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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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悬于天际的明月温柔地洒下银辉，为无灯的黑暗带来些微的光亮。晚风像优雅的芭蕾舞女一般轻盈地跃过树梢，留下“沙沙”的回响。鼻尖嗅到了清新的草叶的味道。对于刚从那个异质的世界逃出来的几人而言，原本习以为常的事物正常得几乎让他们喜极而泣。
“我出来了……”切原赤也不敢置信地捏了捏自己的脸，传来的钝痛让他一下子蹦了起来，“我出来了！”
幸村精市也是大出了一口气，即使再怎么冷静从容，他也只不过是生活在日常世界的国中生而已，皆神村的那种经历，真的是完全不想再来一次了。
他从兜里掏出了风雅静递给他的手机。
“太好了，信号已经恢复了，看来是真的出来了。”幸村精市打开短信页面，将那条已经写好了内容和收件人号码的短发发送了出去，“接下来只要等白野前辈他们的伙伴来接应就可以了。”
“不，不对。”颤抖的女声自他们背后响起。
形影不离的双生子只剩下了一位，天苍澪面色苍白地看向自己原先拉着姐姐的手，手指蜷曲又伸直，仿佛在确认手心里确实空无一物。
“姐姐……姐姐没有出来。”
“澪……澪……”天苍茧沿着洞口无力地滑倒，小声地啜泣着，“不要丢下我啊……”
与她无助的啜泣相反的是，她身边异质的空气逐渐浓厚，让白野苍衣和时槻雪乃都不由得心生警惕，更别提天苍茧是风雅静亲口说的可以在她眼中成像的人物，雪乃已经把小刀抵在了左手臂上，只要天苍茧一有什么动静，就会毫不犹豫地烧了她。
“怎么了？”
熟悉的嗓音让两人感到安心不少，至少这表示风雅静还活着。
“静姐，茧同学不知道为什么——静姐？！”
无怪乎白野苍衣一瞬间发出惊恐的声音，实在是风雅静现在看起来实在颇为凄惨。身上、手臂上有好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血液沿着黑裙上豁口的线头“啪嗒啪嗒”地往下滴落。甚至她左脸上也被划开了一道横跨眼睛的长长的伤口，虽说幸好看上去不算太深，但那道伤口几乎把整个眼皮都刮了下来，圆溜溜的人造眼球毫无遮掩地曝露于外，让那张原本端丽的面孔此时已经可以拿去止小儿夜啼。
“静姐你没事吧？！”白野苍衣蹦起来就想去翻绷带。
风雅静拿柴刀当拐杖撑着身体，喘了口气：“还可以忍一下。”她看向低泣着的天苍茧：“这是怎么回事？密道不能出去吗？”
“可以出去，其他人都出去了，”雪乃收回了注视风雅静的眼光，继续盯着天苍茧，手上的美工刀依旧抵在手臂上，“但是她出不去。”
“应该说，这个噩梦拒绝让她出去。”
她把美工刀又向下压了几分：“她动摇得太厉害了，这样下去她毫无疑问会变成异端，干脆就在这里把她烧了好了。”
勿要同情，勿要怜悯。对待怪物，就要如此。
雪乃张开嘴。
“姐姐！”
天苍澪的身影突然从洞口中浮现，她一把抓住了天苍茧伸向半空的手，与姐姐几乎相同的面容上露出坚定的微笑。
“澪？”天苍茧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
她很清楚的，非常清楚，皆神村是个非常、非常危险的地方，对于妹妹会转头回来陪自己涉险，她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但是……
“我回来了，姐姐。”天苍澪蹲下身轻轻搂住了双生姐姐，“我说过会带姐姐一起走的，所以绝对不会一个人先离开。”
这么说的话，会让我一直一直缠着你的，直到死为止，都会死死纠缠你不放。
啊，不过本来，我们就该如此吧。
天苍茧垂下眼睑，应了一声。
嗓音颤抖。
“你真的要回去吗？里面超危险的诶。”
“我也觉得，等在外面才是最好的，茧学姐就交给白野前辈他们吧。相信他们一定能保护好茧学姐的。”
“你就算进去也只是给他们增加包袱而已，还是在外面等吧。”
我知道啊，我是知道的啊。
等在外面才是最好的这件事，进去只会给风前辈、白野同学、时槻同学他们徒增负担的事，我都是知道的。但是果然——
“抱歉，我还是要回去。真的，万分抱歉。”
天苍澪在双生姐姐背上拍了拍，安抚了一下她的情绪，随即站起来向着风雅静三人猛一鞠躬：“真的非常抱歉！辜负了你们的努力，但是我果然还是要跟姐姐一起走才行。所以如果有什么我能做的，请尽管告诉我，我一定会去做的，所以，请让我回来……”
天苍澪本以为风雅静三人可能会不高兴，毕竟风雅静身上的伤口她也看到了，她也明白那是为了让他们逃出去，结果白费了不说，还要白白多了自己这个累赘。他们也可能会劝自己出去，在外面等接应人员，但出乎她意料的是，风雅静三人对视了一眼，随即风雅静用相当无奈的口吻说：“虽然我并不想这么说，但是，你现在回来，可能是一件好事。”
“诶？”
这么说的原因自然是天苍茧。在天苍澪回来了之后，天苍茧身边的噩梦气息虽说没有烟消云散，但也在缓缓地稳定下来。如果能保持这样的话，或许天苍茧能够维持心智与自我，而不是被噩梦侵染变成异端。
一行人从神社下来，往黑泽宅方向走去。经过山脚下的时候，看见那一片横尸遍野的“国民”们，天苍姐妹忍不住白了脸，但她们也没有多说什么，低着头快速走了过去，不敢多看了。
再回到黑泽宅的时候，外面还是一片白地，看来还没有新的守护城堡的荆棘“长”出来。这是好事，毕竟一行人里面唯二有战斗力的风雅静和时槻雪乃都处在重伤状态。
宅子里他们出门前点的柴火已经熄掉了，白野苍衣勤勤恳恳地重新点了火，然后从包里掏出新的绷带给两个重伤员包扎。
“太好了，幸好出门前带够了绷带，不然现在都不够用了。”他真心实意地感叹道。
雪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风雅静看着自己手脚上缠着的绷带，忍不住吐槽：“看起来跟太宰先生很像了。”在茧游戏机里面，太宰治就是这样缠满绷带的形象。
白野苍衣正给她的左脸包绷带，听到就顺口说：“那位太宰先生也是受伤了吗？啊，静姐这样包扎不碍事吧？”
“没事，反正我也不是用这双眼睛看东西的。”风雅静回想了一下，“太宰先生啊，包绷带大概是兴趣吧。”
“那这兴趣可真够奇怪的……包好了。”
风雅静摸了摸左脸，绷带严严实实地把她半边脸都遮了起来：“非常感谢。今天很晚了，我们要不就先休息吧，大家应该也很累了。守夜就由我们三——”
“我来吧。”白野苍衣打断了她的话，“毕竟静姐和雪乃同学都是伤员。”
“那个，要不让我、”天苍澪看了一眼天苍茧，得到了姐姐的点头示意，“我和姐姐一起来帮忙守夜吧。风前辈和时槻同学就好好休息。”
简单的讨论后，定下了白野苍衣守前半夜，天苍姐妹守后半夜。
“晚安。”
大概是由于这一天发生的事情太多，堆积在脑海里随着身体翻来覆去“吱嘎吱嘎”地滚动，导致大脑无论如何也不愿入睡。天苍澪睁开眼，有一瞬间希望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然而又马上意识到身处皆神村的事实。
“澪同学？睡不着吗？”正在守夜的白野苍衣发现了她这点异动，压低了声音问道。
“啊，对不起，白野同学。”天苍澪迟疑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那个，为什么说我回来了是一件好事呢？明明给白野同学你们又增添了负担……”
“那个啊……”白野苍衣简单地给天苍澪解释了一下，“这个村子会让人的精神状态恶化，一旦完全恶化了的话就会变成外面的怪物那个样子。所以可以的话，希望澪同学你能多注意一下你的姐姐。”
“……姐姐……”
这个呓语并不属于白野苍衣或者天苍澪，白野苍衣竖起耳朵分辨了一下，发现这近乎软弱的呓语居然来自时槻雪乃。
亡灵少女飘摇在雪乃的上空，黑色的长发掩盖了她的神情，只看到了她勾起的嘴角。
雪乃毫无疑问做噩梦了。她皱紧了眉头，涔涔冷汗从光洁的额头上滑落，双手牢牢地攥成拳头，嘴里不断吐出不成词句的呓语，唯一能听清楚的就只有“姐姐”这个词语。
“雪乃同学，为什么会……”
“雪乃今天烧了人形的异形啊。”风雅静不知何时也坐了起来，轻柔地将雪乃的头扶到了自己的膝盖上，拉开雪乃几乎嵌进掌心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握了进去，“对她来说，相当于噩梦的重演吧。”
她望了风乃一眼。亡灵少女对此的回应是吃吃笑了一声，随即消失不见。
“……姐姐……”
面对困于噩梦的雪乃，风雅静既无法假装风乃回应“我在”，也无法明知不可能地安慰“会好起来的”。半晌，她只能低垂着头，说着苍白无力的话语：“睡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