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此温柔（短篇集）》琈泪丫

42、13

　　何宿安准备揽上去的手顿了下，他盯着眼前人一双清澈得像是能看到底的眼睛。想着这话听着真是让人受不了，作用没起到，倒让他起了逆反心理。
　　他突然想起在游山农家乐撕名牌那回，给肖今朝贴名牌的时候，男生那微微颤抖的身体。
　　明明半分钟短得要死，说几句话，走几步路的事，这会却变得无比漫长。
　　肖今朝在极力忍受背部被碰到背后的酥痒，尽管何宿安已经是虚虚地环了一圈，但仍然不可避免相互接触。
　　天气转暖，男生们的体质好一些，就算早晚温差大点，也没能阻止他们换上薄薄一件短袖衬衫。
　　肖今朝有些后悔说了那句话，早知道这样的结果他还不如让人抱实点，这样若即若离真的太让人吃不消。他全身紧绷，感观都凝聚到背部，只要那双手有一瞬间的回落，他就忍不住战栗起来。
　　何宿安自然是感受到的，只是他也无法完全控制到精确的距离，况且他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想要让这个人把越来越多的独特暴露给自己，他喜欢这种感觉，喜欢众目睽睽之下，他和他有着一份小小的仅属于他们的秘密。
　　一堆人起着哄，特别是为数不多几个女孩，从窃窃私语到放声尖叫。肖今朝无暇自顾，何宿安也懒得理，他面儿厚。
　　“痒？”他们的脑袋错开在各自的肩颈位置上，当何宿安歪过头和他小声说话时，高挺的鼻子堪堪擦过他的耳垂。
　　这下好了，肖今朝欲哭无泪，想挠耳朵。
　　“抱紧我。”
　　何宿安很听话地把手干干脆脆放在了他的背上，这下他们的身子实打实碰一块了，胸膛贴着胸膛，腿贴着腿。他察觉到肖今朝先是猛地颤了下，持续了一会儿身子才慢慢放松下来。
　　这一放松下来，刚刚还未曾体会到的某种感觉就升腾了起来。肖今朝能清晰地闻见与自己亲密接触的人身上传来的淡淡香水味，像是香柠檬的清香，再一闻，又似雪松的冷然。
　　这味道几乎让他回忆起那天晚上，他把他抱回卧室，放下床上却因力而趴下去那一瞬间，鼻尖充盈的那股令人心跳加速的味道。
　　这种感觉太奇妙也太奇怪，他没有任何准备任何预兆，就这么隐隐含含而横冲直撞地奔来了。
　　不妙。
　　大脑给他传递这么个指示，很快被那汹涌的欲望遮盖，肖今朝突然产生一个想法：他想再用力一点，抱紧他，然后……
　　“时间到了！”
　　有人看一眼手机，一分钟过去了，大家都沉迷在美色里，差点要看到天荒地老。
　　何宿安松开手，扭头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这小孩儿居然还在走神，顿时哭笑不得。他弹弹肖今朝的碎发，“想什么呢。”
　　“然后呢？”肖今朝茫然。
　　“然后我们该回去了，站在着当猴啊小朋友？”
　　游戏之后肖今朝开始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抬眸看看不远处的人，看着他或说或笑或沉默。
　　有点糟糕。他想。

　　后面生活步入正轨，他们也没怎么联系过。尽管在同一栋楼，时间却总是错开的，除了有一回在教学楼上下楼底时打过一次招呼。两个人也有点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意味。
　　肖今朝回去当天晚上想了很多，他不傻，终归知道何宿安在自己心中有那份特殊。虽然这让他发觉那天和肖末羽对话时信誓旦旦保证说的“钢铁直男”有些愚蠢。但事实也是，这些年他从没有对什么人上心过，异性同性，直到遇见何宿安。
　　事实证明肖末羽的担忧是对的，何宿安太过优秀。谈话那天何宿安的举动和语言告诉他，他是会发光的，那样成熟的优秀的一个人。他给得起包容与安慰，期望与等待，指引和爱护。这怎么能容易不去沦陷。
　　肖今朝甚至能察觉到他们中间关系在哪一个时刻开始转变。
　　但是，不约而同地，这两个人都选择了回避，或者说，是放任。放任见面之后摩擦出的或激烈或隐晦的火花，放任分别之后继续平平淡淡的生活不再打搅。他们选择顺其自然，至少现在是。
　　有时候肖今朝会想起抽屉里只剩下一只的耳机，他不再期待能找回另一半，而剩余的那只仍使他想起那天晚上，月光下、阶梯上。
　　与同性相恋这条路于世俗来说确实是太狭隘，太险峻。这条路他不是不愿意走，只是现在还不至于让他去走，所以他暂时停在那，不进也不退。
　　肖今朝一向随心，对待感情从来纯粹热烈，就像之前意识到不对会立即主动撤离。而这次，如果这路值得，就算是走钢丝，哪怕再艰难险阻，他大概率是会走下去的。
　　这一点恰好与何宿安相反，在感情里何宿安更倾向于“利己主义”。他前面谈谈分分，多是注重身边有人陪伴而不是喜欢。
　　说白了，只要是不讨厌，那在恰好的时段他都不会拒绝。这也注定他无法用这样的态度和标准去评定肖今朝。先撇开他是肖末羽的堂弟不说，但就他这么个人，何宿安都不忍去指染。
　　肖今朝很好，温柔也锋利，天之骄子却仍存谦卑善意。
　　相处过程中他没忍住，有意无意里有传达某些意味性的感情。而后他再回看，只觉得自己卑劣根性。
　　何宿安不信自己。不信自己有魄力有勇气去爱一个那样优秀的人，不信自己长情也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