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六十八） ...
-
从一个夏日火炉踏入另一个夏日火炉，不同的是，B市更为干燥焦灼，浓烈的阳光将地面的阴凉衬得更为黝黑，光影分明。
“嗨，小黎！”
有人在俱乐部的门口接待她，正是微草的经理。
瞧经理这幅热情关怀的模样，要不是黎白鹿早先从陶轩那里知道其实微草并没有对她有太大想法，否则她一定以为对方求贤若渴。只不过她倒是不讨厌微草经理的这般圆滑，总觉得那其实跟崔立的虚伪不太一样，并不招人反感。
“路上一切都还好吧？”经理笑眯眯地寒暄，“快进来聊，我们B市夏天就这样，太晒了。”
基本的问候过后，黎白鹿被招待进了办公室，在里面等她的，除了经理还有微草的老板。同样是肉眼可见的圆滑，这让黎白鹿暗暗有些担心，果然自己还是轻率了，像商人之间的交易会谈，本该就让陶轩去交涉的。
“我们直接切入主题吧？”经理这时开口了，“其实我们早先已经跟陶老板接触过了，一开始我们是这么打算的，小黎你和邱非选手，一同过来的话，陶老板那边价格会给个方便，是皆大欢喜的事。”
“嗯，邱非吗……”黎白鹿抵住下巴沉思，“那家伙的话，应该不会随便答应的吧？”
经理苦笑，“是的，小邱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我们。”
“不意外，是他的风格。”
“所以，这一次我们想跟小黎你好好谈谈，”经理道，“小邱那边，我们是不会浪费时间再去争取了，而我们也想更了解你的态度。小黎肯接受我们的邀约，想必也是有一番心动的吧？” 这话说出口时，经理其实也难掩自豪，身为豪门，微草有足够的背景令大部分选手都心生向往。
她笑道：“等等，瞧您说的，这不是直接就暴露了微草一直都在拿我当‘备胎’嘛？我可要生气了哦。”
“哎呀呀，我们绝没这个意思……”老练的经理突然有点慌。
“我开玩笑的，那种事我不在乎。不过就像您说得那样，微草方面主动邀约我，是因为我的身上也有微草想要的。所以，您在顾虑什么？我猜，其实是我身上，有吸引你们的地方，但是并不足以令你们下定决心对吧？”
经理默然笑了笑，“我们是有自己的考虑。”
黎白鹿兀自想了想，其实这其中缘由也不难猜。微草纵是豪门，那成员的进出也是经过一番谨慎顾虑的。简单来说，微草和嘉世之间有着纯粹商业上的矛盾。
微草的阵容很稳定，她也没有令微草豪掷千金的价值。微草方面的接触，也纯粹是想趁嘉世式微时捡漏。
可陶轩态度不容退让，价格不到位，他绝不会放人。
她是对微草很感兴趣……但重点是，怎么才能让微草大出一笔血呢？
“嗯……”黎白鹿垂眸想了想，突然抬眼。
“我能不能和王队谈谈？”她道。
经理诧异：“要找杰希吗？他……”想了想后同意了，“确实，比赛阵容战术这方面，也是必然要抉择的一环，你们更有共同话题……”
“你们其实也跟王队谈过吧？他的意思呢？”
经理‘老奸巨猾’地咧开嘴，故意逗她：“所以你亲自去问他好了。”
所以最后变成了黎白鹿观光俱乐部，顺便等待王杰希。
微草大楼相比起嘉世和霸图，层数不高，也没太多现代感的设计，但矗立在那里，自有一番气派。
微草战队中，有很多人和她关系不错，甚至相识到让经理都有些些许惊讶的地步了。当然这个原因……大抵就是七期生之间有唐昊和孙翔，这两人曾经为了同她的约架权而鹤蚌相争的时候，其他七期生都趁机私下里和黎白鹿熟络了起来。
所以来到微草之后，黎白鹿并没有很拘谨的感觉。
刘小别、袁柏清私下里都有说过话。
只是到底也算是网友面基，刘小别产生了一些多余的心思……比方说给妹子留下一个深刻的好印象。
所以在黎白鹿跟着经理一同踏入训练室的时候，刘小别先是展现出自己高超而专心的游戏背影，然后一甩鼠标，小腿蹬地，连带着电竞椅帅气地转身，一只腿潇洒地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冲她一笑。
这让袁柏清分外不爽，心想兄弟这么多花花肠子实在太不够意思了，于是他也很不够意思地抓住了刘小别的椅背，直接连椅带人，统统都推出了训练室。
“我靠！”
刘小别哪有反抗的机会，电竞椅的滑落很灵敏，转眼他就飘移到了走廊。
“袁柏清你搞兄弟啊！”
刘小别悲愤地刹住车，当然最悲催的是，因为惯性他还直接撞上了正走来的王杰希。
王杰希实在是个很靠谱的队长，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自家队员坐着电竞椅从训练室飞速飘出来是几个意思，但是他还是很负责任的又把刘小别给推了回来。哦不，准确说，他是仿佛推轮椅一样，闲庭信步，步履沉稳，一起进了训练室。
本来训练室的其他队员们和黎白鹿，都因为这一出闹剧乐不可支，纷纷起哄。然而王杰希进来之后，轻松热络的气氛瞬间收缩沉寂，重新响起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黎白鹿挑了挑眉，嗯……微草还真是有个……很有压迫感的队长呢……
她想了想，然后露出一贯地乖巧柔软的甜美笑容：“王队，你来啦。”
“嗯，”他淡淡地应，礼貌的微笑，“听说你要和我谈谈。”
“对，我们要去别处坐一下吗？”
“好，队内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我随后就到。”他道，“会议室，在三楼。”
他两三句就定好了地点，许是当队长的习惯，语气不容置疑。
黎白鹿却道：“一定要去那么严肃的地方吗？我只是想和您聊聊天呀。”
王杰希怔然，又思索起来。黎白鹿抢先道：“我看到一楼有咖啡厅，我们在那里见吧。”
她也没给他拒绝或者商量的时间，兀自走了出去。
她要赶紧去整点清爽饮料缓缓。一上午在跟经理谈判，下午还要跟王杰希来第二轮，真的要撑不住。
王杰希下楼去寻她时，黎白鹿正在咖啡厅的一角，她正在摆弄展示架上供人赏玩的装饰品。
比方说一枪穿云的帽子，她戴上之后在半身镜前照来照去，之后似乎嫌挡刘海，还是放下了。
又去试了试索克萨尔的法师帽兜，有点中二，放下放下。
沐雨橙风的护目镜不错，她来回摆了几个动作，又意兴阑珊的瞧别的。
摆在最高的是王不留行的巫师帽，她踮脚去拿，有些费劲。还差一点儿就能抓到的时候，王杰希走过去，轻轻松松地拿了下来。
顺便直接帮忙扣在了她头上。
帽沿很大，直接挡住她半个脸。
黑暗的视野让她踉踉跄跄在空中划拉了几下，才想起来把巫师帽拿起来。
被压塌的刘海下，显现出一双湿漉漉而有神的杏仁眼，正冲着王杰希，看得令他心中涌上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事后想来，他推测那是一种直觉——日常生活即将被打乱的危险预兆，人的第六感就是这么神奇。
“咳，”王杰希打破沉默，刚想开口说什么，黎白鹿突然转身对着他。
硬生生止住了他想好的开场白。而黎白鹿也自然而然地开始话题：“我昨天在Q市……我发现……”
Q市？王杰希沉吟，特意提起那里，是想暗示霸图也对她有意思吗？一瞬间王杰希预想了无数个可能，也推测起她的言外之意。
“我发现！”她像是发表重大感言似的，重申，“那里的人或许因为经常在海边玩吧，和B市的人，有点肤色差呢！尤其是您，王队！”
——您好白啊。
后面还跟上了一句很诡异的“嘿嘿”
王杰希：……
她滔滔不绝起来：“不不，不是说您是B市人就白，您好像比其他人都白一个色号！”
看她这模样，仿佛真的只是在感叹肤色，天真脱线的小姑娘，应当是没什么其他的暗示。……或许吧？
王杰希在想，自己能怎么回？他可没想到这姑娘的开场白是这个。
回一句：谢谢，你也很白。是不是有骚扰的嫌疑？
不过这种纠结难不倒能在媒体下滴水不漏的王杰希，他从容地笑笑，回道：“白……吗？我倒是没注意。”
“那你现在知道啦！”
“嗯，是的。”他又笑了，其实他笑起来很淡，但是着实能让人知道他心情不错。
这时候黎白鹿已经戴好了巫师帽，瞧着镜子里的自己，视线却瞥向了镜面的另一角，那是站在她身后的王杰希。
王杰希也在看镜子里的她。
二人隔着镜面，各怀心思地探究着对方，谁也再没有说话。
她整理着帽子的形状，恍若漫不经心地问：“其实我知道微草一直在打邱非的主意，只是后来为什么又找上了我？我思来想去不得其解。”
王杰希如实告诉她：“是我向俱乐部建议的。”
“为什么？微草不缺中远程，甚至说，两位魔道学者的存在就已经足够垄断团战的覆盖了。”
“……因为我见过，在枪炮师之外仍然足够有实力的你。神枪手，应该不是你业余时间随便玩玩的职业吧？或许你曾经就是用的这个职业。”
“原来如此，是因为我的两个职业……那，我还是不懂。”
王杰希坐了下来，也邀她一同落座。
他的语气掺杂着几分回忆，“微草战队曾经的风格，是随着战术变化而攻防兼备。根据对手的风格，战术趋于保守还是激进，都是可以根据上场阵容实现的。而保证这一点儿的前提是……冬虫夏草，和防风。”
黎白鹿一瞬间就明白了，微草的治疗拥有两个账号卡，曾经的操作者是号称治疗之神的方士谦。根据不同的形势和需求，选用不同的治疗职业是那时微草的一大战术特色。牧师的攻击性和守护天使的守护性，被方士谦极其完美地展示给了世人。
只是后来方神退役，接档的袁柏清虽然也能玩转两个职业，可苦练两个赛季之后总是似是而非，没什么突破性的进展。以至于已经有了纷纷扬扬的争论，这种战术，是否还有存在的必要？
“所以你觉得枪炮师和神枪手……可以帮助治疗职业来完善这种战术的替换……来满足不同的形势和需求。”
“没错，不过……这也受到了俱乐部的质疑。”
她歪歪脑袋。
王杰希苦笑：“成本太高了。不仅需要供养双账号卡，而神枪手又是双银武。”
她恍然大悟，怪不得微草这么扭扭捏捏，在价格上分文不让，因为纵然是豪门，双账号卡三银武，无论如何都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决定的事！
想必无论是经理还是老板，都不禁在深夜里反复纠结：她值得吗？会成功吗？要不然还是算了？可那是杰希推荐的人选……要不然还是试试吧？可恶！嘉世怎么开这么高的价！溜了溜了。
“嗯，我明白了，成本极高，又未必有把握能够实现这种构想……”
“把握吗？”王杰希笑道，“你呢？你是当事人，你有多大把握？”
“如果我想，我就一定能做到。”她回，“只是您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微草也要有能吸引我的地方啊。”
“富足的材料储备，成熟的银武开发，本身也有供养双职业选手的经验。除却我是微草队长这个身份，以我个人来说……”
王杰希的狐狸尾巴藏也藏不住。
“微草，真的很适合你。”
……结果下午场也没谈出个所以然。
对于王杰希、或者说整个微草上下，她在心中一直是警惕的、探究的、提防的。前车之鉴，她不想再重蹈覆辙。
她不知王杰希是否察觉到了她这种心思，亦或者说，他就算捕捉到她总是话里有话、拐弯抹角的揣摩微草，那他也不在乎，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这样的平常心，倒是的确让她稍稍卸下了些许心防。
微草专门为她预留了一间落脚的宿舍，离队员们很近，意味不言而喻。
去的路上，她跟王杰希搭乘同一班电梯。
电梯里的闭路电视，早就设定好了循环播放微草的高光时刻。这些早就惯常的东西，微草的人每天坐电梯来来回回，早就没兴趣了，可是黎白鹿倒是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停停走走，不断有人上来，离开，最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电视屏幕也不知播放了多少遍，那些吊诡绮丽、流光溢彩的操作。无法复制亦无法配合，所以这样的光芒，唯有单人赛中可窥得一星半点。
黎白鹿情不自禁地说：“这可真好看。”
无拘无束的魔术师。
王杰希稍稍偏了下脸，这样的夸赞倒没有在他心中掀起波澜，他只是问道：“你现在的打法，是你最舒服的打法么？”
他心中一直有着这样的疑问，直至今日见到她本人时升到了巅峰。从她在赛场的风格来看，那种不顾一切的暴虐和宣泄，怎么看都跟她的外表不符。
可是黎白鹿却很自然地回他：“当然啦！不然呢？如果不用自己最舒服的打法，那又有什么意思？”
“是吗，那很好。”
王杰希真心实意地为这名新秀感到欣慰。
可是黎白鹿话说出口却有点后悔，因为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名断然转型、封印自身风格的选手。尽管他似乎看起来并不怎么在乎。
“王队。”
“怎么了？”
“您真的没有想过吗？在团队赛中……如果只有您一个人无拘无束，那或许会脱节，但是如果……哪怕只有一个人，能稍微短暂的呼应上您，那就不是脱节，而是战术了。”
他回得很快：“那需要时间。”
“需要时间又怎么样？唔，比方说小高！高英杰是您一手带出来的，双魔道组合，听起来也很不错嘛。”
“说起英杰……”王杰希其实并不太注重自己的事，这时又陷入沉思，“你觉得他怎么样？你们以前应该认识吧。”
“唔，小高吗？我在青训营时有打过训练赛。”
“英杰他……有的时候，还是不够强硬，”对于公认的微草下一代当家王牌，王杰希可谓事事都替他想得周全，“我之所以看重你，也是因为，你的身上有英杰做不到的品质。无论你是否决定留在微草，我也希望你们两个能好好相处。”
这话说得黎白鹿一怔。
王杰希继续道：“当然，如果你决定留在这里，只要你想，我相信你也有能力让英杰同你组成新的一代双核，我会一直帮助你，直到成为微草的王牌。”
等、等等……
黎白鹿这才反应过来。
王杰希看待她，是完全把她当成新生代一般的后备力量了！
这不是她想要的啊！
“等等，王队！”她急忙打断。
“哎呀，我该怎么和您说清楚呢……”这下子她彻底抛却掉什么‘试探’‘暗示’的战略，她也不想装深沉了！她就是要把自己的话一股脑倾泻而出，“这不是英杰的问题，也不是说他不好，我的意思是……我完全没想到这方面，因为、因为……”
她陡然逼近了王杰希，情急之下，她也完全没意识到她闯进了一名男人的社交私人领域。
“王杰希！啊不对，那个、王队，我明明是为你而来的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想对微草经理轻描淡写，一笔带过，不过嘛感觉多写写小鹿同商人之间的拉扯也挺好玩的
现在的情况就很像是，老王跟鹿妹都打算结婚了，然后各自的娘家人为彩礼数额之事争论不休……
王杰希，一款微草木头。本来是想给微草太子找媳妇，结果媳妇看上的是他……感谢在2022-07-22 09:58:04~2022-07-29 07:55: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三千浮华 6瓶；旖呀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