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号香格里拉》荒熊

31、DAY 1-31 死斗

　　老张这一下动作又完全出乎我意料，我给他吓得心脏都要跳了出来。想到之前他神色异常地出招，我倒是慢慢感觉出他这是因为极度慌张的心理导致的结果。我一边朝着车体边沿靠近，一边去看发出声音的丧尸到底长什么样子。

　　虽然已经习惯了丧尸那狰狞的面孔，也见识了各种各样溃烂的皮肤，但是这次我真的被震到了。

　　这是一只怀孕的母丧尸。她的肚子鼓了起来，比起十月怀胎的程度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的腹部几乎撑得像个皮球，筋脉和血管清晰可辨，细小的毛细血管涌动的声音都几乎能够听到。皮肤因为肚子极度的膨胀而显得稀薄透明，从里面能够隐隐约约地望见一个似人似怪的小生命露出了畸形的迷你脚掌，抵在了母亲的肚子上，微微地摇晃着身躯。

　　我看到这一幕，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个母亲穿着销售人员的衣服，手上挂着一只喇叭，身上披着旌旗，一步一颠地爬着。肚子里的孩子似乎早就已经窒息而死，似乎令她感到了一丝不措。

　　它垂着头，吃力地攀爬着，听到了我的喘气，它无助地抬起头来望着我。

　　这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它的表情空洞无常，没有目标，没有生命，没有它可以依靠的一切事物。因为肚内的小生命也失去了活动的迹象，它似乎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低声地呜咽着，朝我这边伸出了干涸的右手。
　　它的眉头皱紧了，嘴唇微张着，血和眼泪无法止歇地从眼角处流了下来，淌满了整个脸颊。在恐怖与悲伤并存的表情中，我似乎听到它在说：“救救我”。

　　我的意识似乎被它带了过去，本能地伸出手来，想要解救它。这个时候，身旁忽然感到了一阵风，接着，一股大力朝我拍了过来，将我整个人朝车顶中心拍了过去，就听到谢晨峰说道：“凌云，你在搞什么！”

　　我的意识忽然就清醒了，回头望了一眼上来的丧尸，谢晨峰举起手中的钢管狠狠地朝她的脑门插了进去，就对我怒道：“你那是什么动作！你刚才没有看到它要咬你吗！”

　　我不能说我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感觉它好像要我救它。因为这件事太荒唐了，一个丧尸用心灵感应术让一个活人救它，这是连童话故事都懒得去书写的荒唐段子，因此我并没有出声回答谢晨峰。但是当我看到这只母丧尸的脸时，我就觉得她的身前一定很可怜。在女人作为母亲的天性被扼杀的一刹那，在得知自己的孩子在自己体内变异而无法生产，当发觉自己的生命无法延续而要和体内的孩子一起变异的时候，这一瞬间而来的绝望呈现在脸上，到底是如何的一幅凄惨的模样？

　　我似乎从它的脸上看到了绝望的自己，内心不禁涌上了一股酸楚之意。

　　消防车开始倒退了。武辰在下面嚷嚷的声音不断地被喇叭声、刮雨器与丧失们的碰撞声淹没了。我倒退了几步，和另一头的老张撞在了一起。

　　老张正在和爬上来的丧尸打斗，撞到了我，趁着间隙朝我望了一眼。

　　“我靠，凌云，你怎么完全不动！你还想再掉下去一次吗！你再掉下去我就不救你了！让你去喂丧尸！喂昆虫……”

　　老张还没有说完，右手的铁管就朝着那只丧尸的头顶砍落。就听到“啪”的一声，铁棍直直地砍在那只丧尸的脑壳上，却并没有将它砍翻。取而代之的，是那只丧尸举起长满尖利指甲的手，朝着老张的脖子作势掐来。

　　老张无法闪避，脖子一下子被它掐紧。这下子还没有完，那只丧尸按着他的力道就跳了上来，老张一米八六的个子一下子就被丧尸给闪电般地抬了起来，两脚悬浮在了空中，喉咙发不出声音来，脸涨得越来越红，兀自在那里拼命地挣扎。

　　我心里一沉，顿时就慌了手脚。我刚才什么也没有干，肯定是让老张分心了，再定睛一看这只丧尸，他大爷的，长得比老张还要高，还要精瘦。它的衣服像破布片一样挂在身上，浑身的肌肉因为用力而抖动着泛出油光，双眼冒着绿气，还在左右地观察着老张的神色。

　　它发现老张并没有惧怕它，似乎相当满意，从我这个角度看它很像是点起了头，裂开了嘴笑了一笑。

　　奇怪，太奇怪了。我内心不禁纳闷地想。为什么在这条马路上碰到的丧尸，它们的表情和想要传达的意念都太过于接近人类？按照电影电视上的描述，如果是因为病毒而变异成丧尸的话，它们的中枢神经会被完全破坏。它们会没有一切的感知，就连思考能力也没有。它们只会冲着我们大吼大叫着接近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我们肢解掉。为什么它们还留有人类的余念和表情，在即将要打败我们的时候做出这种不合常理的滞后的思考动作？

　　这个时候我无法再多做猜测，为了救老张，我拼命地举起手朝着这只丧尸挥落我的钢棍。硬度适中的钝器砸在它的手臂上，发出了“当”地一声响。我吃了一惊，顿时手臂就感到一阵剧烈的酥麻。

　　我的右手几乎在一瞬间没了知觉。我感到有一股极强的力道反弹了回来，就像自己打在了一根铜柱上，反弹之力几乎要把我的虎口都震裂了。这一瞬间的酥麻之后就是强烈的疼痛与恶心之感朝着心头猛袭了过来。我的内心仿佛流过了一阵灼热的电流，完全无法承受这样的力道，就朝着反方向腾腾腾地倒退了出去。

　　这个时候，就见到老张极力地转过头来，用眼神望着我，仿佛在说：“不要管我，你快点逃！”

　　我无处可逃。目之所及，是一大批靠近消防车的丧尸。谢晨峰从刚才起就爬下了车去，隐没在了车体的另一边，武辰、梁少和常戈不知道有没有受伤，兀自在驾驶室里奋斗着。至于苗玲玲，我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就连想起她，内心都会多增添一份不安之感。

　　老张已经接近奄奄一息，而我的眼前也因为刚才那一击的反作用力而眼冒金星，差点痛出眼泪来。我躺倒在地上，知觉因为强烈的痛楚而陷入了混沌。但是在这个时候，我的意识却是清晰的。我盯着这只丧尸，想起了一些事情。

　　我无法完全理解这种状况。因为听柳胜河说，丧尸的确可以在生前就产生变异。如果按 “食脸男”事件中的主人公那种情况来推理反而比较好。可以把这种“病毒”理解为市场上无法流通的新型致幻剂毒品所引发的骚乱。但凡吃下这种毒品，人就会产生奇妙的幻觉，进而无法阻止自己喷涌出来的力道，变得非常想要袭击同类。

　　不过，单从这方面来考虑的话，这种致幻剂并不会使人的外表产生变化，而只是会使人的神经在固定时间内出现问题。所以当我对比目前的状况来看，我不会将现在的状况归结为和“食脸男”事件的同类。毕竟我们从新闻中得到的结论是，它们都是因为毒气而变异的。

　　这个时候忽然就听见底下响起了一个人的声音：“我擦列，这里怎么有那么多小孩子列，真是作死啊，怎么跑到这种地方来玩，要不要命了列！”

　　我一听这口音，怎么好像是个上海人，想虽然上海人在杭州不奇怪，但人堆里忽然有个人这么说话实在太过诡异，而且还是个成年人，就想要循声望去。

　　但是对方出手的速度比我还要快，就见到底下“咔”、“咔”之声不绝，似乎对方拿着利器在砍丧尸。那力道相当大，直接砍入了丧尸的骨头里面，发出了不同于我们的钝器击打时候的声音。我想难不成是个很厉害的救兵，顾不上身体几乎无法动弹的剧烈疼痛，就连忙大喊道：“车顶上有一只更厉害的！快来这儿救我们！”

　　那声音听到我这么说，似乎有所会意，蹭蹭蹭地顺着楼梯就如游蛇一般爬了上来，一边说着：“哎哟喂，要不要这么急，我还要跟下面这些人亲热一下的说！”

　　听到我的呼喊，那抓着老张的丧尸忽然就放手了，把老张扔在了地上，忽然加快速度走向了我。我惊慌失措，连忙朝车沿处退去，一边用力举起了钢管挥舞着，一边道：“滚开！”

　　那家伙人还没到，早就察觉到了车顶丧尸的动静，不知道掏出什么东西飞了上来，一下子正中了丧尸的后脑。那丧尸前进的步伐被阻断了，兀自在那儿嘶吼着。

　　我这下才算看清了这个人的样貌。他穿着一身阿迪的运动服，年龄大概是二十来岁，已经成年是毋庸置疑的，说话有点妖里妖气，不知道是装的还是本来就是这样，总体看来是典型的上海人，将来必定会发展成怕老婆的类型。

　　他拿着一把砍柴用的大斧子，二话不说朝丧尸站着的地方砍过来。我见他长得很正常，看不出哪里有变异，衣服虽然看上去是从尸体堆里爬出来一样到处都是血迹和烟熏的痕迹，但好歹没有腐化破烂，因此稍稍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