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故才知曾经》鱼头小闲

35、问题

　　时间不早，路上没多少人，岑今一路顺当地开回锦洲花苑，停进了翁顾家的车库。

　　车库里昏暗，她扭头去找自己的包，才发现包一直被翁顾抱在怀里，应该是刚刚找水杯的时候就没放回去。她包里塞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拿了一路也不嫌重。岑今干咳了一声，提醒他:“我的包。”

　　翁顾恍然惊醒似的，又忍不住想，明天节目录制，她去基地，该有大半个月见不到了，他总不能天天去探班。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让他忘记了循序渐进的计划：“什么样的追求方式会让你比较容易接受呢？”

　　他目光灼灼，烫得岑今脑子一片空白，幸好这四年她也有所长进，将将克制住了把脑袋砸方向盘上的冲动，颤抖着问：“你酒精中毒了？”她怕翁顾说话，赶紧倒豆子似的堵住话头：“我早就想跟你说了，应酬是没办法，但你到这地位了，别人还能硬逼你喝酒不成？对身体实在不好吧。”

　　翁顾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顾左右而言他的心思，苦笑着顺着她的话头道：“你自己喝一斤白的都不眨眼的，怎么还说我。”

　　“那我们酒量不一样的嘛。我现在也不是谁劝都喝了，再说我平时也不喝酒啊，奶茶可乐柠檬茶，哪个不比酒好喝。”岑今认真地卖安利，“你又不怕胖，喝肥宅快乐水也好过喝酒啊。”

　　翁顾好笑地看着她:“可是我爸爸有点高血糖，一直在糖尿病边缘徘徊呢。”

　　啥玩意儿啊？翁行舟当年是毫无征兆地说病就病的，岑今一度觉得他是被岑明翔气出来的癌症，谁能想到他身体原来这么拉跨，忍不住问翁顾:“你每年体检吗？”

　　“我敢不体检吗？”翁顾苦笑着，牛头不对马尾地说了一句，“我的酒量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差，今天一整晚头脑都是清醒的。”

　　岑今脑子一转，他这意思是刚才那句要追求她不是喝醉了酒说胡话？天上掉馅饼是好事，可馅饼太大砸晕头就不好了，她瞪大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偏偏翁顾还不肯放过她:“直接问你很没诚意吧？但我看网上都说，男生自作主张的惊喜通常女生都不会喜欢，一般只能起到反作用。我当年借你抄了那么多回作业，你也让我走个捷径吧。”他甚至还半是撒娇地补充了一句，“求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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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今瞳孔地震。

　　26、7岁的男人撒娇到底合不合适呢？她已经没空去思考那些了，反正她顶吃这一套。连翁顾冷脸不搭理她的时候她都觉得他酷帅拽有个性，现在就更可怕了，她恨不得立刻抓着翁顾的手，学谢鸣意的粉丝应援的样子高呼“妈妈爱你”。

　　幸好开口的那一瞬间过于激动，咬到了舌尖，疼痛刺激得她重新找回理智:“你怎么会突然冒出这种念头？我是说……咱们分了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比当年长进多少，你怎么忽然就……就这样了？”

　　“可能我长进了吧。”翁顾说，“审美进步了，也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了。”

　　说实话，在他对异性的美丑稍微有点认知的时候，岑今就已经在他面前到处晃悠了。小时候的男同学们要面子，对这种明艳的长相都不敢多看，连说喜欢的明星都只敢说清纯玉女、个性女星，就怕别人说他们肤浅——但如果说喜欢岑今就是肤浅的话，起码说明她的颜值还是没有争议地出挑的。翁顾从前对岑今不冷不淡的，倒不是说觉得她不好看，只是小学、初中的时候觉得她有点烦，后来知道了父母的事，又自暴自弃地以为看破人生，不信爱情而已。

　　他在翁行舟的病床前终于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他的父母只是不爱彼此而已，并不表示他们不爱他，虚假的婚姻、连篇的谎言要维系的不只是他们的面子和公司的平衡，也是希望他不要被影响。可惜他倔强了这么多年，心智也因为赌气不那么成熟，一时竟还是不明白什么是爱情。

　　直到现在，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内心。

　　岑今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不用现在就回复我。”翁顾不想给她太大的压力，“你当年追了我那么多年，要是太轻易就答应我，未免太不值。”

　　这其实不是值不值的事儿。

　　岑今讷讷地道:“时候不早了，你回去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班的。”

　　“明天摄制组从哪里开始跟拍你？家里还是公司？”

　　岑今挠了挠头：“我提前去谢鸣意家，从那儿开始拍。”她住的是翁顾家，自然不想给其他人看见，要说三道四的。这个资源别提多热门了，行远内部估计想要的人挺多，落在谢鸣意头上，也得多少人看着眼红，这节骨眼上要是她还让摄制组去公司跟拍她，那就是真不怕穿小鞋。谢鸣意家就不同了，她当初特意给他租那么贵的地儿，不就是为此刻做准备么？要是不让摄像组进去，还显得白花这房租呢。

　　翁顾道：“还好录制是在本地，要是还得赶飞机的话，你今晚别睡了。”通常综艺正式录制是八点开始，前面的录制选手、明星的起床状态就得提前准备。有的要远赴山区、景区的真人秀，要么赶夜里的航班，要么就得四五点就去艺人家里了。他想了想，道：“我送你过去。”

　　“不必不必。”岑今正脑子一团乱呢，哪敢再让他送，连忙道，“我行李都搁车里了，明天直接去谢鸣意那儿。何必要你多走这一段路呢？”

　　翁顾提醒她:“你的车明天限号。”

　　“哈？”岑今一个呼吸不畅，竟被空气呛着了，她咳嗽了两下，翁顾笑眯眯地看着她:“回去拿行李吧。”

　　她这么多年不在B城，还真忘了限号这事，她还是坚持:“那我打车过去。”

　　“那个点你想站在路口打到车吗？”翁顾说道，“就算是预约，准时的也不多，你那性子，人家来早来晚了你也不大可能舍得下脸给差评，最后耽误了事麻烦的是你自己——我正好要早点去公司，顺路送送你，到路口就停，不跟谢鸣意撞面，这样总行了吧？”

　　岑今尴尬不已:“这这这……你是老板，他是员工，他有点怕你……过一阵就好了。”

　　“我又不是还停留在几年前的情商低谷。”翁顾安慰她，“他什么心思我难道看不出来？不过既然你说他会处理好，我也就不多问了。不过我看得出来，其他敏感的人可能也会看出来，到底是个隐患。你最好能让他尽量调节好心态。”

　　他这话以退为进，十足的心机小白莲，奈何岑今色令智昏，只觉得翁总这话提醒得可太对了，挽救了她岌岌可危的职业生涯。

　　翁顾见好就收，下车来出要跟着岑今去拿行李，岑今还想拒绝，他便把声音压得又低又柔:“不早了，咱们再这么互相客套下去，今晚真不用睡了。”

　　他当年虽然脑子里浑浑噩噩地不知道在在乎些个什么鬼东西，倒是把女友的喜好还清清楚楚地刻在脑子里，何况岑今本来就是世界上最容易满足的女孩子，果不其然被他一句话撩得耳根通红，手足无措。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心动，翁顾初时也觉得车库昏黄的灯光挺有氛围的，现在却有些嫌它暗了。

　　他确实满腹柔情，甚至想要立刻拥岑今入怀，但又怕吓到她。令他尤为不安的是，岑今，至少目前，并不想同他在一起。他知道自己当年幼稚得可笑，完全不是一个合格的男友，但面对这样的现状，还是很有些挫败的，更有些难以名状的担忧恐惧，非得再三确认岑今依旧会对他心动才敢稍微松一口气。

　　但岑今似乎并不打算放他安心睡觉，非得同他把话说清楚：“我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突发奇想地要跟我在一起，不过我们不大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翁顾攥着手心问。

　　“我也说不清楚哪里不合适，不过我们之前的结局不就是不合适么。”岑今深呼吸了一口气，“我最近看起来是不是脾气好了点儿了？其实就是生活所迫，学会了点头哈腰而已，本质没多大变化，还是那么糟糕，你可能以为我变了？那只是因为你现在是我的老板而已。我现在还是，不适合谈恋爱。不是你的错，是我的问题。”

　　翁顾连忙道：“那就是我的错。”他知道岑今指的是什么，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觉得她过于粘人，觉得她过于排斥自己的合作伙伴，表现得过于明显让他处境有些难堪。那时候他们都太年轻，又出身优渥，从小应有尽有，难免有些任性，“迁就”和“理解”这两个词语压根没在字典里出现过，三天一吵架两天一冷战，虽然岑今最后都会来主动求和，但摸着良心讲，她也确实没改过。最后那次不算，那根本不叫给他相对自由，那叫彻底离开他的世界。

　　但这个时候要是他说“我们那时候错误对半分”，那就是智障了。

　　可惜他完美的直男标准回答并没有起到什么好作用，岑今道：“有些问题不是抢着背锅就行的，是我的问题，我还改不了，就不敢再谈其他的。”她叹了口气，“如果我现在值得去爱，我一定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