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75、早半盏茶

　　“抱你下车啊，还能做什么？你的脚不是受伤了吗？”，李云松一脸的不解。

　　“你的脚受伤了，怎么弄的？你还真是没用啊！”，李云桂有挤了过来。

　　马车旁边站着一个温文尔雅，始终面含笑意，年约十七八岁的如玉少年。他适时伸手过来，将李雨棠搀扶下车。

　　“大哥，小妹今年已经及笄了。”

　　李云松这才想起来，自家小妹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于是后知后觉地赧笑着将手收了回去。

　　想到小妹如今已长成了娉婷女儿，不再是当年那个总是喜欢围着他要糖吃的小丫头了。

　　李云松心中突然生出了三分黯然，七分不舍。暗暗下定决心，小妹与二皇子的这桩婚事一定要一甚再甚，慎之又慎。

　　李雨棠瞥了一眼扶着她的如玉少年——她的五哥李云樟，再看了一眼跟在一旁的六弟跟大哥。

　　迎面又瞧见正迎出门来的祖母俞氏，以及母亲林氏，还有嫂嫂玉娘，甚至还有小肉团子怀儿，以及一众的丫鬟婆子。

　　眼眶突然有些泛红，鼻子微微发酸，没想到她活了小半辈子，第一次活出了被“接驾”的感觉。

　　被众星捧月一般地迎回了海棠院，李雨棠忍不住老脸发红，心中有些发虚。她又不是遇到啥值得露脸的事情，这群人如此轮番地嘘寒问暖，实在是让她觉得老脸发烫。

　　眼瞅着李雨棠的脸面快要挂不住了，五哥李云樟终于开了口：

　　“祖母，母亲，小妹今日受了惊吓，脚上还有伤，我们还是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吧。”

　　原本正十分强横地说着，若不是看在荣阳王府有白丧在身，定要上门找老荣阳王讨个说法的俞氏，听了李云樟的话，这才放开被她搂在怀里的李雨棠，带头将众人赶出了海棠院。

　　祖母俞氏带着家中女眷离去，李云松兄弟三人却留了下来。

　　李雨棠望着坐在椅子上纹丝未动的三人，不解地问道：

　　“大哥、五哥，李小六，你们怎么还不走，这是要留下来吃晚饭不成？”

　　李云桂一边招呼着玉竹再去端些茶点，一边翘着脚说道：

　　“晚饭自然是要吃的，不过事情也是要问清楚的。”

　　李雨棠微微蹙眉:

　　“什么事情，我惊马的事情？”

　　李云桂一脸鄙夷地啃了一口手中的果子说道：

　　“谁要管你们女孩子家争风吃醋的事情，被人欺负了，你打回来不就得了，还需要我们操心？”

　　“谁争风吃醋了！还有，别吃我屋里的果子！”

　　李雨棠怒喝一声，伸手就要去抢李云桂手中的果子，谁知这小子身手比猴子还要灵活。

　　接连抢了几下，眼看着这家伙屁股都没挪开凳子，李雨棠却连半片衣角都没碰着，只得气鼓鼓地坐回到凳子上，不再搭理他。

　　李云桂得意洋洋地将果子举着向李雨棠显摆，突然被一只指节修长的手夺了过去。

　　李云樟将夺回来的果子递给了李雨棠。

　　“五哥，你怎么总是向着李雨棠啊？”，李云桂不满地抱怨道。

　　李云樟轻笑着说道：

　　“你都这么大了，没事不要总是欺弄你二姐。”

　　这话说得李雨棠脸上有些泛红，都说她是姐姐了，这五哥还要教育比她还小的六弟不要欺负她，这偏心偏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脸面上着实有些挂不太住了。

　　轻咳一声，将手中的果子重新丢还给李云桂，李雨棠别过脸去，问道：

　　“说吧，你们究竟想问什么事？”

　　李云桂双臂支在桌上，探头靠近，重新咬了一口果子，说道：

　　“你将今日那薛文龙之事细细的说与我们听。”

　　李雨棠眉头轻蹙，将今日初见薛文龙之时到最后他倒地身亡的整个过程细细地说了一遍。

　　李云桂丢掉吃完的果子，沉吟道：

　　“看来那个老管家肯定有问题啊。”

　　李雨棠斜睨了他一眼，冷哼道：

　　“你听了这么半天就分析出来老管家有问题？”

　　“不然呢？”，李云桂不以为意地说道：“有问题的总不能是荣王妃吧，她总不至于害自己唯一的儿子啊。”

　　始终沉默不语的李云松开口道：

　　“二皇子跟荣王府，以及这个薛文龙的关系似乎也很微妙。”

　　李云桂转头问道：

　　“大哥这是何意？难不成二皇子跟此案也有关系？”

　　李云松摇头道：

　　“二皇子跟此案应该没有关系，为兄只是想到了其他事情，你们继续说。”

　　李云樟抬眸望向李雨棠，目光有几分凝重。

　　“小妹说薛文龙一开始带在身边的那个美人，后来哪去了？”

　　李雨棠被问得一愣，美人？她哪里知道啊。

　　“不清楚，马球比赛见到薛文龙的时候就没再见过她，直到后来薛文龙死了，官府的人过来，也没再见过她。”

　　李云桂一脸嫌弃地撇着嘴说道：

　　“五哥你问那种女人做什么？八成是哪家粉楼的瑶姐，瞧见死人了就吓跑了呗。”

　　啪地一声，李云松一巴掌拍在了李云桂的后脑勺上，斥责道：

　　“在你二姐面前不准说这种浑话！”

　　李云桂一脸委屈地愤愤道：

　　“大哥，你是不知道，李雨棠说起浑话来比我还狠呢！”

　　“闭嘴，小妹一个女儿家，哪里像你这般粗野！”

　　李云桂撇撇嘴，老老实实地揉着脑袋坐回了凳子上。

　　李云樟静静地等着几人安静下来，才又开口继续说道：

　　“前些日，我在书院里，曾听荣王府一个庶出的小公子说过薛文龙内院发生的一件事。”

　　揉着脑袋的李云桂瞪着眼睛叫道：

　　“五哥，你在书院不好好读书，居然去听人家后院的事？”

　　李雨棠抓起一颗果子砸了过去，嗔骂道：

　　“李小六，吃东西是不是也堵不上你的嘴？”

　　转而一脸认真的看着李云樟催促道：

　　“五哥，你别理他，继续说。”

　　李云樟被他说的脸色微红，轻咳一声继续说道：

　　“那位庶出的小公子说前些日薛文龙曾经闹过休妻。”

　　“休妻？”

　　李雨棠感觉很是讶异，一个能容忍自己丈夫收几十个偏房，开三处外宅，还不吵不闹的妻子，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李云樟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据说是因为薛文龙近日迷上了一个美人，而那个美人好像有身孕了。”

　　“有身孕又怎么了？”

　　李雨棠有些不解，难道在这个时代，小三也能凭着肚子逼迫正宫退位不成？

　　李云桂却突然恍然大悟道：

　　“难怪那薛文龙想要休妻，我听说他养了三十七个小妾，加上他的正妻，这么多年没有一个给他生出个一儿半女的。这个美人有了身孕，自然是想着将她扶正了呗。”

　　说着忍不住啧啧感叹道：

　　“这家伙也是够蠢的，三十八个女人都生不出来，他怎么就敢保证这个美人怀的是他的种？”

　　眼见李云松的一巴掌又拍了过来，李云桂赶忙护着脑袋跳开了。

　　李雨棠摩挲着下巴，喃喃道：

　　“既然那个美人还没有被扶正，薛文龙也还没有休妻，那她就没理由要去害薛文龙，只是既然薛文龙能将那个美人带去桃花诗会，可见对其的重视宠爱，那么她后来又去哪里了呢？”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稚嫩的叫喊声。

　　“放开我，我要回凌风阁！”

　　李云松眉头一皱，转头看向李雨棠。

　　“怀儿怎么在你这里？”

　　李雨棠抽了抽嘴角，甚感无语地望着李云松。她十分想问她这位大哥：你儿子怎么在我这里，这种话你是怎么好意思问出来的呢？但是她不敢，于是清咳了一声说道：

　　“昨儿个晚上在花园遇到怀儿，他跟我回海棠院玩，时辰晚了就睡在这里了。”

　　李云松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又问道：

　　“那怎道今晚还在这里？”

　　李雨棠实在是编不下去了，于是索性两手一摊，说道：

　　“我今天也不在家啊，具体什么原因，要不大哥你自己问问？”

　　“嗯。”

　　李云松点了点头，对门外叫道：

　　“怀儿。”

　　“爹？”

　　门外的小肉团子惊喜地叫了一声，砰地一声推开门，哒哒哒地跑了进来。

　　快要跑到李云松面前时却突然停住了，躲在李云樟的身后，露着个小脑袋，可怜巴巴地问道：

　　“爹，您跟娘要商量的大事，商量完了吗？怀儿今晚能不能回凌风阁睡觉？”

　　“咳……咳……”

　　“咳……”

　　“咳……”

　　童言无忌的一句话，引起了屋中之人一片的干咳。李云桂瞬间瞪大了眼睛，一副求下文的模样盯着李云松瞧。

　　李云樟则是双目微垂，一副眼观鼻鼻观心，两耳不闻身外事的模样，只是飞霞的脸颊泄露了他内心的羞赧。

　　而李雨棠呢？强忍笑意的她，内心自然是已经幸灾乐祸地笑开了花：哎呦，这可是你儿子说的哦，不关我的事哟，哈哈……

　　干咳了两声的李云松，似乎是要故意摆出做父亲的威严，他沉声道：

　　“怀儿，你已经长大了，不能再缠着跟你娘睡了。”

　　小肉团子一脸愤愤与委屈地叫道：

　　“哼！爹你其实就是想一个人霸占娘对不对？每次都仗着比怀儿早认识娘，就霸着不还，小姑姑都告诉怀儿了，其实爹你也只比怀儿早认识娘半盏茶的时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