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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王见上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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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四益最终还是没能和陈萱玉在一起,他带着茜茜去香港了。
资历平对他的离开早有准备,上海各国势力盘根错节,文四益作为□□头头虽盗亦有道,支持保家卫国,却与各方势力牵扯过深,又不属于任何党派,无论最终结局如何,时局稳定必无其立足之地。
“小资,我知你心有抱负,不会离开这里,我只有一句——你随时都可来香港找我。”
文四益重信然诺,资历平了解这句话的分量,不免感激万分。
资历平坐在黄包车上,看着前面身体前倾奋力跑着往前的人力车夫,跑起来的风能让资历平感受到车夫身上的汗味。
他也许是某人的儿子,也许是某人的丈夫,也许是某人的父亲。
对于普通人来说,在这战乱之中,为自己为家人寻求片刻安宁,有片瓦遮风挡雨,有粥饭果腹即是幸事。
街边走着西装革履打扮得体的男人,他们正要去舞厅跳“茶舞”。早上有晨舞,中午有餐舞,晚上有晚舞,现在他们跳得是下午茶时间的舞。舞厅里还有些靠卖舞票为生的舞姐,舞池里贴身交颈充满骚动,无需忧心生计的人生活比旁人更加忙碌。
每条巷口里都有影影绰绰的人,那约莫是一些“跑单帮”,专门钻着打仗的空隙来回倒腾医药五金洋货的,甚至还夹带枪械弹药。
这里因被侵略者霸占各方势力制衡而成了中国人眼中最安全的地方,四百万人挤在这儿的每个弄堂里,没钱的人可以维持温饱活下去,而有钱的人仍旧可以花天酒地、纸醉金迷。
1936年,千疮百孔的中国有一座“远东第一城”。
资历平也曾是这样偏安一隅的人。
现在他不想成为这些人中的一份子。
“妞妞,小资哥哥教你心意拳好不好?”
“为什么呢?”妞妞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要学拳。
“学了拳,你可以保护你自己。”哪怕我不在你身边。
“你可以保护你想保护的人。”哪怕有时也保护不了。
资历平使了一招狸猫上树,贵翼偏头躲过,随即抱腿撞裆,一个招式轻巧灵活,一个身形稳健沉着。
“军门坦荡!”资历平心里直骂:才怪!堂堂军门使得什么招?刚刚那里差点就被踢着了!
“彼此彼此!”贵翼阴测测想:臭小子,狸猫上树竟然改掌为抽,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大耳刮子就抽脸上了!
原来是贵翼资历平两兄弟在比武。
资历平最近热血澎湃地在院子里教妞妞练心意拳,妞妞每天早起练拳很是自觉努力,让大家心疼不已。
本来今天一家人气氛融洽如同往常的每一天。
不料——
妞妞问:“大哥哥和小资哥哥谁厉害?”
这两人一个高傲,一个桀骜,如若不是兄弟,必定是王见上王。
妞妞这个问题刚好是个导火索,这不,两人就在院子里比划起来。
贵翼从军,训练多,所学大多军用招式,军人喋血,讲究的是快准狠,兼其练过心意拳,可谓知己知彼。
资历平天性散漫,平时也不多练拳,但心意拳重的是形神兼备,心意相连,资历平聪敏机灵,起落钻翻,束展开合,无不随心所欲。
比武两人不分上下,斗嘴也得争个高低。
“军门,久居高位,下盘稳扎稳打!”
—你看你当官当得,把自己都吃胖了。
“小资,手上功夫也不容小觑!”
—招招手上小动作,非要让他丢脸。
两人皮笑肉不笑,心中皆是算计。
“大哥哥、小资哥哥笑得好奇怪哦?”妞妞拉着林景轩的手问到。
林景轩蹲下身子指着两人对妞妞说:“这叫狐狸笑!”
贵翼和资历平都不想伤着对方,出招力度速度有所控制,又想压对方一筹,自然打得难分难解,妞妞都看花了眼。
贵闻珽看着资历平俊秀的脸,干净利落的身形,灵活多变的招式,仿如看到当年武馆里的叶莲生。
有子如此,与有荣焉。
贵翼故意出了个勾摆连击,资历平身形柔软,一个后翻,单膝跪地。
“咦?某人不是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吗?”
资历平对贵翼的小肚鸡肠很是唾弃。
立即旋腿起身,双腿凌空踢向贵翼胸膛,贵翼只得双手横挡,后退了好几步。
“呐!这是打得某人滚下楼的那招!”
贵翼对资历平的睚眦必报很是鄙夷。
妞妞问:“某人是谁?”
林景轩作为看了两场武戏的当事人,笑着回答妞妞:“某人就是有一个人的意思,有一个人可以指大哥哥,也可以指小资哥哥。”
话刚说完,林景轩就感到两道锐利的视线射向自己,立即改口:“也可以指林大哥。”
多亏了训练有素的军人警觉!
这一架谁输谁赢无法定论,也没人敢定论。
“什么无法定论?明明就我赢了,我揍你的多!”资历平很是愤愤不平。
“那谁给我打跪了?”贵翼云淡风轻。
贵闻珽和林景轩被邀请做个评委。
两人选择弃权。
只剩下妞妞。
“都厉害!”妞妞投了一张平票。
“饿了吧?景轩买了五芳斋的点心。”
“好的呀!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今天能拳打贵军门让资历平沉浸在喜悦中,一时放松警惕。
“你哥我不仅大方,还特别会体谅人。”贵翼轻描淡写地又加了一句:“特地没有买你不喜欢的赤豆糕!”
资历平后悔刚刚为什么宽宏大量,没在贵军门手下面前抽他。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一家人能在一起就是幸福,更别说还吃着五芳斋的点心,所以人民群众都很幸福,除了资历平!
气鼓鼓的资历平一边吃一边投诉贵翼:“都哪一年的破事了,老是说有意思吗?”
“1936年。”
资历平:……
“有意思。”
资历平:……
资历平决定开始讨厌五芳斋所有的糕点!
稍后林景轩止不住好奇,偷偷地问贵翼:“哥,我说你刚才你打不打得过小资少爷?”
贵翼板起脸:“你说呢??”
“那,”林景轩深知贵大军门顺毛捋的习性,又忍不住:“你放水了?”
贵翼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会撒谎,只得不情愿地回答:“那倒也没有。”
林景轩幸灾乐祸地开始嘲笑他。
贵翼忍不住兴高采烈打着脸夸道:“这臭小子活得跟只猴似的,脑袋瓜子转得快,同一招不会上第二次当,真乃可造之才!”
还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溜门撬锁一样不落,真是全才。
全才到军械司副司长贵大军门甚是佩服,贵翼将遇良才,忍不住惺惺相惜。
林景轩无情地泼出一桶凉水:“您可别造啊造,到时候老爷可不会放过你!”
“我知道,我自己也舍不得,”贵翼想到了为信仰而死的贵婉:“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直护着他。”
语气却不甚确定,充满惋惜,贵翼不想家人离去的事再发生,可是他是军人,随时都有可能上战场,国家战火纷飞,飘摇动荡,即便是他张开羽翼,想必也抵挡不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子弹。
他想到贵婉,漫天飞雪中他只来得及抱住她的身体,却挽留不住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