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77、背与不背

　　李雨棠悄悄顺着原主在脑海中留下的路线，一路有惊无险地溜到的将军府的外墙之下。

　　拨开杂草，瞧见了一个小巧的狗洞，伸手量了量洞口的宽度，李雨棠忍不住陷入了沉思。

　　以这个宽度，估计就算自己的脑袋钻出去了，屁股也一定会被卡在洞口。

　　这肯定是原主小时候按照自己当时身材的尺寸挖的，现在怕是不能用了。

　　倘若是强行钻过去被卡住了，那等到天亮之后被人瞧见，她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看来只得另寻他路了，眼角瞥见墙边长着的几个大树，心头一喜，立即三两下爬了上去。

　　瞧瞧，没有轻功也难不倒她李雨棠，毕竟轮爬树，她可是一把好手。

　　然而坐在墙头之上的李雨棠，望着外墙之下的地面却犯起了难。

　　这么高跳下去，以她如今崴了一只脚的状态，究竟还能不能保证在落地之时，自己的另一只脚也是完好无损的呢？这还真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突然，她发现从角落的黑暗之中有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夜色太黑，看不清面目。

　　这人半夜出现在将军府的后巷做什么？难道是有什么图谋，她得赶快藏起来瞧瞧。

　　糟糕，就在李雨棠赶忙要起身躲回树上的时候，却不想那只伤了的脚踝果然就拖了她的后腿。

　　一个趔趄，李雨棠倒栽了下去，看来这一次保不住的不只是另一只脚踝了……

　　没有坠地的疼痛，身体被人承接着轻盈落地。李雨棠猛地睁开眼睛，刚要出声叫喊，嘴巴却被一只微凉的大手堵住了。

　　“是我。”

　　这声音是……张敬？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被松开的李雨棠小声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张敬轻声答道。

　　“等我？”

　　李雨棠眉头蹙起，这家伙该不会是睡迷糊了吧。把今晚错当成是昨日卯时，跟自己约好在将军府后巷见面，所以跑到这里等着她？

　　“你是不是睡懵了，咱们昨天已经按约定的时间出去过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蠢吗？”，张敬有些无语，“我是专门在这里等你的。”

　　“你等我做什么？”

　　李雨棠眉梢一挑，随即笑着揶揄道:

　　“莫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了？”

　　“……嗯。”

　　“啊？”

　　这一次换李雨棠懵了，她心道：这位兄台，你回答的模式不对啊，怎么就承认了呢？你不是应该害羞才对吗？这下叫她可怎么往下接啊？

　　张敬却接着说道：

　　“我想着以你的性子，恐怕今晚一定又会偷偷跑出去查薛文龙的案子。你这冒失的性子怕会有危险，所以就在这等你了。”

　　哎呀，这样回答就对了嘛。李雨棠抚了抚刚刚狂跳不止的小心脏，真是的，差点被他给吓死，还以为他承认了呢。

　　诶？不对啊……

　　“我哪里冒失了，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翻墙出来？”，李雨棠愤愤地问道。

　　张敬低低地以清咳掩住自己的笑意，悄声说道：

　　“李将军府的二小姐小时候常常喜欢从……呃偷溜出去玩儿，整个将军府的外墙，只有后巷这一处有……洞口。”

　　“……”

　　尼玛……天雷滚滚啊，原主小时候喜欢钻狗洞的事情这么家喻户晓吗？连不是京城人士的张敬都有所耳闻？

　　好吧，听说就听说吧，反正自己在他面前丢人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是办正事要紧，于是，李雨棠低声问道：

　　“那个薛文龙的案子，你查得怎么样了？”

　　“恐怕是他的后宅惹的祸患。”，张敬低声答道。

　　李雨棠十分认同地点头道：

　　“嗯，他那个后宅乱成那个样子，不出事才怪。那你打算先从哪来查起？”

　　张敬思虑了片刻，说道：

　　“先从他今日带到桃花诗会的那个女人查起吧。”

　　“那个女人应该不大会是凶手吧，”

　　李雨棠对此表示不大赞同，毕竟要说杀人嫌疑最大的应该是他老婆才对吧，于是她说道：

　　“毕竟听说她怀着身孕，而且还没有上位成功，应该是最不会希望薛文龙死掉的人。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查查他那个世子妃。”

　　张敬摇头道：

　　“不，世子妃住在荣阳王府，王府守卫森严，冒然去查太危险了。”

　　顿了顿，复又继续说道：

　　“而且今日带去的那个女人怀的不是薛文龙的孩子。”

　　“啊？”

　　李雨棠眼神一亮，一脸兴奋地问道：

　　“他居然真的被人给绿了？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

　　张敬尴尬地轻咳一声说道：

　　“只是审问了几个替他看诊的大夫，都说他少时虚耗过重，是不可能再有子嗣的。”

　　“虚耗过重还能屯出三十八个媳妇儿？头一次见到这种要色不要命的。”

　　李雨棠忍不住感慨地摇起了头。

　　张敬在一旁听着默然无语，直到听到李雨棠再次开口说道：

　　“走吧，咱们就去瞧瞧给他带绿帽子的小美人吧。你知道她住在哪个外宅是吧。”

　　“等等，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张敬连忙出声唤道。

　　李雨棠微一扬眉，今日在桃花诗会上，除了官面上的两句问话，张敬几乎都没怎么搭理她，她还以为他一直没瞧出来她受伤了呢。

　　“嗯，是呀，怎么了？”，李雨棠问道。

　　张敬叹息道：

　　“我送你回去休息，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好。”

　　李雨棠瞠目结舌地瞪着张敬，问道：

　　“感情你大半夜的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堵住我，然后再把我送回去啊？”

　　“嗯。”

　　这家伙回答的倒挺干脆，但是好容易翻墙出来了，再想让她，怎么可能？

　　李雨棠索性迈着步子在他面前来回走了两趟，说道：

　　“你瞧，好好的，已经不碍事了。”

　　“那也不行。”，张敬坚决地否定道。

　　“反正我不回去！”

　　李雨棠将脸别向一旁，但旋即眼睛一转，又凑近张敬的身旁笑咪咪地问道：

　　“既然你不想让我走路，那你干脆背着我吧，反正你也会武功不是？”

　　张敬沉默了片刻，竟真的转身将她背到了背上。

　　再想要反悔时，张敬已经足下一顿，身姿轻盈地跃起，在夜色之中脚踏斗拱飞檐，蹿房越脊，飞身而行了。

　　李雨棠只觉两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景物在飞速地向后移动，心中忍不住感叹，有轻功就是好，简直就是无障碍穿梭，跑起来比打车快多了！

　　被张敬背在背上，李雨棠竟丝毫没有觉得有被冒犯了的感觉。这让她忍不住回忆起白日里，萧琰要与她同乘一骑的时候，心里那种极其不舒服的抗拒感。

　　原来对于自己来说，张敬与寻常人应该是不同的吧？

　　那感觉似乎就像是面对自己的那几位哥哥一般亲近无碍。但仔细一想，似乎又有那么一点不同，究竟是哪里不同，李雨棠一时却又说不上来。

　　她歪头望着张敬的侧脸，心想着：他该不会是与她面对萧琰时一般，其实心里对自己是感到抗拒跟厌恶的吧？

　　毕竟似乎每次靠近的时候，张敬好像都是被迫的，甚至好多时候还是在躲着她的。

　　眼下自己又缠着要他背着自己……万一他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的呢？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明明就很讨厌别人纠缠或是故意亲近，没想到如今自己却不自觉地在对张敬做着同样的事情。

　　自己当年不知道为此揍趴下过多少人，想想张敬却始终都没有动手揍她，其实也算是很有涵养了吧。

　　有些事情一旦想到了，若不问个清楚，就像是一块堵在胸口的巨石，上不去下不来，闷得令人喘不上气来。

　　现在必须把话问清楚，他若是被迫的，那她就适可而止。若不是……那就继续调戏着呗。

　　“哎，你停下，放我下来。”，李雨棠突然叫道。

　　“做什么？”，张敬放缓了脚步问道。

　　“我有话要问你。”

　　此时二人正站在一处高阁的屋脊之上，张敬停下脚，依言将李雨棠放了下来。

　　李雨棠索性坐在屋脊之上，拍了拍自己身旁示意张敬也坐下来。

　　待到张敬依言坐下来，李雨棠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瞧，企图从那张俊逸的脸上看出他始终隐藏在情绪之下的破绽来。

　　张敬被瞧得浑身都不自在，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究竟想问什么？”

　　李雨棠抿了抿嘴唇，问道：

　　“你为什么要背我？”

　　“什么？”

　　张敬被问得一愣，张了张嘴，这女人如此郑重地要他停下来，就是要问这个？

　　“不是你要我背的吗？”

　　“我叫你背你就背吗？为什么不拒绝呢？”

　　“……”

　　张敬彻底被问蒙了，她让自己背她，于是他就背了，可是现在怎么又觉得她好像反而生气了呢？

　　李雨棠见他不说话，心中有心恼火，于是继续追问道：

　　“你不是总在说男女授受不亲吗？那为什么有女子让你背，你就背了？”

　　“我……”

　　张敬只感觉自己此时的脑子如同在夜风中被吹得凌乱飞舞的衣襟……

　　“可那个女子不是你吗？”

　　李雨棠心中一喜，笑道：

　　“哦，所以说因为是我，所以你才会背，那倘若是别的女子呢，你就不会了吗？”

　　“自然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