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70、心悦于他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若是再耽搁下去，自己就要被惊马带着一起撞上去了。

　　李雨棠当机立断，一个纵身飞跳了出去，一个黑影同时飞跃而至，将她整个人卷了起来。

　　虽然在跳离马背之时，李雨棠特意选了一处野草生长茂盛的方向跳，但也早已在心中做好了被痛摔一下的准备。

　　可是在她跳起来的一瞬间，身后一个黑影也同时飞身而至，将她卷携着一同滚落在草地之上。

　　没有意想之中的痛摔，李雨棠挣脱着坐起身来，第一时间先去寻找那匹惊马。

　　在她跳离马背的转瞬间，就听到了伴随着马匹惨烈嘶鸣的巨大撞击声响，不用想也知道是惊马撞到了樟树之上。只是当她亲眼看到惊马的惨状时，还是忍不住吓得打了个哆嗦。

　　若是她刚刚没能及时从马上跳下来，只怕同样被撞得脑浆迸裂的就不只是眼前这匹身体仍在抽搐着的赛马了。

　　“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一个男子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李雨棠仰头望去，正对上萧琰一双焦急而关切的眼睛。

　　“多谢二殿下相救，民女没事。”

　　李雨棠垂眸与萧琰退开一些距离，自己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身来，谁知刚刚被卡住的那只脚踝却突然传来一阵钝痛，使她的身子一个趔趄，险些又栽了下去。

　　萧琰连忙伸手将她搀住，语气中略有些薄责：

　　“此处没有外人，你莫要逞强，快坐下我瞧瞧伤在何处？”

　　李雨棠怔了怔，心道：你不就是个外人？

　　不过刚刚确实是耗损了太多的力气，李雨棠疲惫地选了棵桃花树坐下，正打算检查一下伤处。就见萧琰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伸手似是要来抓她的脚踝，吓得她连忙避开。

　　“只是扭了下脚，不碍事的。”

　　萧琰蹙眉道：

　　“让我瞧瞧可有伤到骨头？”

　　“没有没有，不信二殿下您瞧。”

　　李雨棠连忙摆手，生怕萧琰不信，还故意活动了一下脚踝给他看。

　　“好，我不碰，你也不要再乱动了。”

　　萧琰见她如此，只好收回了手，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问道：

　　“你怎么还与我如此生疏？老夫人会允你去乾阳观，想必是已经收到了李将军的书信，难道她老人家就没跟你提过什么吗？”

　　没想到萧琰问话如此直接，李雨棠从今日诗会遇到萧琰开始，就始终觉得他对她的态度变得怪怪的，原来竟是因为前些日子他父亲的那封家书中所提到的事情。

　　李雨棠故意装出一副一无所知的模样，疑惑不解地问道：

　　“祖母该跟我提过什么？”

　　“难道还未曾提过？”

　　萧琰剑眉微蹙，默默注视了李雨棠片刻，淡笑道：

　　“你以后私下里，可以叫我萧琰或者宁玉，不必那么生分。”

　　说道此处，语气又温柔了许多，轻声道：

　　“还有，日后若是有任何疑问，直接来问我就好，不必再去问澜月。”

　　这是哪跟哪啊？萧琰这聊天内容转换得也太快了吧，李雨棠感觉自己差一点就没跟上，不对……她现在就已经跟不上了。

　　“二殿下怕是误会了，民女对您没有任何疑问。”

　　“哦，是吗？”

　　萧琰唇角斜勾，轻挑着眉梢，幽深的眼眸中漾出笑意，慵懒而又轻缓地问道：

　　“那今日是谁在向澜月打听我身边究竟有过多少侍妾？还有……平素里都喜欢做什么，以及都有什么爱好？”

　　“……”

　　萧澜月果然是萧琰派在她身边的探子，她们私下里的谈话，她居然一句不漏地转给了萧琰。

　　还有……这些话怎从萧琰嘴里说出来，就显得那么暧昧呢？

　　她明明是问萧琰曾经有没有过从甚密的女子，现今那些女人都身在何处……呃，这么听起来好像确实有那么点暧昧。

　　可是天地良心啊，她不过是想打听一下曾经与萧琰有过密切关系的女子都有哪些，然后再通过一系列的筛查，进而推断出那个女鬼的真实身份而已。

　　没想到经萧澜月这一传话，竟然让萧琰误以为自己是偷偷心悦于他，还暗搓搓的向他皇妹打听他的私隐……

　　萧琰见李雨棠低头不语，以为是害羞了，便也不再出声，只静静地望着她。那双脉脉含情的眼，看得李雨棠心中一阵又一阵地发毛。

　　最后李雨棠终于按捺不住，开口打破了这让她有些尴尬的沉默：

　　“出来耽搁的太久了，七公主他们肯定会担心，不如我们回去吧。”

　　萧琰微微颔首，小心地将李雨棠扶上马背，而后翻身落坐在她身后，双手从两侧穿过握住缰绳，将她困于他双臂之间。

　　虽然彼此仍旧保持着一些距离，两人并没有之体检的碰触，但这两人一骑的感觉，果然令人颇不自在，李雨棠不知张敬昨日与她同乘一骑时，是否也是这般感受？

　　她下意识地向前挪了挪，低声道：

　　“二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这又是昨日张敬的原话，李雨棠说到一半抿了抿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果然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瞧瞧，今天这报应就来了。

　　那萧琰倒是个君子，闻听此话，立即翻身下马，手中牵着缰绳仰头歉然地说道：

　　“是我思虑不周，一见你便心生欢喜，一时竟有些孟浪了，唐突之处，还望棠儿不要生气。”

　　“……”

　　李雨棠在心中大大翻了一个白眼，暗道：大哥，咱俩又不熟，你开口便叫我棠儿叫得这亲密，不是更孟浪？

　　忽又想起在那梦境之中的萧琰，也曾开口唤一个女子为棠儿，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莫不是那梦中被唤作棠儿的女子，就是她自己？

　　心中这一想法刚一冒出来，就立即被李雨棠狠狠地掐灭了。

　　自己绝对不可能是梦中的那个女子！

　　她尤记得那女子默默含情地注视着萧琰的眼神，欲与还休的双目之中饱含着倾慕与柔情。

　　她敢肯定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用那种，似乎满心满眼都只有对方的那种眼神去看一个男人，更遑论那个男人还是萧琰？

　　“二殿下还是唤我雨棠吧。”，李雨棠低声道。

　　萧琰微微蹙眉，面色缓缓沉了下来。

　　“棠儿不喜欢我这般唤你？”

　　李雨棠摇头笑道：

　　“家中那些长辈惯常唤我棠儿，二殿下若是也唤我棠儿，我总觉得要向你行礼才行。可我向来不喜欢太受拘束。”

　　萧琰闻言方才眉心舒展，朗声笑道：

　　“原来如此，在我面前不必拘束，日后你我若是……私下里也不必向我行礼。”

　　李雨棠瞧着他微微有些泛红的脸颊，不用问也猜得到他没有说出来的那几个字定然是“成亲之后”。

　　想来成亲之后私下里不必行礼，已经是他们这些作为皇室的成员所能给予伴侣的最大荣宠了。

　　天家的规矩，又岂是她这种从小就在一个处处讲平等，处处讲人权的新世界中成长起来的人所能接受的呢？

　　就只这一点，哪怕萧琰其人再好，他们今生也是注定无缘。

　　萧琰牵着马徐徐而行，李雨棠坐在马上，无意间回头瞥向那棵香樟树下，已然气绝身亡的赛马。

　　见她久未出声，萧琰回头望时，正瞧见她的目光正定定地落在那匹赛马上。

　　萧琰望了一眼那被撞得脑浆迸裂的赛马，双目微眯，脸色渐渐阴冷下来。

　　因为二人几乎算是徒步而行，时间耽搁得略久了些。

　　回到赛场时，马球比赛已然结束。

　　不出所料，失去作为得分主力的萧琰之后，薛文龙所在的队伍以大比分轻松获胜，此时的他正高举着球杖，像是一个凯旋的将军，在接受者众人的膜拜。

　　瞧着看台与赛场之上欢呼庆祝的人群。或沮丧或欣喜，或懊恼或兴奋，总之一切如常，仿佛她刚才的那一场意外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般。

　　不知眼前这些人是过于凉薄，还是太有眼色。李雨棠默了默，在人群之中寻找那几个熟悉的身影。

　　箫澜月见他二人回来，立即高兴地跑上前来，一双眼睛在李雨棠与萧琰身上来回转了两转，笑嘻嘻地凑到萧琰身旁说道：

　　“果然还是二皇兄最厉害，这么多人追出去，只有你把你雨棠姐姐救回来了。”

　　“刚才追着我出去的人很多吗？”

　　李雨棠骑在马上，再次向周围扫视了一圈，确实没有看到贺书青与萧珣的影子，难道他们两个也跟着追了出去？

　　可是……贺书青……会骑马吗？

　　“是呀，”，箫澜月眨巴着一双懵懂无辜的大眼睛说道：

　　“见到雨棠姐姐出事，二皇兄第一个就冲了出去，紧接六皇兄也从看台上跳下来，夺了匹马也追了上去。还有贺家姐姐不会骑马，是央着大皇兄载她去追的。”

　　萧琰的表情似乎有一些微妙，他面色平静的问道：

　　“六皇弟……跟大皇兄他们还没回来吗？”

　　六皇子萧珣此时正巧策马回来，来到近前，望了一眼李雨棠，翻身下马对萧琰说道：

　　“二皇兄，原来你们已经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刚刚追到岔路竟然追丢了，绕了好大一圈也没看到人影，就只好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