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文野]忘川》西林西沉

1、生者世界

　　听爷爷说，我出生的时候云霞满天，正是黄昏与黑暗交接的时刻。
　　我似乎从出生开始就过于懈怠，使得我真正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天边只剩下一丝红光。
　　白日之终
　　所以我的名字就是终。
　　小美曾经无数次嘲笑我说这个名字的不吉利——
　　“哪有新生就名为终点的人。”
　　我想反驳，但是最终还是懈怠占了上风，于是我说嗯。
　　小美就伸出手敲我头。
　　她生气的时候就这样，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我被她敲傻。
　　说实话，我总觉得是她嫉妒我有名字才总是嘲笑我的名字，不过这话我也就是想想，跟她说出来怕不是要被踢出去。
　　虽然这是我的房子，但是奈何我主外她主内，连个饭都不会做的我实在不敢得罪她。
　　小美倒是经常嘲讽脸说我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哪里敢把我踢出去。可是她脸上的表情完全不是这样。
　　女人总是说假话，这点爷爷早就说过了。
　　就比如现在，我把今天挣的钱都如数上交的时候，小美一副开心的样子说可以去买好吃的了，可是我知道她肯定不会买也不会做的。
　　这点钱啥都不够干啊。
　　我现在也学精了，从来不跟小美提钱的事情，不然小美就总是会半夜偷偷哭。
　　其实她吃的那么少还给我做饭，怎么可能浪费钱啦，要是她很费钱我就……
　　我就会去再打两份工的啦。
　　可是照现在她“晚上没睡好所以眼睛红红的”次数，我还是得去想办法再做点啥，不然小美又要担心交完保护费就没有备用钱以防万一了。
　　爷爷也早就说了，女人总是会想很多。
　　我觉得爷爷简直料事如神。
　　我生命中百分之八十的事情都被爷爷说中了。
　　我们家向来是我去交保护费的，毕竟我主外嘛。
　　今天出去交的时候碰到了很久不见的便利店的大叔，跟大叔聊天之后大叔又推荐了我一份工作。
　　“我咋感觉这个月交保护费的人少了点”
　　大叔一脸神秘，四下看了看小声跟我说:“那个叫羊的组织找到了一个头领，胡说很厉害可以跟黑手党们对抗，好多人在观望呢!”
　　羊那个组织里都是比我大的熊孩子，我在这附近见过他们，不过他们好像从来不工作的样子。
　　鉴于人家拳头硬，就算不工作也活的好好的，像我这种人就只能乖乖给人家交保护费。
　　这么说来还真的得再去打一份工，两份保护费可能会让小美灵魂出窍。
　　“大叔啊，那个羊在哪里交保护费啊”
　　“那帮小孩子能成什么气候，对面可是黑手党，你还是攒着钱买点好吃的吧!”
　　大叔太笨了。
　　羊那群熊孩子欺软怕硬，要不是找到了特别厉害的靠山，怎么可能跟黑手党硬刚嘛。
　　这种情况下不交两份保护费就跟没交一样吧
　　哎，发愁发愁。
　　回家跟小美说了以后小美脸色又凄苦了起来，我只能安慰她说没关系，最近找到了新的工作工资高。
　　小美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就跑进卧室去了。
　　我说错啥了吗？
　　周末拔的野菜还没有吃完，大米还剩下半袋，还有半壶油和一盒鸡蛋……好久没吃肉了，过几天手头富裕一点就去买一点肉吧!
　　每个月交完保护费和电费水费，感觉菜和肉都贵得买不起，菜还可以靠野菜解决，肉就真的没办法了。
　　不过大叔介绍的这份工作真的很棒，不仅能拿钱还可以偷偷学习调酒!这样以后长大了我就可以当调酒师挣钱了!
　　我揉了揉肚子，感觉昨天吃的野菜可能坏掉了，今天一天都感觉胃不舒服。
　　撑着打扫完了酒吧，我就慢悠悠地往家挪。在酒吧厨房偷偷喝了点醋感觉胃已经好了，就是酸的食管不舒服。
　　蛋糕真好看。
　　我要是会做蛋糕就能挣钱了。
　　盯着蛋糕没两分钟，就看到羊的那帮孩子一窝蜂冲了出来，他们后面跟着一个红头发的男孩。
　　我仔细思考了几秒，还是决定把这个面善的男生挡住——
　　“请问你也是羊的人吗？我想问问保护费怎么交给你们首领啊”
　　男孩低下头看了我好一会儿，看的我都发毛了才开口:“谁跟你说要收保护费的”
　　“因为以前一个组织管这边，现在两个了，但是没有通知哪里交，我就过来问问。”我掏了掏口袋，拿出今天酒保给我的一块包好的点心递过去“麻烦你告诉我了!”
　　男孩还没伸手，就被从前方跑回来的一个女孩子一把抓走:“中也你怎么这么慢!这个小鬼是想加入羊吗？一块点心可不够，我们没那么……”
　　“不是，麻美你和他们先回去，这个孩子迷路了我送她走。”
　　男生打断了那个女生的话，我盯着女生跑远的背影，有点为难地把口袋里留给小美的点心拿出来:“我只剩下这一块了。”
　　“走吧，我不要。”男生身手就来拽我。
　　我条件反射就一把打开。
　　可惜力气不够没挥开。
　　完了怎么又被抓住了怕不是小美要气死了……
　　“你睁开眼睛，我没有要伤害你，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我没家，钱都在我身上，你要我都给你——”
　　下一秒，我的头发就被按着揉了一通。
　　“你别害怕，别哭了，我就是羊的首领，我不要你的钱，也不需要你交保护费，我只想……我送你回家吧，小鬼。”
　　谁哭了
　　我觉得这个男生的脑子可能有问题，所以到底谁哭了啊喂，我出生到现在都没哭过好吗
　　我的脸正对着他的脖子，他没有紧绷的身体让我有些放松，还有控制不住的困惑——
　　“你真的是羊的人吗？真的是首领吗？”
　　“是的。”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
　　然后这个男孩不止把点心还给了我，还进店里买了别的吃的给我。
　　“这些给你。”
　　蛋糕这东西甜兮兮的，还不如给我买点肉……哦不我果然是蹬鼻子上脸了吧，小美会喜欢这些的，带回去给她吃好了。
　　我看着这个男孩的眼睛，感觉他可能想的有点多。
　　感觉比小美还天真。
　　我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个好人。”
　　只是——
　　我明明什么都没说，这个好人为什么会把我送到我家附近。

　　那天晚上小美果然又骂了我一顿，说我就不该自作主张跑去交保护费。
　　我就嗯嗯嗯地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爷爷说了，不要跟女人讲道理。
　　我从小美身上更是亲身体验了这一点。
　　看吧，气消了她还是吃的很开心。
　　话说要是能多碰见那个男孩几次是不是就可以……不不不我要自食其力。
　　而且要是让小美知道我跑去跟男孩子套近乎估计又会只哭不说话。
　　小美哪里都好，就是不喜欢异性，甚至连靠近都不行。听说恐男症都是富人病，说不定小美记事之前是个大富婆。
　　小美说我每天脑洞都太大，其实也没有那么大，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注意力从胃部移开而已。
　　说起来从那天见到中原中也之后，我就经常能在很多地方碰到他，一年下，来我也终于和他有了点头之交。
　　其实我的日常线路还是没咋变，就是各种换地方打工然后再回家而已，不过可能是羊的势力范围变大了所以才这么经常见到他。
　　说多了，不管怎么样也与我无关。
　　前两天量身高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一米一了，小美说我才六岁就这么高，以后怕不是要突破天际。可是其实小美也很高，她都快一米二了。
　　“我今年都八岁了这么高很正常!”
　　哎？是吗？那我怎么感觉中也比小美还矮……所以真的男孩子会长得慢啊
　　下一秒脑袋就被敲了一下。
　　小美正色:“我找到一份工作，明天开始跟你一起打工。”
　　我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心里却是止不住地发愁——小美又恐男又天真，这样出去怎么保护自己啊。
　　其实以前小美也不是没有试过出去打工的啦!她以前也跟着我在餐厅打过工，结果贫民区边缘的餐厅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人渣，所以小美上菜的时候被欺负了，她又恐男，当场就傻了。
　　要不是我帮她可能她就被拉走了，所以后来这些年我都不太敢让她一个人出门，小美自己也不太敢来着。
　　哎，发愁，孩子长大了总是好事吧
　　哎，发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