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之下]如果没有今夏》石头stone

60、第 60 章

　　自谒陵那日过后，日子却无甚变化，我既没有被缉捕，更没有被砍头，也未听得陆绎的消息。如果非要拎出一些变化的话，那便是刘相佐待我的态度与往日有些许不同，每次见到我都是那种又嫌弃又害怕的眼神，也不给我派外出的活，只让我在衙门里头值差。
　　又过了些许时日，听得衙门里头议论说皇帝外出谒陵，感念先祖之恩，赦免了一批死犯。
　　听到消息，我偷偷溜出衙门，迅速去北镇抚司门前花了好些银子打听了确切的消息，陆绎果然在赦免之列。
　　听得消息我大松一口气，陆绎的小命好歹暂时保住，就等往后皇帝大赦天下了。
　　想到这里心情登时松快起来，我也无心管衙门里的差事，迅速回到家中收拾了一些碎银子，并拿了一份扬州的身份文契出来，又花了些银子顾了辆马车匆匆赶到郊外乱葬岗，将银子和文契给了翟兰叶。
　　再回到家中已酉时。
　　我坐在房中，外面飘来一阵熟悉的豆腥味，袁大娘正像往常一样在磨豆腐，这股豆腐味道我一开始非常不适应，但慢慢久了也就习惯了。
　　我推开房间北面的窗户，一轮明月当空。
　　我伸出手，将腕上的手环放在月光下，看见它便仿佛看见了陆绎。此刻，他一定收到了赦免的消息吧？不知道会不会想着我呢？会不会知道是我千辛万苦地去求了皇上赦免他呢？会不会想着哪一日和我重逢？会不会遥想以后与我的美好日子？
　　那是我的陆绎啊。
　　心里想着，我又赶紧转身去柜中翻找，想找点碎银子出来——他一个贵公子在昭狱里定然不好受，吃得不好穿得不好吧。得拿银子打点了去。
　　但是一开柜门，发现我辛苦积攒的碎银子不见了。
　　怎么不见了呢？
　　那是我辛苦当差挣来的银子啊，我唯一的积蓄啊！
　　我赶紧出门朝磨房奔去，袁大娘正拿着木杵在捣豆渣。
　　“娘，看到我柜里头的银子没？”
　　“银子？”她转头来。
　　“是啊！”我点头。
　　“你还敢说银子！”
　　突然，她拎着木杵快步朝我走来，我未来及反应，只感觉手臂一吃痛，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子！
　　“娘！干嘛打我？”
　　“你不该打？！说说你最近花了多少银子！整天差也不好好给我当，豆腐也不好好给我卖，就想着去倒贴那个抛弃你的男人！前日我听人说你在皇上谒陵那日拦路喊冤差点丢了性命，我还不信！今日刘大人来找我让我好好看着你我才知道那就是你！你说说你整天为那个抛弃你的男人为了啥你连命都不要了！银子也不要了！”
　　我边躲她的木杵边替陆绎辩解：“娘，他没有抛弃我……”
　　“没有抛弃你？他宁愿去送死都不肯好好跟你过日子，这不叫抛弃你！”
　　“娘……”
　　“快，给我滚去好好卖豆腐！卖不完别给我回来！”
　　……
　　长街，酒肆林立，游人如织。
　　我推着车子来到一处桥头，心道此处为交通要塞，生意定然不错。
　　对面围了一堆看客，正在看两个彪形大汉表演胸口碎大石。
　　我生起炉火，边烤边招徕生意：“卤豆干！烤豆干！凉拌豆干！美味小食现烤现卖童叟无欺啊！”
　　“卤豆干！烤豆干！凉拌豆干！……唉这位客官要不要来点小食啊？”
　　“对不住啊我是来看胸口碎大石的……你这车能不能往里挪挪，挡着我们了。”
　　“……”
　　“卤豆干！烤豆干！凉拌豆干！小兄弟来一串？”
　　“要一串烤豆干，不要太油不能太辣，不要放葱，多点麻酱，嗯，烤的时候两面要金黄不能焦，焦了不给钱啊。”
　　“……”
　　我花了一个时辰搞得一脸乌黑才卖了三串豆干，挣了六个铜板。
　　“哟！今儿个变成豆腐西施啦？”杨岳远远走来，“听袁大娘说你今日出来卖豆腐我还不信哪，怎么，陆大人这一赦免，你的小日子有盼头啦？”
　　我边收拾摊子边道：“那昭狱要许多银钱打点，我现在身无分文的，不得不想法子挣钱啊。”
　　说罢，我指着那两个表演碎大石的彪形大汉向杨岳建议道：“大杨，你现在不也缺成家的钱吗？要不我们俩去表演胸口碎大石，你在下面躺着，我在上面砸，保证不会砸到你。”
　　他躲了躲我：“算了，我还想和敏儿踏实过日子呢。我又不像你，一介单身……”
　　“……”
　　自陆绎被赦免死罪后，我的银钱也使完了，剩下的一点点碎银子也让袁大娘收缴了去，说是要替我攒以后的嫁妆。
　　我白天在六扇门当差，晚上在长街卖豆腐，最多顶个温饱，交了生活费后一个铜板都攒不下来。
　　我也曾经给袁大娘出过很多建议：“娘，不如我发挥下智商，写点千古名句去卖诗文吧？”
　　“你还会诗文？”
　　“那是啊，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偷嘛。”我仔细思量小学初中高中语文课本上的诗文，最好写个千古流芳的名句出来卖个千八百两的最好。
　　但是，绞尽脑汁我才发现，此时已经是明朝了，李白杜甫的那几句诗不管用啊。
　　明朝以后有什么耳熟能详的诗文呢……我绞尽脑汁也没想出来。
　　“娘，要不我去当屠户杀兔子吧？”我手掌给她比划，“我杀兔子手法又快又准又狠。”
　　“你觉着，我们家有那个钱开兔店？我要是有那个钱早自己攒棺材本了，还指着收留你给我养老啊？”
　　“那，我能写简体钢笔字，马哲理论也不差，能给动物打针输液，我做的细胞切片质量一流，我分离的病株……”
　　一根木杵朝我打来，“给我挑水做豆腐去！”
　　挑水。
　　古代的水真的是用木桶一桶一桶挑回家的，需要用扁担挑着两个木桶一甩一甩地到公井边上，拿竹竿勾了水桶，反着塞入井中，需要花很大力气克服空气阻力和水桶浮力使劲往下按才能装满水，还得徒手把水提上来！
　　之前一年时间我怎么就没意识到古代的水是从井里挑上来的呢！我还以为水就是从茶壶里倒出来的！
　　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卖豆腐。
　　没有磨过豆腐的人不足以谈人生。那石磨大如伞盖，重得跟大山似的，我使出所有力气也推不动。
　　“就你这个身板，也不知哪户人家能看上你！”袁大娘还在一旁打击我。
　　我有气无力：“娘，我以前可做过堂堂锦衣卫佥事的小娘子……”
　　“怪不得人家要抛弃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