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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一生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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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雨棠喊出“小心”二字的同时,一支惨白纤细,布满淤痕的手臂也迅速伸向了贺书靑的脚踝。
贺书靑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便被拽入了水中。
原来是陶燕秋,她此时死死抱住在落入水中的贺书靑,眼中满是狠厉之色,似是决心要与贺书靑同归于尽一般。
而此时的贺书靑却一反常态地停止了挣扎,只见她大大地吸了一口气,回身抱住了陶燕秋的头,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
在这种突发的惊险情况之下,贺书靑居然能这么迅速地做出如此果断狠厉的反制,真的很难想象这就是平日里那个幽兰一般温雅的女子。
两人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水面上只剩下不断冒出的气泡,以及不断波动的水痕。
“书靑!”
李雨棠见此情景,挽着袖子就要纵身跳进水中救人,却被张敬一把拽了回来。
“你干嘛?再不救人就要出人命了!”
张敬却一脸淡然地说道:
“不急,自有人会出手。”
他话音刚落,就见听噗通噗通两声,从已经靠到近前的大船上迅速窜出两个人影,直射入水中,奔着贺书靑刚刚落水的方向而去。
“雨棠,我来迟了。”
萧琰的声音从大船之上传来,李雨棠仰头望去,却见萧琰的目光正落在她身边的张敬身上。
“这么晚了,张府尹怎么会在这里?”
张敬回望过去,淡然一笑道:
“办案。”
萧琰垂眸把玩着手中的乌木折扇,语气慵懒地笑道:
“张府尹还真是尽职尽责,只是不知此处有何案可办?”
张敬瞥了一眼不远处火光冲天,此时已经半没入水中的画舫,挑了下眉梢,有些讶异地问道:
“二殿下莫非看不见?有人在此沉船纵火,杀人行凶。”
萧琰双眸微眯,侧目看向旁边的随从,吩咐道:
“接李小姐上船。”
转而又看向张敬,缓声道:
“刚刚雨棠有劳张府尹出手相救,改日本王定亲自登门相谢。”
眼见着船上的人将舷梯架向乌篷船,张敬微微一笑道:
“下官分内之事,当不得二殿下相谢。”
刚刚入水救人的两名随从,已经将贺书靑与陶燕秋二人救上了萧琰所在的大船。
贺书靑因潜入水中之时憋了一大口气,不多时便呛咳了几声醒了过来。但陶燕秋却始终处于昏迷之中。
张敬望了她二人一眼,转身向萧琰略一拱手。
“下官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做耽搁,就此告辞。”
顿了顿,复又有些歉然地说道:
“哦,对了,乌篷船小,载不了许多人,本案的另两位涉事之人就有劳二殿下送上岸边了。”
见张敬要将李雨棠带走,萧琰的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了,他质问道:
“张敬,当着本王的面,你想将雨棠带去何处?”
张敬似是听到了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回身望向萧琰,蹙眉道:
“自然是回衙门做笔录口供,王法如天,纵使皇子也不得阻拦,二殿下还有何吩咐?”
萧琰虽早有意向李家求亲,但与李雨棠此时却无任何关系。
何况张敬将理由说得冠冕,此时正是敏感的时候,容不得半点闪失。
以张敬这种油盐不进的性格,若是在朝上参他一本,那麻烦就大了。
萧琰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借口能将人留下。
就在这时,刚刚悠悠转醒的贺书靑又适时地补上了一句:
“那雨棠妹妹就有劳张大人看在书靑的薄面上,多加照拂了。”
张敬勾唇一笑,“自然。”
这样一来,萧琰纵使心中再有怒气,也只能将拳头在袖中攥得泛起青白之色,眼睁睁地看着张敬带人离开。
从始至终都在保持沉默的李雨棠,直到乌篷船与萧琰的船拉开了足够远的距离,方才凑到张敬身边开口问道:
“哎,没想到你们衙门中还真是藏龙卧虎啊,这么大的湖,我愣是没发现你派来跟踪我的人一直藏在哪里?”
张敬眉头微皱,对李雨棠的表述颇为不满。
“什么叫派人跟踪你?我还不是为了保护你。”
“好吧,就算是保护吧,那他现在人藏在哪呢?”
李雨棠四处瞧着,她的反侦察能力应该不至于这么差啊,为什么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发现呢?
张敬一边摇着船桨,一边望着她笑道:
“别看了,有我在,不需要别人。”
李雨棠眨巴着眼睛,一脸认真地问道: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见张敬点头,李雨棠赶忙将张敬拽进了乌篷之内。
张敬虽未抗拒,却将一双眼睛瞪得滚圆,而且明显紧张得有些语拮:
“你……这是想要做什么?”
李雨棠瞧着他那好像即将会被蹂|躏的紧张表情,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刚刚面对二皇子萧琰时,他不还是一副言辞犀利的傲然模样么?
现在摆出这无辜纯良的小绵羊模样,究竟是在想什么呢?她又不是大灰狼,还能吃了他不成?
李雨棠十分无语地说道:
“喂,你紧张个什么劲儿啊?就算我真把你给怎么样了,你又不会吃什么亏!”
张敬尴尬地掩唇轻咳,却掩不住月色之下他已然微微泛红的脸颊,他低嗔道:
“女儿家整日胡说些什么?”
李雨棠立即驳斥道:
“你若是没胡思乱想,哪里会听得懂我在说什么?”
张敬轻咳一声,说道:
“好了,不开玩笑了,你拉我进来究竟有什么事?”
“自然是有要紧事问你。”
李雨棠撇撇嘴,凑到张敬近前,小声问道:
“你的人最近有没有跟你说,发现除了你们的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在跟踪或者监视我?”
张敬闻言有些讶异,忙一脸正色地问道:
“你可是又招惹了什么麻烦?”
“这叫什么话?我……”
李雨棠瞪了他一眼,刚想说自己什么时候招惹过麻烦,但转念一想,好像自己确实是一直在不停地招惹麻烦。于是叹了口气说道:
“我是说,比如采花案背后的势力或者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哦。”,张敬松了口气,摇头道:“那到没有。”
李雨棠虚指了一下湖心的方向,神色有些紧张地说道:
“没有?那刚刚……”
张敬了然地说道:
“你放心,采花案那伙人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目前无暇他顾。至于刚刚的事,是因为二皇子今晚原本就在西雁湖游船,而且他一直有派人盯着大皇子那边的动作。”
“当真?”
“当真。”
“这么说镇元真人那伙人是不是也已经落网了?”
张敬愣了一下,皱眉道:
“此案与镇元真人有何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你忘记了吗?那个镇元真人要抓我去修炼邪术。”
张敬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
“据我所掌握的信息,修炼邪术的首脑是坤源。镇元真人从来与此事都没有关系,更没有修炼过什么邪术。”
“真的是这样吗?”
“嗯,真的。”
虽然心中还有点存疑,但是张敬肯定的答复,却还是让李雨棠不觉松了口气,看来她终于不用再因为采花案的事情,而整日提心吊胆了。
走出船舱,李雨棠仰望夜幕中皎若银盘的月亮,脚下的乌篷船随着水波轻缓摇曳,远处仍有几艘亮着灯火的游船,只是相隔太远,已听不清是否仍有鼓乐之声传出。
四周虽无甚景色,但偶尔出水面透气的鱼儿,将投在水中的月光撞成了成片的碎玉。斑驳的碎玉如星光般闪闪发光,让人一时分不清天水之界。
李雨棠思及自己两世种种经历,不觉有感而发地念起了苏轼《阳关曲.中秋月》中的最后两句: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
张敬走出船舱,正听见沐浴在清雅月辉之中,一身素衣立于船头李雨棠口中正吟诵的两句诗,原本柔和的目光中更添了几分缱绻。
“今日今时问几许,一生一世入相思。”
李雨棠转回身时,正对上张敬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睛,心中微微一颤,赶忙低下头去。
两两相望,见她难得露出如此娇羞女儿之态,张敬忍不住一时心旌荡漾,温柔地将她轻拥入怀。
李雨棠不知张敬此时心中是怎样的迤逦之情,但在她的心中却是懊悔不已。
就不该在文化人面前拽词,现在好了吧,尴尬了吧。
人家当对子顺口就给对上了,最关键的是,她压根就没听懂人家对的究竟是啥意思!
什么一生一世,什么相思,听着像情诗。
该不会是表白吧?但这也没法问啊。怎么问?大哥,你刚说的那两句是什么意思?
太丢份儿了,算了,爱谁谁吧,假装听懂了,接着抱着就是了,反正也不吃亏。
船行到岸,张敬却没有将李雨棠带去衙门,而是径直送回了将军府。
李雨棠坐在张敬早就备好的马车之中,瞧着马车外熟悉的路径,回过头瞪着张敬问道:
“你不是说要带我去衙门做笔录口供么,这怎么是回将军府的路?”
“那不过是应付二皇子的托词罢了,我总不能真将你交给他啊。”
然而这种解释对于李雨棠来说却完全无效。
“别扯没用的,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要算好,上次你说改日带我去听审的,而且那个薛文龙的美人儿可是我拐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