的整个世界，循着上回的记忆往小区里走。

　　与此同时，冯好开了自家的门，把张助理让进去后没有关上。她把几袋子菜往餐桌上一放，先去给张助理倒水喝。

　　张助理跟在她后面将一筐草莓也放在餐桌上，接过水后一点都不见外地问：“冯小姐，我很好奇，为什么晓晓能那么快接受我们总裁呢？”

　　问题很简单，冯好却没立即答。她不知道张助理是单纯好奇，还是把她想象成想母凭子贵借女儿嫁进豪门的心机女。但就算张助理有此怀疑她也并不慌张。

　　她朝张助理微笑，跟讲故事似地口吻说：“晓晓懂事的时候就问我，为什么她没有爸爸。开始的时候我像大部分单亲妈妈一样说，有妈妈就够了。她就会问，为什么大家都有，就我没有？是因为我不好吗？我说不是的。她又问，那为什么我没有爸爸呢？”

　　她边说着边往客厅沙发走，张助理跟着她。两人在沙发上坐下后，她接着说：“小孩子总有很多很多的问题，我不想回答，答了也很敷衍，可是小孩子是感觉不到的。她隔一段时间就要问一次，问得多了，我就不能不正视。小的时候可以敷衍，可是大了呢，总不能一直避而不答。”

　　“有一天我因为忙，约了几个宝妈带着孩子出来玩，让她们帮我看顾一会儿。等我回来时，大人坐在一边聊天，几个小孩围在一起，只有团团一个独自在一边玩。我以为是团团不跟他们玩。她的性格，怎么说呢，有点冷淡，需要别人主动找她玩。”

　　张助理说：“这点像卓总。”

　　冯好想到卓佑年那张冷淡脸，点了下头：“父母都是希望孩子能活泼一点，多交点朋友的。我跟团团说，不能自己一个人玩。她特别听我话，心里可能排斥，但会去尝试。”

　　“只是，小孩子不愿跟她玩。我问为什么，他们有的说因为团团没有爸爸，有的说团团是私生子，还有的甚至说团团爸爸可能犯了罪，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张助理比冯好还要激动：“他们放屁。我们卓总有才有貌还有钱，比他们爸爸好几万倍！”

　　冯好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那表情仿佛在说：这怎么跟个脑残粉似的。

　　张助理“咳”了一声，一秒恢复精英模样。

　　冯好笑了笑，没拆穿他，接着说：“我那一天才明白，有些问题是不能避开的，而且拖得越久，后果会更严重。小孩子不懂得分辨真假善恶，那些话他们从大人那里听来，以为是真的，无意说出口，却不知道会有多伤人心。”

　　“那天回家之后我就跟团团说，她不是私生子，她的爸爸也没有犯罪，是个非常优秀的人，他还很爱团团。只是要等团团再长大一点，变得像他一样优秀，他才会来见团团。”

　　“所以，”张助理接过话说：“晓晓她对总裁才一点恨都没有，甚至，她一直在期待和总裁见面。可是冯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总裁一直没有出现，你要怎么办？你这样，也是在骗晓晓。”

　　“是啊！”冯好被这么问，一点都不生气：“我根本就没幻想过卓先生会出现，我当时只是想，团团长大了，自然就知道，我说的那些话是骗她的，但她长大了，自然就会分辨出，那些话是可信的，哪些是别人胡编的，那么，再有人说她爸爸是个罪犯，她就不会因此而难过伤心了。”

　　“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我第一次当妈妈，还是单亲妈妈，而且我当时，还很年轻啊，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张助理想起自己查到的关于冯好的资料，怀孕的时候她才23岁，从学校里出来也才一年多，自己都还算个孩子。可是还是孩子的她，却单身带起了娃，还把冯晓晓教养得很不错。

　　他说：“对不起，你其实做得非常好了。”

　　冯好不在意地笑笑，起身往餐桌走，边走边说：“你们总裁今天应该没有别的安排吧？能否留下来吃个晚饭？我想让他和团团多相处一会儿。”

　　张助理心想：这可真是太好了，总裁肯定十分乐意留下来。

　　他都不用请示卓佑年，当场就说：“可以可以，就是怕麻烦到冯小姐。”

　　“不会。”冯好拿了个篮子捡了些个头大又非常好看的草莓出来，随口问：“你们总裁喜欢吃草莓吗？”

　　团团非常爱吃，卓先生应该也喜欢的吧？

　　果然，张助理说：“是的。”

　　冯好又问他卓佑年喜欢吃什么菜，不等张助理回答，自己先说了几样，张助理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脸上只差没写着：冯小姐，你是不是调查过我们总裁？

　　冯好心情郁闷：辛辛苦苦生个女儿，结果没多少地方像自己，太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