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如玉》八戒的小靴子

7、玫瑰香

　　自打温如玉吃醉了酒，还在外人面前撒了酒疯，就被她老爹关在家里。温如玉也觉得害臊，索性歇了往她干爷那边跑的心思。那日，她爹背着醉醺醺的温如玉回来，街坊邻居指指点点，叫她后娘瞧见了，拧着她耳朵连揪带骂的报复一回。温如玉当时晕乎乎的，心里却记着早晚要报复回去。她在家里歇了两日，今天起了个早，准备上街逛逛，买些缺了的绣线。虽说陶姑姑放言不让别人做她生意，但是总有些人不爱上那绣坊买东西不是！她平日里也会绣些小图换个零嘴钱，现在便要绣些大幅的才好卖的上价钱。她们柳河县虽然偏僻又穷苦，但是因为是几国交界处唯一一片绿洲，南来北往的番客胡商多，就算停留不久，也能做些买卖。温如玉就与他们卖过绣品，颇得了笔小钱。听闻，过些日子有番商朝贺归来，等他们路过，绣品就可以卖个好价钱。
　　说来这柳河县是个小县城，又是坐落边塞。远处接着连绵不绝的雪山，近处又是小黄沙窝。若不是有一条引自雪山，常年不断流的小河，这柳河县怕是不会有人居住。据传，多年前柳河县这里是荒原，荒无人烟的三不管地带。某日有位高人路过此地，觉着此地生灵过于艰苦，便使出通天的本事，一剑劈出条河来，又引来雪水灌溉。自此多年后衍生出一小片绿洲来，便是现如今的柳河县。柳河县不大，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也因为太小，历史上不怎么成为交战之地。所以很多商客宁愿绕路，也要从此过。以前还更繁华些，自打花朝绕过雪山修了条路，很多商人就不在来此，因为太绕，路也很不好走。番商倒是会来，毕竟是必经之路。那些个番商，多是财大气粗，买东西不讲价，只要他们看着喜欢。温如玉几年前绣的鸳鸯图，废了一番功夫绣成双面，她爹给她做了个架子。那绣好的绢布绷上去，立马就身价倍增。叫一个番商看上了，给了十贯钱。那钱叫她爹拿去，给她打了只银簪子并一双银镯子。说是给她置备嫁妆。
　　温如玉手下这幅百花图，已经绣了三年，眼见要完成了，这会儿没了绣线。别的也就罢了，那牡丹花要的正红，只有绣坊才有，她之前可以在绣坊买，现在可不行。温如玉怕陶姑姑发现，觉得去深巷里面买一些。深巷是柳河县人对鬼市的代称，一些别处买不到或者明面上无法买卖的物品哪里都有。与别处不同的是，深巷是他们柳河县父母官为了治下百姓有口饭吃才开的市。那种正红绣线乃是南方出品，又贵又稀少，温如玉听绣云谈起过才知晓。
　　温如玉收拾了点钱，准备出门。在院中碰上她后娘，她后娘正洗着衣物。抬眼见着她，不阴不阳的讥讽着:“哎呦！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温大玉是娇小姐呢！这日上三竿的才起来，衣服不洗，饭也不做。啧啧，也不知道那儿传的懒经！”温如玉知道她是再不满她被绣坊辞退的事。以往她每个月都要交一大半工钱给她后娘，现在钱没了，人又整天在眼前闲着，能不叫她生气吗！“我爹爹说了，许我不做活，要我养着手，明年他叫人捎我去南方，哪里的绣坊多，工钱也高。奥，我哥年底就去南边了，这回是去管个庄子。说来，他是要做管事的人，你这做娘的，不得淘些钱来给他路上花用吗？毕竟我俩的工钱俱是给了你，尤其是我哥！”她后娘闻言跳了起来:“门都没有！我告诉你啊！这些都是孝敬，他不是要去当管事吗！那以后老多钱了不是。哼，我这当娘的也做个好事，不叫他把工钱拿回来，留着他娶媳妇吧！呵，娶那小寡妇甚的。”这人一早就一张臭嘴，温如玉不想多理她，还是绣线要紧。所以看着温如玉施施然的走了，她后娘还有些纳闷。“呵！今儿个倒是不犟嘴了！也是，歇在家里不做活，有什么脸面吆五喝六的！那老东西也是的，去什么南方，也不怕叫人拐跑了！”说着恨恨捶打衣物，嘴里也没停:“走了也好，这家里的东西以后俱是我儿的。哼，老东西藏的到紧，可还是叫我找着了。嘿嘿！”一想到自己找到的宝贝，妇人喜得眉眼俱是笑意。
　　温如玉揣着钱，一路向着深巷而去。深巷在柳河县县城的府衙后面，这里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常人不爱来这里，因为鱼龙混杂。温如玉倒也不怕，因为她干爷约摸与这些人的头头有些交情。小时候，干爷带她来此买过琉球国的木偶娃娃。大些了，给她捎过蕉脂国的面油。“掌柜的，南方绣坊的红绣线有吗？”温如玉进了深巷直奔一角小屋，这是杂货行。有人买东西，坐在柜台里打盹的老头颤巍巍的站起来。他已经比较老了，满脸褶子，花白头发，长长的白眉毛，眼睛似乎都睁不开。“是你啊！那种！秀禾楼的丹蔻还是朱颜，要么云天坊的凝朱？”老头年纪大，拿货的手倒是稳当。只见他拉开两个抽屉，抓着三股绣线排在柜台上。温如玉摇摇头，“云天坊的色不对，秀禾楼的价格太高。有没有金彩坊的？”老头收好绣线，转身重新拿了一股出来，问:“有是有，就是不多，而且吧，朝霞卖完了。你看，只有这种，说是叫什么玫瑰。”温如看了看，这颜色真是好看，就是与她的牡丹花不搭。“不行，不行。我那花儿绣了一半，这会儿换不了线。这样吧，有没有锦羽阁的胭脂，再搭一些云天坊的蔷薇，到时候我可以绣个双色。”老头点点头道:“这两种倒是有，尽够。这两个是老线，你要不多买些回去，明年我们才去进货。”温如玉查看绣线，闻言道:“不用了，我那花儿就要绣完了。就胭脂和蔷薇各来半两，嗯，这玫瑰也给我来一斤吧！金线有没有，没有，那银线呢？也没有！算了，就这些给我包起来吧！”
　　温如玉带着绣线回家，她本想着番商喜欢那种叫玫瑰的花儿，就想着绣些玫瑰花配上金线或者银线，明年走之前卖个好价钱。谁知道这两种铺子里都没有，据店家说，那玉人阁的老板前些日子将贵重的绣线全都买走了。还买了好多上等的绫罗绸缎回去，深巷的人议论纷纷，说是她家的姑娘里面估计要出台，赶着番商回潮，给自家姑娘们打扮起来，好做些大生意。
　　“听闻绣坊将你赶出来，你若是手里没活，我这边倒是有些大活。就是给那玉玲珑的女儿们绣衣裳。她们都是有钱的，凭你的手艺是不怕的。就是怕你不愿意与那地方的人打交道。”杂货铺的掌柜这般说。温如玉没有直接答应，她爹倒是不会多管她给谁绣，就是怕她后娘找茬子。她哥哥年尾就要去外地管事，有一件事，他只与她说了。那就是他之前的主家到底心善，给他保了桩媒。姑娘家是主家老家那边账房的远亲，因只一个姑娘，便要求招赘。她哥哥这次去，即是走马上任，也是娶亲。看他那样子，怕是她爹也知晓，只不过畏惧她后娘，拿不出娶亲的钱。温如玉今早稍微一试探，就知道她后娘是不会出一分钱，她这两天清点了一下自己的私房，也并不多。
　　她一路思绪万千，终究决定接了这活计。横竖这些人也不会与她有什么交集，就是绣坊的东西也是经常有秦楼楚馆的姑娘，来买的。一横心，温如玉又再次跑回去。“老板，那些活我接了！”“你倒是想的开！罢，你等着！”老头颤巍巍的走进里屋，很快拿回来几条丝帕。“你看着啊！那些个好料子人家没留下，就给了几方帕子，言是让绣娘绣几幅看看手艺。你说呢！”“北山的雪绸，是好料子。我就拿两方回去，后天我来交货。”“慢着，玉当家说了，时间赶得急，若是有人愿意接，便叫她拿着这方牌子去云来客栈。那边备了房间专门给你们做绣活。绣好了自有活计来拿，要绣什么那屋子里都安排好了。你要去么？”掌柜说着递来一方小牌牌，这是县城最大的客栈的房号牌。见她迟疑，掌柜又说:“莫怕，那边城南的李秀娘和她女儿已经住进去两天了，别人都是要考教的，我知你的手艺，就直接与你牌子。这两方帕子就送与你吧！”
　　最终，温如玉还是接了牌子。都说这玉人阁与深巷有些牵扯，这样看来一点不假。老掌柜估计是看在她干爷的面子上照顾她。温如玉抱着东西匆匆回家，急急忙忙收拾了包袱。出门的时候叫她后娘拦了一下，两人大吵一架。温如玉气的连她爹都忘了说一声，就跑去做工了。到了云来客栈，递牌子的时候还有些怕。等她进了客房，瞧见李氏母女忙的头也不抬也就什么都不怕了。这间客房很大，四处挂着绫罗绸缎，几张绣架四散摆开。见她进来，李氏笑着说:“哎呀！我还担心完不了工，没成想把你招来了。快快，那桌上有图样。我听说你识字，主人家都写下来了。你自己看就明白了。唉，小花，你那是鹅黄的花蕊，不能用灰黄线……”李氏招呼过她，就埋头纠正她女儿。温如玉拿着桌上的样子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