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青之刃》希尔梅利亚

2、第七位骑士（二）

　　西利亚驾驶机甲回到基地修理厂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刚下来便看到联队长和一个长脸男人径直走向自己。
　　他们一个是上校，一个是少校，军衔比自己高，她于是先向对方敬礼。
　　“西利亚上尉，这位是军团司令部特别情报部门的费多尔少校，是专门来找你的。具体的你们自己谈吧，我还有事就不多陪了。”
　　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作为部队指挥官的上校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长脸男人向西利亚点了下头，算作认识了。接着他和上校握手说：“感谢上校忙碌中抽出时间带我找到西利亚上尉，谢谢。”
　　“客气了，少校。”
　　联队长旋即转身离开。
　　“久仰大名，西利亚上尉。方便走走吗？”
　　“好。”
　　西利亚点点头，转身在维修人员递来的单子签上姓名和日期，然后向联队食堂走去。
　　“我已经听说了。霍夫贾马尔一役，上尉凭一己之力摧毁敌军五台机甲，我军最终拿下霍夫贾马尔哨站，上尉功不可没。自从叛军在那里建造防御工事，它一直像颗钉子一样牵制我军的行动，现在好了，也让叛贼们尝尝如鲠在喉的滋味。”
　　费多尔脸上含着赞许的微笑，眼前这位年仅21岁的黑发女子可是一个活着的“传奇”。每一场战役，她都在刷新对机甲击破记录。
　　“我只是尽一个军人的职责，少校，你从四百里外的军团司令部赶来，不会只是为了奉承我吧？”
　　对长官的称赞，她并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点的高兴，态度反倒有些冷淡。
　　换了别人，费多尔会觉得此人傲慢无礼，也许不至于对其进行训斥，但肯定会感到不快。不过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大北方军团的最强王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黑色死神”。
　　既然对方希望直入主题，那他也没必要浪费口舌。
　　“当然还有比奉承更重要的事。严格来说，并不是我找你，而是大北方军团司令官达伦贝格大将阁下。”
　　西利亚挑了下眉。
　　“司令官？”
　　真是令人意外的消息。
　　她不过是一名上尉，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居然惊动了军团司令官？
　　（那一定是非比寻常的大事……）
　　“不错。”
　　费多尔肯定自己没有在开玩笑，他低头看了下手表。
　　“现在是十点半，你有三个半小时的用餐和休整时间，我们乘坐下午两点的火车出发。”
　　在乘坐列车到司令部的路上，费多尔向西利亚透露了一点消息，司令官找他，也是因为接到了大本营的命令，具体情况，司令官会亲自和她交谈。
　　傍晚，他们抵达卡罗德拉赛。
　　这座不到二十万人口的北方小城市，是大北方军团的司令部所在，列车进站和出站时拉响的汽笛声仿佛是这座城市永恒的乐声。
　　费多尔带着西利亚穿过长长的柱廊，来到一座僻静的庭院。
　　接着两人上楼梯来到二楼，在右转第一个房间停下脚步。
　　“司令官阁下，西利亚·鲁斯兰迪尔上尉带到。”
　　“进来。”
　　费多尔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推开门，错开身位示意西利亚进去。
　　即将见到的是统帅大北方军团三十余万官兵的大将，身为下级军官的西利亚不免有些紧张，她在简单整理军服的同时调整呼吸，随后迈开步子走进房间。
　　房门旋即关上。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味，军官们多好抽烟，高级将官尤其如此。
　　踩着柔软的地毯，西利亚走到宽阔的办公桌前，对桌后蓄着精短胡子的老者敬礼。
　　“司令官阁下。”
　　乌金斯·达伦贝格陆军大将喝了一口烈酒，站起身把一份文件随手递给西利亚。
　　“别急着看，上尉。过去坐吧，喝点什么？酒，还是茶。”
　　“茶，阁下。”
　　见西利亚双手放在膝盖上紧绷着身子，乌金斯说道：“用不着那么拘束，上尉，喝杯茶，放松些。”
　　“是。”
　　西利亚捧起茶杯，红茶入口醇香，她又喝了一口。
　　“你知道‘神机’计划吗？”
　　“是，神机是专门用来消灭‘黑渊’的机甲，可惜未等建造完成，巴登海姆就先被攻陷了，帝国重心不得不转移至东部。”
　　西利亚看向司令官。
　　“接着说。”
　　“等神机建造完成，人们本以为有希望反攻，却出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找不到与神机契合的完美适配者。没有能够发挥神机真正力量的人，再完美的机甲也毫无用处。这项计划便搁置了半个多世纪，直到……”
　　“直到什么？”
　　西利亚抿了抿唇，说：“直到银姬殿下精神测试结果公布，完美适配‘王’，神机计划于是重启。银姬殿下的觉醒好像引发了某种连锁反应，室女座、天蝎座、白羊座、狮子座、摩羯座、水瓶座等六位‘骑士’在短短几年时间相继适配。为此，陛下——”
　　“你听说过……”乌金斯打断她的话，转而问道，“公主和亲王的事情吗？”
　　西利亚摇摇头，她只是一个下级军官，既非贵族，连皇都都没去过，如何得知宫闱秘密。
　　“打开看吧。”
　　他指西利亚手边的文件。
　　“调令”二字映入眼帘，西利亚张大眼睛，快速扫过文件上的内容。
　　命令很简单，要她即刻赶赴皇都。
　　“阁下？”
　　“有些东西上面没有写，”乌金斯说，“你从陆军省直属的装甲骑兵学校毕业，在北方军团效命五年，立下了很多功勋，从而得到了高层关注。军团特别情报部门负责收集前线作战的优秀机师的数据和血样送回大本营，神机计划的研究人员通过分析这些数据，寻找适配者。他们认为你是那个适配者，于是有了我们的这次会面。”
　　他倾身磕了磕烟灰，接着说道：“多的我也不便多说，你身为当事人，到了自然会知道，我这里，有几句话要对你讲。”
　　“阁下请说。”
　　“这里是你熟悉的战场，真刀真枪，硝烟弥漫，过了今天，不知道还有没有明天。但是皇都也不是什么安乐乡，那里是看不见硝烟的战场，危险的战场。你知道，你的职责是什么？”
　　“属下愚钝，请阁下指教。”
　　乌金斯深深地注视划过年轻上尉右眼皮的伤痕，幸好，那只眼睛依旧澄澈明亮，闪闪发光。
　　“不论你是否成功匹配，”他说，“你都不用再回来了。你只有一个任务，即守护殿下。”
　　“银姬殿下？”
　　“不仅仅因为她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乌金斯神情凝重地说，“上尉，见到她，你会明白的，她是你唯一要守护的人。列车明早八点出发，带你来的费多尔少校会为你安排今晚食宿，你留在第15师的东西之后会有人送到你手上。就这样吧。”
　　西利亚遂起身行礼：“属下告辞。”
　　离开卡罗德拉赛，列车抵达皇都已经是三天后的清晨了。
　　乘客们纷纷离开座位，西利亚拿起行李准备下车，前面的一为身材娇小的金发少女正踮着脚尖费力地从行李架上拉一个大行李箱。
　　“我来帮你。”
　　西利亚身材高挑，很轻易就帮少女把行礼箱搬下来。
　　“谢——”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瞥见了她脸上的伤痕，顿时露出怯意，咽了一口唾沫。
　　“……谢谢你。”
　　她的声音明显弱了几分。
　　西利亚的眼神黯淡下来。她觉察到少女在害怕自己脸上的伤痕，在军营时不觉得，因为接触到的都是一样的士兵，大家身上多少有些伤痕，不会特别在意外貌。
　　而随着列车往南行，乘客换了几茬，人们注意到她的脸时，多少会表现出害怕。
　　如果当时穿的是军服，这种情况可能会好些，比起恐惧，得到的更多是敬重。
　　说到衣服，费多尔的说法是：“上尉的军服看起来有些破旧，这个样子怎么能觐见高贵的公主殿下，这些都是按照你的尺寸买的新衣服，明早穿上它走吧。”
　　于是，西利亚现在穿着这件卡其色毛呢大衣，披着针织围巾，里面穿着柔软的高领毛衣，青色棉布长裙，连裤袜和小牛皮靴。
　　这一打扮，只要她自己不说，没人知道她是军人。
　　“我是北方军团的上尉。”
　　西利亚不知道为什么要想她解释，但话已经说出来了。
　　少女面上的胆怯顿时化为肃然，她放下手提箱，把手举到额前敬礼。
　　——标准的军礼。
　　西利亚心想：十三四岁的年纪，应该是军校学生。
　　只听她用清脆响亮的声音说道：“我是皇家机动骑兵学校一年生，奥莉薇儿·冯·普雷希特，十分抱歉，我不该对您露出那样的表情，我向您道歉！”
　　说完，她向西利亚深鞠躬。
　　姓名中间带着“冯”，证明她是贵族。而大胆承认错误，是贵族必修课之一！
　　她丝毫不怀疑对方的军人身份，并非不够警惕，而是她觉得面前这位乐于助人的女子不可能是骗子。
　　西利亚回了个军礼，并和她握了下手。
　　“我接受你的道歉，普雷希特小姐，我叫西利亚。”
　　奥莉薇儿扬起明媚的笑脸。“谢谢你帮我拿行礼，很高兴认识你，西利亚小姐，不介意的话，请叫我的名字吧！”
　　这时，列车员走过来提醒她们：“两位小姐，列车已经到站了，请你们下车交谈。”
　　“抱歉，我们这就下车。”
　　西利亚帮奥莉薇儿把行李箱提下车厢。
　　“听说北方每天都在打仗，是真的吗？”
　　“虽然说不上每天……不过也算家常便饭吧，不管人还是机器，都需要休息。”
　　“这样啊……”
　　奥莉薇儿点点头，接着走了会儿，又转过头来问道：“上尉来过皇都吗？”
　　“第一次来。”
　　“那你是因为军务来皇都？什么时候回北方军团？”
　　“这……”西利亚面露迟疑，自己和这名少女萍水相逢，她的问题是否太多了？
　　“没有别的意思，”奥莉薇儿说，“因为有你这样的人在北方英勇杀敌，我才能在这里享受平静的生活，我在皇都还算熟悉，你又帮了我，所以我想邀请你到我现在住的地方，把你介绍给我的嫂嫂。”
　　“多谢你的好意，奥莉薇儿，你已经感谢过了。我有任务在身，不能向你透露时间，抱歉。”
　　奥莉薇儿哦了一声。
　　出站后，她在人群中看到了来接自己的嫂嫂，于是转头对西利亚说：“西利亚小姐，我嫂嫂在等我，希望我们还能再见，再次感谢你的帮助。”
　　西利亚用列车上听到的祝福用语说：“祝你度过愉快的一天，奥莉薇儿小姐。”
　　“你也是，西利亚小姐，祝你办事顺利，那么我先告辞了。”
　　车夫帮奥莉薇儿的行礼放在马车后面，奥莉薇儿像一个绅士那样托着嫂嫂的手上马车，坐下后，她在玻璃车窗里面向西利亚挥了挥手，西利亚颔首示意，马车徐徐离去。
　　西利亚等了会儿，一个戴着眼镜、穿着黑色军官制服的美丽女人小跑着过来，高跟鞋踩在地板砖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西利亚，你是西利亚吗？”女人喘着气问，手指捏着一张相片。
　　“我是西利亚·鲁斯兰迪尔，请问你是？”
　　“那就是了，哦，我是阿莉耶·谢洛特，来接你的，只有这点行李？好吧，跟我走。”
　　她们登上前面那辆装饰着金色鸢尾花纹章的皇家马车，马车周围有一个小队的禁卫骑兵护卫。
　　车内空间很宽敞，两人各坐一边。
　　“你的资料我都已经看过，”阿莉耶说，“所以你用不着自我介绍，不过你还不了解我，我是银姬殿下的秘书，同时也是水瓶座骑士。我现在代表殿下问你一句话，你是否愿意誓死守护殿下？”
　　西利亚右手攥拳贴在心口，躬身说道：“是的，我正是为此来到皇都，我发誓，会用自己的生命守护银姬殿下。”
　　“很好，”阿莉耶点点头，“北方军团特别情报部传回来的情报里面，你的数据是独一无二的，上面说你的精神力是三级，原因你也应该知道，军方的数据最高就是三级。而你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绝不是一个三级联结者能做到的，你觉得你是几级？”
　　“不知道……可能有四级，或者更高。”
　　“更高？”阿莉耶目光诧异，“你是说五级吗，和公主殿下一样？”
　　西利亚摇头。“我不知道。”
　　“没关系，等见到殿下，答案自然揭晓。”阿莉耶说，“殿下和我们（骑士们）都相信你有这样的天赋和才能。”
　　“我已经做好了为殿下效力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