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月同行》爱扔手榴弹的小渣渣

4、第4章 识之三生有幸

　　外面的雷越来越响，大有地动山摇的气势，盘膝而坐的宋嘉诚紧抿着的唇越来越白，他没有气力回答女人的话，耳鸣也在不断加重。

　　黑暗的山洞中能看见淋漓的雨帘却看不清彼此的脸，闪着白光的手电筒已经关上，他们能看见的只有彼此反着一点淡光的眼睛。

　　骆婷芋讲着讲着便觉得自己好像没有了听众，坐在身边的人明显没在听自己的话，她拖着扭伤的脚踝像他的方向又移动了一些距离，摸黑挽住了宋嘉诚的胳膊。

　　她的头就这么轻轻地靠在他的臂弯，掌心的温度顺着他的皮肤渗透渗透再渗透，让宋嘉诚又找回了一点抵御疼痛的理智。

　　阴雨连绵的天气对他当年执行任务留下的伤痛总不是那么地友好，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伤口皮肉已经愈合但是里面包裹着的神经却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一样随着雨水坠地的声响折磨着他。

　　宋嘉诚的拳头握得很紧，将指节都握得咯咯作响，他早已不敢开口说话，生怕就是这开口瞬间暴露出自己的脆弱，他也不推开女人，只是像一座雕塑一样默默地坐在原地。

　　女人停止了说话，却挽紧了宋嘉诚的胳膊，只是山洞太黑，不说话显得过于安静，疲倦侵袭了骆婷芋的全身，身边的男人又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所以她竟就这样靠在她的臂弯睡着了。

　　雨一直下一直下，下到黄昏再下到黎明，长期以来高强度的工作让女人就这样在他的臂弯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睡了这样一夜还做起了美梦。

　　梦里有鲜花、有蛋糕、有美酒，她穿上了梦寐以求的婚纱，嫁给了身边的这个人，他将自己用手臂托起，用那气吞山河的气势回答牧师的问话———“我愿意”三个字用尽了他一世的柔情。

　　清晨的雨过天晴让一直沉溺于美梦的女人悠悠醒来，宋嘉诚侧头望向她，不苟言笑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投射出一丝柔和的光，比起山洞外的阳光一点也不逊色。

　　雨过天晴后折磨了宋嘉诚一整夜的剧烈疼痛终于放过了他，慌忙放开手捂住脸的女人在他的眼中无比地可爱，他直接由盘膝姿势转化为站立姿势，扭了扭被她枕麻的手臂。

　　女人以手撑地爬了起来，局促地脸上带着红晕，昨天那滔滔不绝的样子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现在把玩着手指却不知道开口说什么的样子。

　　宋嘉诚麻利地从包裹里拿出一瓶水和一袋压缩饼干，这些是他救援时常带的东西。军人的使命与天职就是为人民服务，即使救援的初衷是为了赎罪，他仍是尽量将救援工作开展地更好。

　　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养成了吃苦耐劳的精神，可是他对面的女人从小是父母的掌上明珠，怎么可能吃下坚硬又不好吃的压缩饼干，只是眨巴着眼睛委屈而又无辜地望着他。

　　宋嘉诚将饼干又往前推了推，甚至贴心地替女人拧开了矿泉水瓶子的瓶盖，他的声音依旧低沉、带有铁血军人的感觉。

　　“把饼干吃了，保存体力。”

　　援外的条件艰苦，常常有了上顿没下顿，用餐的时间也十分短暂，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又怎么会理解女孩子家家的小心思。

　　女人卖萌无效后嘟着嘴啃着没有什么味道的压缩饼干，时不时还抬头看看遮住了洞口大片光明的高大男人。也就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没有吃东西。

　　几乎是没有迟疑的，女人将手里的压缩饼干递了出去，她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让人听了十分舒服，宋嘉诚干涸许久的心突然也迎来了甘泉的浇灌。

　　“你也吃，下山还要靠你，我可以少吃一点。”

　　她的眼睛里闪着真诚的目光，就这样举着半块压缩饼干，而宋嘉诚似乎也赞同了她的说法，快速地吃完了剩下的半块饼干，快得就像是即将奔赴战场。

　　女人突然踮脚举起了手，她笑着说着：“你弯一点腰。”宋嘉诚下意识地遵从却不想女人柔软的指腹扫过了他唇边的皮肉，那触电般的酥麻感顿时传递向宋嘉诚的全身。

　　女人再度咯咯地笑起来，拍了拍手打趣着：“宋嘉诚你好像挺可爱的，吃东西竟然会在唇边留下饼干碎屑。”

　　他严肃地挺直了腰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前方，似乎对她的话漠不关心，一句无关紧要的话脱口而出：“我看外面天气转晴了，我带你下山。”

　　他的背影伟岸挺拔，像是一座山峰，在阳光的照射下金光灿灿的，让骆婷芋更加坚定了追求他，将他占为己有的想法。

　　她爬上了他半蹲下的身子，将脸贴在了宋嘉诚宽阔的背脊之上，不经意间却看到了天空中的彩虹，她孩子似地高声呼喊着：“快看，彩虹耶，我要拍照留念。”

　　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脚扭伤，全然被美丽的彩虹吸引住目光，带着少女般的幻想对着美丽而有绚丽的彩虹拍下了一张张精美的图片。

　　有一张图片的一角有半张英挺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脸，那张脸棱角分明，甚至因为积年累月的训练和实战而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鸭舌帽丝毫无法阻挡他视线的锐利。

　　这半张脸的主人就是静静站在一边看着那个女人拍照的宋嘉诚，那个带了柔情的铮铮铁汉，那个背负了太多伤痛与过去的退伍军人。

　　雨后下山的路很不好走，被雨水浇灌后的灌木与草地带着蓬蓬生气，也带着令人赏心悦目的绿，宋嘉诚一步步走得稳稳当当的，他宽阔的背背负着的不再仅仅是一个被救援的人，而是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他背负着的将会是他心甘情愿想要去守护的那个人，他会像“黑子”一样无怨无悔地守护在她的身边，宠爱她，爱护她。

　　背部肌肉又一次的抽痛让宋嘉诚将几欲说出口的话吞咽了下去，他不能也无法放下罪孽与她在一起。

　　他很累很累，不是身体的极度疼痛带来的疲惫而是心灵深处的疲惫。他分明还只是三十多岁的年轻人却再也没了当年的热血沸腾。

　　他不敢将那个明媚的姑娘拉入自己的生活，不敢对她说出爱，即便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都在渴望着与她的亲近。

　　骆婷芋不喜欢想很多，理所当然地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攻略背着自己的男人，但是却不知道欠了什么火候。

　　自己是奔放的、火热的，可他始终像一块无法雕琢的木头，任由她怎么挑逗他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若是不仔细品读他双目中的神情也许婷芋怎么也无法发现他铁汉外表下的柔情。

　　他蹲下身子为她喷药的样子，他下意识将自己挡在身后的样子，他用宽阔的臂膀背起她的样子都深深地吸引着她。

　　婷芋觉得自己这棵铁树迎来了第一次花季，而花朵却只为他宋嘉诚一人绽放，她尽可能地将娇小的身躯贴在宋嘉诚宽阔的臂膀上。

　　她想用人类以及动物最原始的野性唤醒宋嘉诚对女人的渴望，然后自己再使他拜倒在自己精心装扮过的石榴裙下。

　　太阳像是知晓了她的心思一般展现出了最明亮最炙热的光芒，带着温度的金光洒在他们的身影上，又在一片绿色上留下凌乱的影子。

　　婷芋孩子似地想要捕捉他们彼此的影子，但是又什么也抓不到，她埋头于男人后背，闷闷地说着：“要是可以抓到影子就好了，抓住了影子那影子的主人也跑不掉了。”

　　宋嘉诚是个聪明的人，又怎么能不懂她的话里有话，但此时的他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他似乎还是没能看清自己的内心，还是没能下定决心抛去一切与她在一起。

　　每每他想要下定决心更近地走向女孩的时候，“黑子”的叼着炸弹跑远的背影由清晰变得模糊，像是警钟突然在他的心头敲响，紧接着已经牺牲的战友递结婚请帖的样子让他更是赶走了最后一丝对爱情的渴望。

　　宋嘉诚落脚越来越重，似乎要将松软的泥地跺出声响，脸上的肌肉线条紧绷着，炯炯的双目之中透出一道带着痛楚的光，这道光包裹着前方的一切。

　　女人停止了喋喋不休，只是拥紧了他的脖子，不经意间触到他弧度优美的喉结，但她很快移开了手，那处小山丘似的隆起滚动着，咽下一口带了铁锈腥甜的空气。

　　当日的尘土飞扬、血肉模糊再度进入了他的脑海，这是他逃避不开也驱逐不走的，即便已经退伍，可当日的情景却依旧历历在目。

　　他是个优秀的拆弹专家，也力争把每一次任务做得更好，那一日其实称不上失误，新型复合炸弹是他从未见过的，花花绿绿的线连接着爆炸威力巨大的炸药，他集中精力却无法用正常的拆弹方式阻止炸弹的爆炸。

　　他本以为炸弹屏幕红灯的终止就是终结却不知道那才是炸弹爆炸的开始，里面的气味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敏锐的“黑子”不再原地待命，用生命谱写了对主人最后的爱。

　　宋嘉诚想到那段过去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着，尽管痛苦却依旧将每一步都迈得很稳，耳边传来女人柔和的声音。

　　“宋嘉诚你不舒服么？你的脸色好难看，要不放我下来？”

　　他的理智被再度拉回，眼前也恢复了清明，紧绷着的脸上的神情也略微缓和了一点，他悦耳而又低沉的声音响起。

　　“我没事。”

　　他似乎不会示弱，即便浑身都被一种无形的黑雾笼罩也可以平静地说出自己不需要帮助，就像现在，陷入带着深深自责的回忆使他面色苍白却依旧可以保持可怕的平静。

　　女人伸出柔软的指尖抹去他额角的一滴汗，轻轻叹息着：“其实男人也是可以示弱的，我希望我有幸成为你愿意示弱的对象。”

　　宋嘉诚没有回答她，但是本来没有弧度的唇却微微向上勾起，他在心里暗暗想着——果然，这是我看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