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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

  •   除夕一过,她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北京了。走之前她重新跟薛平提起带他去北京的事情,“去了北京,以后也就不回津城了。”

      不回津城,她想,这对薛平来说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他会答应的。

      往返的高铁上,薛祺站在车厢头的墙边,这次她是真没买到坐票。

      一路风景呼啸而过,时至今日,她仍旧觉得自己其实什么也没有经历过,可心底却弥漫着浓雾一般怎么也散不开的悲伤。

      回到北京以后,她先去了一趟银行,把几张银行卡上的流水单打了出来,简单计算了一下自己这两年的花费和储蓄,上大学以后,她其实没有太考虑储蓄这件事,她想只赚够生活费就行了,剩下的时间还是好好在校学习,她那自动化专业本身在北清大学是出了名的课业繁重。

      北京的天气比津城还要冷上几分,寒气入骨。

      穿着深蓝色长款羽绒服的女孩子一屁股坐在中国银行门口的台阶处,嘴里叼一支烟,她手里拿着厚厚一摞水单,一页一页地翻着,呼吸的白气与烟雾搅和着,又很快分开。越看越心烦,她狠狠吸了口烟,然后将烟头扔在地上,纸张被揉得跨啦跨啦响,揉成一团纸球之后被塞进了书包。

      剩下的那点钱,都是她想着万一生病了,或者出点什么意外状况能用得着的,但实际上也只是在这名目下存个几百块,多了她也实在挣不来。

      薛祺深吸一口气,刚抬脚准备走人,就看见一清洁工充满怨念地看着她,她和那人对视了两秒,然后摘下手套,捡起烟头扔进了清洁工手里的簸箕,转身扬长而去。

      傍晚,北京某高档小区内,薛祺跟保安打了招呼走进去,迎面驶来一辆车,车内的人专门摇下车窗,冲她点点头,她也笑一下,然后匆匆地离开。

      魏季宣坐在车内,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一丛一丛的低矮灌木植物之间,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老师你可算来了,这俩孩子可太想你了。”

      薛祺一进门,陈娇美就热情地扑到她身上,搂着她手腕的人丰满而柔软的胸脯挤在她的胳膊上,薛祺觉得有点别扭,可又不好意思正楷,只好一直陪着笑。她让自己放松点,不管怎么说,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书房里,两个福娃一样的小孩齐齐整整地坐在大书桌旁边,薛祺在他们对面,手里翻着刚刚让他们做的测试卷,她笑着将试卷按在桌面上,“你们两个真的想我吗?”

      “想——”

      “想的话这卷子做成这样啊?”薛祺笑出了声。

      门被扣响,福娃们哗啦啦地朝走进来的陈娇美跑过去,陈娇美托一托手上的果盘,“歇会儿吧。”

      书房里只剩陈娇美和薛祺,两个人闲聊。陈娇美很爱跟薛祺闲聊,因为她话不多,同时听人讲话的时候还自有一份专注在,她专注地倾听每每能够鼓励陈娇美掏心掏肺到事后害羞的程度,然而下一次还是照旧。

      “哎,我现在真是后悔已毕业回国就结了婚”,陈娇美咬了一口苹果,她的皮肤比这新削的苹果还要白嫩上几分,“不对,不是后悔结了婚,是后悔结婚之后没工作。”

      薛祺安安静静地听着,两个小时的家教时间,陈娇美能拉着她唠上一个小时,她每次都觉得,自己带了三个孩子。可实际上,陈娇美大了她将近十岁,长久未接触社会生活让陈娇美身上有一种单纯的傻气。

      “所以啊,祺祺,这是前辈血淋淋的教训。”陈娇美虽是这样说着,可脸上的表情却又是柔和而享受的,她身上的矛盾感已经很微弱了,不过多久,她便会成为男人心中最为索然无味的那种女人。

      “前辈你这话好没有说服力”,薛祺难得的答了话,脑子里快速地转折点,她在北京的社交关系,除了同学以后其实并不多,能够用到的自然更少,眼前的陈娇美给了她提示,“我现在为了生计天天焦头烂额的。”干这种兜人圈子的事,她还不熟练,起承转合都显得很生硬,她在心里暗自后悔,不该这么快就直奔主题的。

      好在陈娇美没有细究她话里的那点错位,“怎么了?有没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

      如此轻易地听到了自己想要听的话,这给薛祺涨了一点信心,她镇定了一些,“也没什么,我想把我爸接北京来,暂时找不到住处,这会儿中介也多没开门,网上的信息也不敢信,一时半会儿不知道上哪儿租房去。”

      陈娇美嗨了一声,“这事儿你找我呀。”

      她身上有北京女孩特有的热情劲儿,这让薛祺有点后悔了,也许就算不耍这些小心机,陈娇美也是愿意帮她的,可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话一出口,也是覆水难收。

      “不过你为什么要把你爸接来北京啊?”

      薛祺看着陈娇美圆圆的脸庞,没有任何棱角,眼睛也是圆圆的,鼻梁不高,鼻尖也是带着小弧度,她略一思索,便没有任何隐瞒地将自己家的事情和盘托出——她采用了一个欺骗性的开始,以后既然打算留在北京,事实环节上就不能有隐瞒,再者,薛祺想,自己以后也许要许多次地用到陈娇美。陈娇美可比那个男人好用,她想。

      她捡最能骗人眼泪的几件事讲给了陈娇美,最后不出意料地,陈娇美眼泪汪汪地握着她的手,那俩福娃凑到妈妈身边,七嘴八舌地问妈妈怎么了,陈娇美一手搂一个,带着哭腔对孩子说,“你们以后一定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福娃们滴溜溜地看着还很镇定的薛祺,搞不明白眼前怎么一回事,只能懵懂地点头。

      “好了,姐,事情都过去了,我把我爸带北京来,也是想让他知道,一切都过去了。”薛祺笑着将抽纸推到陈娇美手边。

      “你放心,房子的事包在我身上。还有,以后我就是你姐了,在北京遇到啥困难,一定要来找我!”

      看着这样的陈娇美,薛祺忽然想到刚刚在小区门口碰到的那个男人,想起他的眼神,她想知道,魏季宣看陈娇美的时候,会不会和现在的自己看陈娇美,是同一种感受?她不敢再想下去,这远比那一包腰果所导向的地方要更危险。

      从陈娇美家出来,薛祺并没有因为租房的事情有了转机而感到心理轻松。相反,她心里关于自己这么急匆匆地将薛平带到北京来的后悔愈加深刻了,至少不应该是现在,她心事重重地往外走,连小保安跟她打招呼她都没有听见。

      小区离地铁站有将近一公里,不远不近地,这会儿路上没什么行人,只周围的居民高楼里亮着一盏盏的灯,她抬头,那些灯闪得跟星星似的,她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冷风里一哭,皮肤像是被谁扯紧了。

      北清大学东区的女生宿舍楼下,秦凛靠着保安亭旁边的树站着,路灯将他脚边那一块儿因为反复踩踏而变得实硬的雪地照得发亮。他拿出手机,已经快晚上九点了,她还没回来。

      清白的路灯将树木照得影影绰绰,她没注意到树下的人,径直朝里走。秦凛大步走过去,拉住了她的胳膊,语气很僵硬,“这么晚你哪里去了?”

      薛祺吓了一跳,见是他又笑了,她反身抱着他的腰,“你怎么来了?”

      秦凛的那点急躁熄得干干净净,他略一偏头,长长的胳膊回揽住她,“你不是说你今天回来么。”

      她笑笑,“有这么想念么。”

      秦凛没有说话,不自然地将脸别开。她一回头,就看见宿管阿姨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神盯着她,那模样像是在警告她,今天晚上连只公蚊子都别想飞进去。

      “找个地方吃东西?我还没吃晚餐。”薛祺提议。

      秦凛点头,“走。”他带着她往校园西门走,薛祺好心提醒他,从西门去地铁站很远,秦凛叫她闭嘴,老实跟着走就行了。

      还没有过正月十五,北京的夜里,四下里有些雾蒙蒙的。薛祺看一眼驾驶座上的人,“之前都不知道你会开车。”

      “你是不知道我有车吧。”秦凛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地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她心怀不轨,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只觉得自己的小尾巴被他踩了,她的语气稍冷,“你有车也是你有,与我无关。”

      这话一下子没有办法接,秦凛被点醒,想起薛祺的家境不太好。

      大一大二时,系里资助贫困生时她基本都榜上有名,上学期他们刚在一起那会儿,正值新一轮优秀贫困学生的评选,在嘉禾的办公室里,休息的时候她就会安静地坐在一边准备评选材料,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薛祺并不避着别人,他也是偶然间看到的。

      “别这么敏感,你就当作一次新的体验就好了。”秦凛最大限度地给出了让步,没有像平时讲话时的不耐烦,他甚至贴心地给出了建议。

      其实不用秦凛说这句话,薛祺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她没忘自己想要从秦凛这里得到些东西,“还有多久?我饿了。”

      秦凛打了方向盘转向,“快了,几分钟。”

      走进餐厅的时候,秦凛压住自己兴冲冲地想要为她介绍这地儿的心情——这餐厅是自家舅舅开的,老北京人想留住一口正宗的炸酱面。刚刚在车上的小插曲让他隐隐地意识到,薛祺可能没有办法像他从前交往的那些女孩子一样,坦然地体验与享受他所带来的“好处”,这让一贯不在意他人心情的秦凛变得稍微小心翼翼了些,可他又有点开心——因为家境的缘故,从有意识起身边就不乏讨好接近他的人,见得多了,也被骗几次,后来也就对身边人亦真亦假地,攻击性不表现出来,可也不是一点防备心都没有。薛祺的不自然,让他有了那么一点安全感。

      餐厅装修得挺低调,中式风格,里面的门、桌椅和一些装饰物多是木质,沿着各门框边、墙边稀稀疏疏地摆着兰花——这样的反季节,便是与其他餐厅区别甚大的地方了。

      “你吃过老北京炸酱面吗?”

      薛祺双手搓了搓,然后缩了缩肩膀,塞一只手在秦凛的外套口袋里,接着点头,“吃过,学校食堂。”

      秦凛伸手进自己的口袋,握住有些冰的小拳头,心情很好地笑了,“食堂那就是挂面,今儿带你吃正宗的,保准你在这四九城找不到第二家。”

      “那我今儿算来着了。”她学着他的口音,嘴角一扬,带出些小俏皮来。

      秦凛从没见过这样生动的薛祺,一时之间有些得意忘形。他拉着她快步走进一个包间,待她一走进去,一个转身将人扣在门板上,两人脸靠得极近,她似乎也并不为这点暧昧感到害羞,双眼睁得圆圆的看着他,秦凛亲上去之前说,“女孩子在这种时候不能这么精神抖擞,闭眼。”

      她顺从地闭上了眼。

      片刻,他还含着她的唇,话语从两人的唇间溢出来,他由衷的感叹,“你这块冰,终于开始化了。”

      悠悠的兰花清香充盈着四周,她的心沉下去,环着他的腰的手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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