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doctorNano

26、第 26 章

　　小小的房间，干净整洁。如今行李收拾好后，又显得有些空旷。

　　齐若瑾的小空间里，唯一拥挤的地方是床边的小书架。简易的木制架子上塞满了历史哲学书，以及一沓报纸、几串挂饰。

　　詹予很喜欢这个地方，喜欢这个快要不堪重负的书架，喜欢这个热爱阅读的人。

　　研究完图书，她把好奇的目光投向窗外。那是一片竹林，竹叶之间零星漏着几盏路灯的光，空气中偶尔传来几声闹市的喧嚣，以及汽车奔驰而过的轰鸣。

　　和她宿舍窗外那片宁静截然不同。

　　詹予挠了挠头。看来，齐若瑾的阳台并没有正对着博士生宿舍楼。詹予以往多少次从楼下经过，期盼能抬头看见齐若瑾，原来都只是空想和无用功而已。

　　所幸，她现在已经在这儿了。

　　詹予摸了摸身下柔软又陌生的床单。庆幸之余，这个突如其来的空间切换又让她十分恍惚。

　　似乎上一秒，她们还在食堂慢悠悠地吃晚饭，边吃边聊今天上课的趣事。

　　其实，她们吃完饭后还散了步。詹予认真回忆起来。齐若瑾那时给她唱了一首歌，边唱边跑调，自己却浑然不觉。詹予忍着笑，勉强给她保留了最后一丝尊严。没想到她最后还是察觉了。好在短暂脸红过后，齐若瑾很快又回到了淡定优雅的状态。

　　真不愧是她。詹予自顾自地笑了笑。

　　再然后——詹予转了转眼睛——天空下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她们一路小跑，跑到宿舍，衣服却还是淋湿了一大片。

　　身上套着齐若瑾的宽松睡衣，回过神的詹予突然有些不自在。她掀起被单，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目光落在眼前不远处，夏月明那张干净整洁的空床。

　　说起来，她原本应该睡在对面的。夏月明昨天就去实习了，晚上并不会回来。

　　刚才去洗澡前，齐若瑾问她，要一起睡还是分开睡。詹予想了想，表情犹豫，嘴上却说：“如果我睡夏月明的床，是不是还要和她说一声？这么晚了，她是不是已经……”

　　“也对，我们就不打扰她了。”齐若瑾体贴地回应。

　　其实那时才八点。

　　詹予又挠了挠头。

　　就这样，一切顺理成章地往前发展，她洗好澡后，便直接睡到了齐若瑾的床上。

　　齐若瑾睡觉应该关灯的吧？詹予想。

　　她不习惯让别人看见自己的睡相。小学中学时，她一直是走读生，平时就住在家里；上大学后，宿舍是四人间，她买了一张密不透风的床帘，把自己的床捂得严严实实。

　　从小到大，除了和她妈，她也没怎么和谁睡在一起过。

　　虽说对方是齐若瑾，她还是挺不好意思的。

　　詹予缩到墙边，思考着要不要侧身对着墙睡。可她很快就发现一个尴尬的事实：墙在左边。这个能压到心脏的睡姿会让她难受。

　　看来，她只能面向齐若瑾了。詹予在心里叹了口气。此刻她只能寄希望于齐若瑾，希望她也能像自己那样，保持健康良好的右侧睡姿。

　　只可惜，齐若瑾似乎在任何方面都能保持叛逆。

　　浴室的门推开，齐若瑾挂好衣服毛巾，钻进被窝，自然而然地向左侧身躺下。空气飘来香皂的清香，她的眼睛靠得很近，长睫毛扫了扫，温暖的手随后贴上了詹予的脸颊。

　　“怎么了吗？”见詹予表情微妙，她问。

　　“你平时习惯向左睡吗？”

　　“是呀。”齐若瑾蹭了蹭她的鼻子，“你困不困？”

　　“还好。”詹予局促地回答，“现在才九点多。你困了吗？”

　　齐若瑾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本书，坐起身：“不困，那我先看会儿书？这本书我看得差不多了，今天要是能看完，明天就不用带走了。”

　　“……好呀。”

　　詹予躺在床上，就那么认真看着她。昏黄的灯光，松软的棉被，安静的夜晚，温柔漂亮的对象在身旁专心阅读。一切温馨到让人舒适心安，心安到昏沉，再到陌生，心中空落落的，最后竟不知不觉滋生出一阵不安。

　　詹予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贴近齐若瑾，下意识抓住她的衣角。

　　“怎么了？”齐若瑾柔声问。

　　詹予犹豫片刻，最后还是没说出来：“我能看书架上那本粉色的书吗？”

　　“当然可以。”齐若瑾熟练地转过身，把书递给她。

　　詹予随手翻了翻，复杂晦涩的句子让她无法专注。最后她突然问：“你周五回来还是周六回来？”

　　“周五晚上吧。我尽量早点回来。”

　　詹予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书很快就看完了。齐若瑾掀开被子躺下，空调的冷风灌进来，詹予碰到齐若瑾光滑的手臂，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发觉齐若瑾在看她，她扯了扯被子，脸直接红到了脖子根。

　　齐若瑾轻笑一声，转身平躺在床上，目光盯着天花板。

　　这个体贴的举动让詹予平静了一些，却依旧束手束脚，心情窘迫，脑子里还会时不时浮现出一些有的没的。

　　奇怪。詹予自欺欺人地想，明明睡觉和吃饭一样，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为什么她能和齐若瑾淡定地吃饭，却不能淡定地睡觉呢？

　　“那本书好看吗？”她最后小声说。

　　“还不错。”

　　“讲什么的？”

　　“嗯，讲了一个挺有意思的故事。”齐若瑾歪头想了想，缓缓地说，“一个前途光明的年轻人，为了找寻自我，抛弃了一切去流浪，风餐露宿，与死神搏斗，最后带着一身伤病回家，满足地死在了爱人的身边。”

　　“所以他找到自我了吗？”

　　“我只能说，他的一生都在体验，都在寻找，”齐若瑾顿了顿，“从开始流浪的那天起，他每时每刻都属于自己，都是完整的。”

　　詹予沉默了片刻。如果人都在寻找自我，都只属于自己，那爱情该怎么办？情侣不应该认真属于彼此，相互交换一颗真心吗？那家庭又怎么办？家人之间不应该相互照顾，共同进退吗？

　　这是什么破故事。

　　“所以，如果有机会的话，你会为了自我，抛弃一切去流浪吗？”詹予问。

　　“不会，我要挣钱，还要谈恋爱。”齐若瑾想也没想就说。

　　詹予顿了顿，随后笑：“那你不要自我啦？”

　　齐若瑾也笑了：“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找寻自我的方式不一定要这么极端啊。而且我的自我里面应该不包含对风餐露宿的渴望，所以没有这个必要。”

　　也对。詹予想，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更何况，齐若瑾一直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要做什么。她不用再去寻找了。

　　詹予对自我没有概念，但她向来对齐若瑾有信心。

　　两人笑着聊了一会儿天。齐若瑾手机振动了几下，她拿起来看了几眼，随后手上打字飞快。

　　詹予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毛：“是夏月明吗？”

　　“不是，”齐若瑾轻轻摇头，“在和朋友聊工作上的事。”

　　詹予没有说话。她也似乎没在听。齐若瑾漂亮的轮廓近在咫尺，静静地在眼前展现。詹予思绪凝滞，看了她很久。从精致的眉眼到脸颊的弧度，再到稍稍扬起的嘴唇。一个酝酿已久的念头悄悄冒出来。

　　她想尝试，却很清楚，自己不太敢。

　　于是，等齐若瑾回完微信，她只是悄悄伸出手，掐了掐对方的脸颊。

　　“干嘛？”齐若瑾扑哧笑了。

　　詹予心虚了一下，马上又有些理直气壮。她小声嘀咕：“你平时掐我的时候，我从来都不问‘干嘛’。”

　　“你说得有道理。”齐若瑾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我不问了。”

　　詹予抿唇笑了笑，又一次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

　　“也不看，我保持静止。”齐若瑾配合着闭上眼睛，屏气凝神。

　　詹予轻笑一声，随后又是一下，换了个方向。

　　齐若瑾岿然不动。

　　詹予于是又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再一下，碰了碰她的耳垂。

　　光滑又柔软的质感在指尖流连，心里某个地方空荡荡的，想要填满，却在玩闹中越填越空。

　　她真的太好看了。詹予移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离齐若瑾更近了些。

　　齐若瑾丝毫不觉，只是用手捂着眼睛，嘴角忍着笑。

　　一个巧妙的时机展现在眼前。詹予心中一动，随后再也控制不住了。

　　她猛地凑上前去，亲了齐若瑾的脸颊。

　　过分柔软的质感碰上来，带着一点潮湿。齐若瑾愣了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刚才……是用哪里碰我的？”她睁开眼，侧过身问。

　　詹予不知该如何回答。她不知道身上哪个不尴尬的部位碰起来会有相同的质感。齐若瑾应该是察觉到了。

　　心在胸腔中狂跳。短暂的满足闪过后，她迎着齐若瑾探究的目光，心中的窘迫无以复加。

　　她想被子裹住自己的脑袋，可不巧的是，被子此时被齐若瑾压在手臂下，一时半会儿拉不太动。

　　这下尴尬了。

　　詹予看见齐若瑾咬了咬唇，眼睛温柔地闪了闪。此情此景下，她突然没了犹豫，再一次快速靠近，轻轻碰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