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66、诗会魁首

　　李雨棠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听众，完全没有半点配合说书人的觉悟，她撇了撇嘴，说道：

　　“自然是做出来了，不然哪有后来的这个什么咏蛙诗的典故？”

　　少女有些扫兴，但还是忍不住继续说道：

　　“张敬略一思索，便随口吟道：独蹲池边似虎形，绿杨树下养精神。春来吾不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

　　李雨棠将那咏蛙诗喃喃复述了一遍，说道：

　　“听起来很普通啊，不过口气确实是挺狂傲的。”

　　“啧，你懂什么，不和你说了！”，那少女对李雨棠的反应很是不满，愤愤地拂袖而去。

　　李雨棠撇了撇嘴，不以为意地继续看向窗外的风景，只盼着这诗会品鉴早点结束，她还等着看骑射马术的比赛呢。

　　咬了一口手上的糕点，突然发觉这糕点的味道不错，香甜绵软，却不腻口，正想要找人问问这糕点叫什么名字，等回了将军府也好叫菱角去买些回来。

　　不想这时却突然有人叫她的名字，就是那个之前在她与陶燕秋发生龉龃的时候，对她出言挑衅的那个少女。

　　李雨棠冥思苦想了半晌，叫什么来着，好像也是个将门之后，刚刚贺书靑才跟她说过的。哦，对了，是宣威将军家的大小姐，好像是叫卢瑾晴。

　　就见那卢瑾晴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看得李雨棠一头的雾水。她压根就没注意她刚刚在说什么，所以现在她即使再怎么瞪着自己，自己也实在是没办法回应她啊。

　　好在卢瑾晴见李雨棠不搭她的茬，干脆就又说了一遍：

　　“贺小姐才惯京城，作为她的闺中好友，李二小姐一定也是腹中锦绣，为何今日却不见你的诗作？”

　　李雨棠忍不住抽了抽嘴角，闺中好友又不是父子传承，怎么就贺书靑会她李雨棠就也得会了？这丫头什么奇葩逻辑，想阴她也不用这硬凹吧！

　　“卢小姐恐怕是要失望了，雨棠才疏学浅，不通文墨，就不在大家面前献丑了。”

　　卢瑾晴冷笑道：

　　“李二小姐实在是过谦了，京城之中谁不知道李家子弟各个文武双全。令姐李雨棋出阁之前，在京城也出了名的才女，李二小姐莫不是瞧不上这桃花诗会，不屑于我等为伍？”

　　周围的人也纷纷跟着起哄，很是有看热闹不嫌事大之嫌。李雨棠顿时有些头大，这世上怎么什么时候都不缺起哄架秧子的人呢。

　　实在是推脱不过，李雨棠只好默默地将自己脑海中仅存的唐诗宋词搜了个遍，三春……写三春的诗……哎呀，她想不起来啊。

　　李雨棠真不明白，自己都不认识这个姓卢的，她今日怎么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呢？

　　瞧着卢瑾晴一脸得意地摆弄着衣袖，好整以暇地望着李雨棠，等着她出丑。李雨棠突然眼前一亮，有了，她想到了。

　　在心中默念道：孟郊老爷子对不住了，小女子要借用您的大作撑撑场子了，赶明一定给您多烧几柱高香。

　　李雨棠走到女官身旁，有些歉然地低声耳语几句，悄悄地拉开衣袖，让她看见自己手腕上包扎的绷带。女官点了点头，拿起纸笔，准备替她执笔。

　　不是李雨棠取巧撒谎啊，实在是她的毛笔字真的是见不得人呀。虽然她受伤的手左手，但是，并不妨碍她跟女官说自己是个左撇子嘛。

　　一切准备妥当，李雨棠扫了众人一眼，清了清嗓子，似模似样地吟诵道：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言停笔驻，女官将视作展向众人。卢瑾晴凑上前揉着眼睛瞅了又瞅，脸色阴晴不定地变幻着，似要再说上几句，但终究还是抿着嘴唇退到了一边不再做声。

　　二皇子萧琰将纸上的诗句轻声念了一遍，望向李雨棠的眼神中温柔和煦，满是欣赏，他拍手赞道：

　　“李家子弟果然是各个文武双全。特别是这句：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李二小姐之作，实可为全场之冠。”

　　全场之冠？李雨棠一个激灵，这个萧琰是在给她拉仇恨吗？瞧瞧这瞬间静下来的场子，他以为诗会魁首真是那么好当的吗？高处不胜寒啊，懂不懂？何况她还是个冒牌货。

　　李雨棠连忙垂首道：

　　“二殿下谬赞了，全场之冠一说实在是折煞民女了。”

　　“本王倒觉得二皇兄所言极是。”

　　李雨棠瞥了一眼说话的六皇子萧珣，心中暗暗叫苦，这时候你又出来什么凑什么热闹啊？

　　萧珣向她点头微微一笑，施施然走上前来，瞧着女官手中举着的诗作说道：

　　“此诗作言语淳朴素淡、清新流畅，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两句以此细微处见慈母对子女的真情，实在感人。本王觉得，以此诗为冠，确实是当之无愧。”

　　连着两位皇子都将李雨棠的诗作点为魁首，品诗会的女官纵使权力再大，又如何能高过皇家？又哪里敢不听从？负责品鉴的女官与其余几个女官交头接耳一下，正了正身姿，似是准备要唱名。

　　“慢着。”

　　一个身穿绛红色织锦蟒袍的男子款步走了出来，此人身材修长，一双狭长的凤目，风流之中带着一股邪气。

　　女官向男子躬身一礼，问道：

　　“大殿下有何指教？”

　　大殿下？李雨棠好奇地望向男子，原来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很有可能是桃花仙生的大皇子啊。瞧这长相，其俊美清秀确实是在二皇子萧琰之上，可见其生母必然是个美人。

　　大皇子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二皇子萧琰以及六皇子萧珣，挑眼望向负责品鉴的女官问道：

　　“本王倒觉得李小姐的诗作小意虽好，但却大雅不足，算不得上乘之作。而贺小姐的诗作志向高远，傲骨犹存，通篇行文颇有大家之气，才该当本届的魁首。”

　　“这……”

　　负责品鉴的女官有些为难地在这三个皇子之间看来看去。大皇子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而二皇子萧琰却有些歉然地向李雨棠点了下头，弄得她很是莫名其妙。

　　最后在几位女官的反复商议之后，诗会的名次最终定下来。

　　贺书青为本届诗会的魁首，李雨棠则位居榜眼。

　　李雨棠自然对这个排名不会有任何意义。不做魁首，对她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

　　大皇子颇为得意的斜眼晲向二皇子萧琰与六皇子萧珣，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那副得瑟骚包的样子，让李雨棠很是费解，像他这样无依无靠，又没有背景的皇子，究竟是怎么在残酷的宫斗之中活到现在的？这简直是个奇迹。

　　就在这时贺书青也对李雨棠低声耳语了几句，说是有些事要去做。之后起身走向了大皇子。他二人相对而立，有说有笑，关系貌似十分的亲近。

　　李雨棠在一旁看着有些皱眉，她还从未见过贺书青对哪个男子露出过笑脸呢。即使是面对张姓时，她都是一副小心拘谨的模样。

　　莫非贺书青心中喜欢的不是张敬，而是这位大皇子？

　　那张敬……也太……活该了！

　　明明是贺太傅属意的准孙女婿，还不知检点地跑来勾搭她，不是活该又是什么？

　　“吟诗”的活动结束了，接下来的自然就是“做对”了。

　　诗词歌赋尚且可以将唐诗宋词偷偷的拿来混事儿。这做对子，李雨棠可就真的不行了。

　　在她的脑海里，翻到极限也不过是在每年春节的时候，偶尔瞥见过那一两眼红红的春联儿。

　　什么福多财多喜气多，风顺雨顺时运顺。要不就是什么一年四季行好运，八方财宝进门来。

　　等下若是再被那个姓卢的小丫头点名叫号地拎出来，她若是将上面那样的对联念出来，丢人可就丢大发了。

　　所以趁着贺书青仍然在与大皇子说话，而箫澜月此时又被一群闺女围着叽叽喳喳。

　　两个人都没有时间顾及她的时候，赶快三十六计走为上！

　　李雨棠顺着墙根偷溜下了品诗阁，独自一人在这桃花林间闲庭信步。

　　偶有三两只野兔，间或一两只小鹿跑过，也不甚惧人。

　　李雨棠随手折下一枝桃花。向其中一只小梅花鹿摇了摇。

　　那只小梅花鹿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李雨棠手中的花枝瞧了半晌，竟抖了抖尖尖的耳朵，甩着那根细小的尾巴，白色的屁股一翘一翘地向她蹦跳过来。

　　这大胆的小鹿来到近前，竟然就着李雨棠的手，一朵一朵，有滋有味地啃起了枝上的桃花。

　　李雨棠被它那可爱憨傻的模样逗得笑了起来，伸手轻轻摸了摸小鹿的头，指了指品诗阁的方向，小声说道：

　　“人都说牛嚼牡丹，是暴殄天物，不懂风雅。你今日这也算是鹿嚼桃花了，也亏的是我，若是被那品诗阁里的才子佳人瞧见了，定要剥了你的鹿皮，拔了你的鹿角做弹弓。”

　　“噗……”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男子的笑声，小梅花鹿被笑声所惊，立即一窜老高地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