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狂想曲GL》有情客

2、第 2 章

　　第二章
　　第二章

　　那是个明媚的夏天，蝉鸣的吵闹一如卡萝曾经度过的十四个夏天，但今年有芙妮娅小姐，她安静看书的样子叫卡萝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下来。

　　很快，芙妮娅小姐的生日到来了，不愿意来回奔波的芙妮娅选择在庄园渡过自己的十六岁生日，表哥一家表达了诚挚的欢喜。

　　芙妮娅小姐只比卡萝大一岁，在卡萝还在苦恼积攒的财产不够自己买一件柔软保暖的贴身衣物时，芙妮娅小姐已经开始苦恼该挑选怎样的夫婿了。

　　今年，即便不能在家中举行生日宴会，也注定会有数不清的绅士为了美丽的淑女而来，这将是个无比热闹的宴会。

　　来的自然也包括芙妮娅小姐的哥哥安德烈少爷，他自称骑士，热爱打猎，豢养了十多头凶恶的猎犬，今年，他带着他的乖孩子们出门散心，并为他亲爱的妹妹献上一场精彩的表演。

　　卡萝就这么被他选中了。

　　当时贵族小姐们一起在露天猎场旁的草坪花园内品尝美味糕点，少爷们骑着马在猎场内兜圈，风忽然变大，吹散了天空的云彩，烈阳的光芒让芙妮娅小姐雪白柔嫩的肌肤感到刺痛。

　　卡萝便急匆匆返回寝室为小姐取手工编织的丝绸宽檐帽，在回来的时候，她看到少爷们牵着马从猎场中出来，几名男仆带着七只狗走进了猎场。

　　“就是她吧！”有着和芙妮娅小姐相同的金色头发的少爷指着卡萝说，“神明在上，那些低贱的仆人实在太脏了，我的甜心咬上一口会生病的！芙妮娅，把她给我吧，只有她算是干净的了！”

　　即使刚才离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卡萝的直觉也依旧在此时意识到事情绝非是美妙的，她下意识向芙妮娅小姐投去乞求的目光，求她救救自己。

　　她早就在其他女佣嘴里听说过了，帝都的贵族间流行一种极其残忍的游戏，那便是活人狩猎，人——不，是贱民，贱民在他们眼里不过是用来取乐的玩意儿，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当然，更为低贱的奴隶是入不了贵族的眼的，奴隶是货物，是在农场工作的道具，是绝不可以进入贵族视线来玷污空气的存在。

　　卡萝曾为自己不是最低贱的奴隶感到庆幸，现在则为自己竟然被允许出现在贵族视线内而感到不幸。

　　芙妮娅小姐自然是善良温柔而体贴的，她连请求哥哥换一个奴仆玩耍的话语都那么柔软，但是，她还是无法违抗她的哥哥，尤其是安德烈少爷铁了心要挑选卡萝的时候。

　　贵族少爷的视线从卡萝的头顶打量到她的脚下，再重新回到她的脸蛋上，毫无疑问，卡萝个子高挑，相貌也是漂亮的。

　　安德烈少爷笑着说：“好了芙妮娅，如果猎物不够漂亮，这场比赛又怎么会精彩呢？”

　　“哥哥！”

　　“芙妮娅，你是个淑女，淑女不能大喊大叫。”安德烈推着芙妮娅，他告诉她，看，那些绅士们都在看你呢，你是家族的千金小姐，你代表着我们的脸面，你要大方，你要端庄，你要文雅。

　　最重要的是，你要学会如何在男人面前讨他们欢心。

　　于是卡萝被推进了猎场，穿着她整洁、干净、得体的女仆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头发，皮鞋被擦得锃亮。因为她必须要漂亮干净，不能丢了女主人的脸面，因为她漂亮干净而低贱，于是成了少爷们的玩.物。

　　七只猎犬追逐着她，他们呼哧呼哧喷着唾沫，眼睛腥红，獠牙可怕。卡萝，她把失望的目光从芙妮娅小姐身上收回，她拎着裙子疯狂地奔跑，忽然之间无比痛恨这身代表了体面与身份的端庄长裙。

　　卡萝跑的很快，猎犬却要更快，它们即将追上她把她撕碎，抓破她的裙子和头发，噬咬她的皮肉和骨血。

　　卡萝不想死，于是她主动撕破自己的裙子，露出穿着长袜的双腿。她听到高贵的人在哈哈大笑，也听到了狗在狂吠。

　　她跑到一棵树下，摒弃了高级女仆该有的优雅与礼仪，双手双脚并用攀到了树上。

　　七只狗围在树下狂叫，它们紧紧盯着她，像在看一块血淋淋的鲜肉。

　　“该死的废物！”安德烈少爷愤怒地叫骂了一声，即便不久之前，这些狗在他嘴里还是心肝宝贝。

　　卡萝爬在树上露出了一个笑，在笑的时候，她看到人群忽然躁动起来，他们纷纷避让到两边主动让开一条路，低下贵族始终高昂着的头颅表达自己的尊敬，于是卡萝看到，一个衣着华美个子高挑的黑发女人来到了。

　　她带着镶有长羽毛、玫瑰和黑纱的宽檐帽，她的裙子华丽而张扬，她一出现，夺走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宴会的主人公瞬间变成了她。

　　所有人都在她面前卑躬屈膝，所有人都在祈求她的恩宠。

　　他们恭敬地称呼她为女王陛下——克里斯汀·塞西尔陛下。

　　但是，在场有一个人没有对她行礼，那就是卡萝，卡萝爬在树上，她不仅没有对着女王鞠躬行礼，她还在俯视着她。

　　女王坐到视线最佳的位子上，她轻轻抬起手，示意大家继续，然而不管卡萝怎么看，都觉得她似乎是无所谓的。

　　克里斯汀，这个帝国的女王陛下，即使亲自来到臣民的生日宴会上，观看一场刺激感官的血腥盛宴，她也是无聊至极的。

　　可除了卡萝，并没有人发现，因为除了卡萝，也没有人敢如此大胆地观察女王陛下了。

　　“你们这群坏孩子，当着女王的面还不好好卖力？！”安德烈少爷夸张地咒骂着他的狗，他站起身，从男仆手中取来弓箭。

　　这场游戏，不仅要继续下去，还要更加精彩地继续下去。安德烈少爷决定挽回猎犬的面子，并在女王面前表现自己的英勇。

　　于是他一箭射到一条狗的身上，狗在哀嚎，血腥味刺激了另外六条狗，它们开始围攻厮杀，最终受伤的狗被撕碎分吃，剩下六条狗愈发兴奋。

　　安德烈少爷笑了，他再次举起弓箭对准了卡萝。

　　这个时候卡萝的心脏开始狂跳，毫无疑问，作为活人，即便是卑微的贱民，她依旧畏惧伤痛与死亡，渴望温暖与生命。

　　箭离弦的那一刻，卡萝无声落泪，松开手从树上滑落，为自己的弱小，为命运的不公。这一刻她想了许多，又仿佛什么都没想，最终她捡起掉在地上的箭，在猎犬的包围与撕咬中冲向猎场的边缘。

　　她冲向了高高在上的人们，克里斯汀懈怠的脊背终于在这个时候挺直了一些。

　　猎犬咬上卡萝的小腿，她反手刺瞎了它的眼睛，狗的惨叫贯彻了整个庄园，而卡萝在这一刻与狗无异。

　　她看着高高在上的人们，眼中也只有他们，狗的爪子抓破她的胳膊与脊背，卡萝就要刺破它们的喉咙与眼睛。

　　狗和人在场中厮杀，人和人在场外欢笑。

　　卡萝忘记了疼痛，她飞奔着，最终鲜血淋漓地翻过了围场栏杆。狗被拦在里面，她开心地笑出声，她看到他们慌乱地站起身向后逃，然后躲在随时可以被丢进狩猎游戏中的仆人的身后。

　　卡萝身形灵活地穿过了仆人的阻拦，王宫侍卫提着剑要来杀她，尊贵的女王陛下却忽然抬起手制止了他们。

　　“多有趣的游戏，你们说呢？”女王是这么说的。

　　在最尊贵的人面前，所有人都同样低贱吗？卡萝狠狠瞪了她一眼，她看到她的宽檐帽下，涂抹成深红色的嘴角高高翘起。

　　她竟然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

　　她是如此疯狂，惹人生厌，但卡萝的目标不是她。

　　卡萝知道自己要死了，不管她要做什么，在她被安德烈选中的那一刻，注定无法见到明日的初晨。

　　所以卡萝决定杀死安德烈，为自己报仇。

　　狩猎游戏的角色颠倒，安德烈惊慌大喊着后退，他是英勇的骑士，可也惧怕不要命的疯子。

　　那疯子浑身是血，眼睛通红，她紧紧咬着牙喘粗气的样子，竟然和猎犬那么的相似。

　　她凶狠地扑了上来，安德烈大叫一声跌倒，那支箭马上就要刺入他的喉咙，但幸运的是，他亲爱的好妹妹，家族的掌上明珠芙妮娅小姐挡到了他身前。

　　“卡萝！”芙妮娅悲痛地大叫了一声，她美丽的如天空般澄澈的蓝眼睛伤心地看着她，倒映出卡萝疯狗一般的面容。

　　“芙妮娅。”卡萝喃喃地呼唤了她一声，她紧紧握着箭，在这一刻犹豫了。

　　可是，她不甘心，于是她用力推开了芙妮娅，任凭她跌倒在地上，装饰着绸带蝴蝶结的长裙被泥土与杂草弄脏。

　　这个时候，卡萝听到了一声笑，她没有办法去注意谁在所有人都愤怒害怕的时候笑，她只想要杀了安德烈。

　　然而，然而，然而！芙妮娅的阻拦到底还是成功了，卡萝被一拥而上的仆人们制住，他们用尽全力把她压倒在地上，生怕她会再次站起来。

　　卡萝的脸贴在地面上，血和泥土混在一起，天，她身为贵族小姐贴身女仆的体面与干净彻彻底底毁于一旦了。

　　她自嘲地笑了，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该死的，该死的！”安德烈爬起身生气地大喊，他终于反应过来，抽出悬挂在腰间的骑士之剑，准备砍下这个大逆不道的女仆的头。

　　“我要让你付出代价！”安德烈这么叫喊着。

　　然而一只手伸过来夺走了他的剑，是他无法反抗的那位大人，是帝国的主人，是残暴恐怖、阴晴不定的克里斯汀女王陛下。

　　“真是一场精彩的表演。”克里斯汀右手提着剑，左右拎着裙角，她走到了跪伏在地的卡萝面前。

　　她微微歪着头倾下身好奇地看着她：“卡萝，你叫卡萝对吗？”

　　死亡暂且没有降临，卡萝睁开眼睛，向上看她，她终于看清女王长什么样子——她很美，有着黑色的长卷发，浓绿的双眼，血一样红的唇瓣。

　　她正在笑，发自内心地开怀大笑，她宛如歌咏一般愉悦地扬起声音，竟然对她说：“卡萝，站起来！站起来，我将赐予你一切！”

　　假如世界上真的有能够蛊惑人心的女妖，那么一定就是站在卡萝面前的这个女人，况且，她当真有赐予她一切的底气。

　　卡萝早该学会放弃的，可她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她用牙齿咬伤扼在肩头的手臂，用双脚踢踹压在身上的人，她拼尽全力挣扎着站了起来。

　　混着泥土，混着鲜血，混着她的愤怒与嘶哑的喘.息，她终于狼狈而顽强地站了起来。

　　“卡萝，你想要什么？”

　　这一刻，克里斯汀看着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奇迹，她在高兴地笑，而卡萝咬着牙愤怒地伸出了手：

　　“我要他的命！”

　　克里斯汀怔住了，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她仔细观摩着卡萝肮脏的脸和烈焰灼烧般的眼睛，终于，她喃喃说了一声：“真是个好孩子。”

　　于是克里斯汀转过身，骑士之剑划过一道优美的弧，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安德烈的脑袋掉落到地上。

　　他高贵的血液与肮脏的泥土融为一体。

　　克里斯汀，帝国的女王陛下，她兴奋地笑了起来，她拎着裙角和长剑，在原地转了一圈，裙摆如花儿一般绽放，又如蝴蝶的翅膀展翅欲飞。

　　她高兴地宣布：“卡萝！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狗！”

　　她是她独一无二的宠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