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私人护士的杨先生》兔叉子

65、第 65 章

　　私立学校和幼稚园部分的营收在心图景整体业务中表现亮眼，单拎出去上市相信会有很好的溢价。顾祎从倒买倒卖股份发家，对金钱的敏感度比他要强不知道多少倍，他没有反对的理由。放下电话，杨易深站起来抻了抻腰，看向窗外。
　　大雨倾盆，一场秋雨一场寒，s省的温度骤降。等这边招募教师的事告一段落，确实得回S市了。手机响了一声，杨易深拿起来看，是张曦发了个双手合十的表情：
　　“老板，生病一定不要扛着，发烧只是表象，你这体质扛不起啊。”
　　他怎么知道的？哦对，Katherine。他打了个“好”，反问道：
　　“工作可还顺利？”
　　张曦犹豫了半晌，回：“还行。”
　　“吉祥物”的护佑失效之后，来急诊室的病人有救回来的，也有没救回来的。罗杉杉没被主任骂走，正在努力学着控制情绪。张曦观察老丁，他私下是个笑点偏航，出口就是冷笑话的人，跟工作时完全是两个样子。除非疑难重的病例，他很少参与抢救，但只要他在场，所有人都会觉得安心。
　　主任既看结果，也看过程。他说：“在这个地方，可以敬畏，不许怜悯，同情帮不了人。专业，拿你们的专业出来。”每次听主任训话，宁海就微微一笑，扭头去干自己的。
　　宁海是老丁一手带起来的骨干。跟张曦聊天时，他说医生这个行业被所有人需要，却不被大多数人理解。
　　“问题就在于，你的专业大众不懂，你做的事儿面向的却是大众。谁都可以指摘你，谁都可以质疑你...主任是在保护我们，”宁海说，“但主任是主任，我是我，我做不到他那个程度。”
　　张曦：“那你不怕他尅你？”
　　“应该说...我找到了一种平衡吧。”宁海笑着说，“没办法，哥这是与生俱来的亲和力，你让我板着脸我也做不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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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行”是个模棱两可的描述，杨易深问：
　　“情绪还好吗？”
　　张曦：“前段时间有些起伏，现在好很多了。主任同事都不错，教了我不少。”
　　杨易深：“那就好。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可以随时找我。”
　　张曦打出一串哈哈哈：老板你好好关照自己的身体，别让我白忙活半天，对我就是最大的帮助了。

　　大雨终于停了，吉木阿各出发去县城，才发现很多地方都被水淹了。塌方的地方还没修好，天快黑了，距离报名截止只剩几个小时。她把摩托停在路边，挽起裤腿，走路去县城。
　　晚上六点半，工作人员收拾好报名简历，锁门，回家，吉木阿各还在路上狂奔。七点半，她终于来到赤诚心办公室，门卫说什么都不让她进：
　　“都下班了啊，你进去干什么？”
　　吉木赔笑：“你们简历的递交日期不是今天截止吗？现在还没过十二点呀！我没超时，得给我个能交上去的机会吧？小师傅，我把简历放在你这里，明早帮我给他们行不行？”
　　门卫：“都说了今天截止，明天交不上去的话，算你的算我的？？你还是明天自己交吧。”
　　吉木问：“那...能不能告诉我收简历的人住在哪？”
　　“这我哪知道啊。”
　　皮肤黝黑的女人离开了门卫，没到一个小时，又回来了。门卫哭笑不得：“你怎么回来了诶。”
　　吉木露出一口白牙：“县城旅店太贵了。小师傅，让我进里面坐会行不行？”
　　年轻的门卫连忙嘿了一声，摆手。孤男寡女，不行不行。

　　吉木在台阶上靠着，瑟瑟发抖。门卫最后实在看不下去，递给了她一床破毯子。吉木在雨挡下迷迷糊糊地过了一宿。早上七点，有人陆陆续续地来上班，她连忙问是不是收简历的，门卫说：“大姐，这些是工地的工人。”
　　八点半，一辆轿车停在门口，杨易深走下来，注意到了坐在台阶上，正在瞌睡的吉木。门卫赶紧把人叫起来，边立正边解释：“她昨、昨晚就来了，说要交简历...”
　　看到来了个气质迥异的，吉木瞬间清醒，问：“您是收简历的人吗？昨天东瓜镇大雨，路坏了，我交迟了...”
　　门卫一脸惶恐，连忙说：“这是我们大领导...杨董...”
　　杨易深接过皱皱巴巴的简历，粗粗地浏览了一遍。一个村镇小学的老师，考了中级口译。
　　“只是...过了笔试。”吉木阿各说。
　　“很不错了。”杨易深点头。
　　“你在...”杨易深看着简历，“你在云乡村待过？”
　　“嗯，我在那边做过一阵子村小老师。”
　　杨易深打量了下眼前的人，努力翻找有关记忆，他觉得自己应该见过这个乡村老师。
　　吉木阿各被盯得不自在起来，她说：“公告上说昨天截止，我们镇的路被雨浇塌了，我是走路过来的，到的时候已经关门了...小师傅给我证明，我到的时候才七点多，没过十二点。今天一早交，应该算吧？”
　　杨易深点头，算，当然算。
　　吉木阿各如释重负。她看了眼门卫室的钟，边往门外走边说：“太谢谢了，麻烦了啊。我先走了，我上午还有一节课呐。”
　　杨易深看着她走远。云乡村，云乡村，那里有老师走出来了哇。

　　张曦要了瓶葡萄糖，一屁股坐在走廊上，一口气灌了半瓶。今晚主任和护士长都不在，在没人的地方，他可以肆意发泄情绪。
　　下午，一个心梗猝死的中年男人死在了救护车上。张曦整个人水洗一样从车上下来，宁海等在对面，张曦摊摊手，身后推下来的是一具尸体。晚饭时分，一个酒驾的男人撞伤了两名路人，三人一起送来了急诊，司机一身酒气，头骨骨折，硬膜外血肿，稳住指标之后送去手术。被撞的是一对母女，母亲盆骨骨折，大出血，来的时候弥漫性出血，等不到进手术室人就没了。女儿颅脑损伤，脑疝，只能先进EICU，降颅压之后才能手术。肇事司机的家属到医院时，死者的丈夫刚刚得到了女儿也不治的消息，眼前一黑，一头倒在了急诊室外。

　　宁海走过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张曦苦笑：“好消息。”
　　宁海：“今天不是全灭，有一个活下来了。”
　　张曦摇头，坏消息不用听了，活下来的是那个酒驾司机。

　　交班之后他来到病理科，施盈盈在等他。他坐到她的身边，施盈盈的胳膊环过来，说：“我听徐妈说了。我们...回家好吗？”
　　张曦把头埋进施盈盈的臂弯：“好。”
　　整整一夜噩梦连绵。最后一个梦里，一起连环车祸在他眼前发生，烟雾散去，视野里全都是尸体、残肢和血浆。他看到了那对母女，满头满脸都是血。他还看到了杨易深从救护车里爬出来，之后站在尸山血海里，冲他挥手。
　　再见。
　　张曦一下子醒了过来，胃灼烧似的疼。接下来的两天他犯了胃病，只能休假在家。
　　病假回来，家属已经把遗体领走了。警察每天在病房外看着，就等司机出院，把人拘了。听说司机醒了之后，挣扎着去给受害者家属道歉，跪在那位丈夫床前，求他谅解。司机的家境殷实，承诺可以拿出可观的赔偿金，想求一纸谅解。然而丈夫一言不发，只要警察抓人。
　　张曦没再往下打听。他想到杨易深，打破几个月来微信上只有简单的寒暄和客套，他问他，你说“告别”是人生的一课，可这种告别，有什么意义？
　　他的问话里充斥着不解：为什么无辜的人要为另一些人的愚蠢和恶毒买单？而我只能愤怒...我也只有愤怒。
　　杨易深：“能回答我个问题吗？——假如这件事变成什么样，你就能不再愤怒？”
　　“酒驾只害死当事人自己。这对他最公平。”
　　杨易深：“那么...如果没人酒驾呢？”
　　张曦：“就...没人会死。”
　　杨易深：“那你就不会再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了。”
　　张曦：“然后呢？这有任何意义吗？那对母女已经死了。”
　　杨易深：“很多时候我们只有后验经验。以死亡为代价的确惨烈，你应该做的，是避免悲剧重演。”
　　张曦：“我，我只是个护士，能做什么？”
　　杨易深：“如果你愿意，可以到我的学校里来，给学生们讲讲急诊室里发生的事。”

　　笔试里的常识题对吉木来说没有难度。最后的主观题，说你手里现在有且仅有一根木棍，根据这根木棍设计一堂课，要求能让学生掌握某种相关知识，科目不限。
　　没课文，没教学目标，吉木没见过这样的课程设计。棍子...是金箍棒？刀剑？拐杖？她写下“棍子的用途”几个字，卡壳了。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时，只能把想到的都划拉上去了。
　　出了考场，吉木难掩失落。跟她一起考试的都是年轻教师，正三三两两讨论着考试题目。她跨上摩托，趁着天亮，回东瓜镇。
　　县道在山腰盘旋，摩托像在半空飞。远处的峡谷大桥在云间若隐若现，吉木的心情迅速平复，不就是个培训嘛，搞这么复杂，老子不去啦。
　　过了两天，吉木接了个电话。对面是赤诚心的工作人员，让她下周去面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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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的支教生活开始了，她居然还要教体育...哈哈哈。不过听他说，孩子们的英语基础实在太差了。五六年级已经没啥时间，她打算把三四年级的英语基础好好打一下。
楚雄的星星据说特别漂亮。
诶我有点羡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