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63、十里桃林

　　李雨棠瞧着李云杨远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昨日张敬说他确实是在河边等自己去寻证物的时候，当时她总觉得哪里似乎不太对劲，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此时方突然反应过来，当时在道观居住在那间小院的除了她，还有她四哥李云杨啊。按常来推测，能够有能力从采花贼手中救出贺书靑的，应该是她四哥李云杨才对。

　　那张敬又是因为什么才会那么肯定，跟贺书靑之事有关系的是她李雨棠呢？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当时见到贺书靑时，发现她跟自己显得较为亲近？

　　这个理由未免有些太过牵强了，下次再见到张敬一定要好好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才行。

　　不过从贺书靑对李云杨始终保持着恭敬而又疏远的态度来看，她也确实是个生性有些淡漠，不太容易与人亲近的个性。

　　望了一眼李云杨消失的方向，李雨棠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

　　从第一眼见到贺书靑的时候，她就在李云杨眼的眼中看到了惊艳之色。

　　之后虽然接触不多，但是她也能够发现李云杨的眼神总是会下意识地时不时瞟向贺书靑。

　　可叹她这个四哥怕是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对贺书靑生出了爱慕之意。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李雨棠偷偷瞟了眼身旁一身明艳的贺书靑。她的眼神从始至终都从未在李云杨的身上有过哪怕一瞬间的停留。

　　其实想也知道，贺书靑心里不是有那个张敬呢么，那么又如何会留意到她四哥。

　　虽然她四哥生得风流俊逸，又能文能武，各方面在京城的贵公子之中都算得长出类拔萃的佼佼者了，但若是硬要去跟张敬比，终究还是差了一些的。

　　李雨棠突然皱起眉头，她四哥为什么要去跟张敬比？而且为什么还会比不过？

　　起码他四哥的家世……比他好。还有……李雨棠冥思苦想了好半天，终于想到了一点，她四哥今年才十九，比张敬年轻！

　　“雨棠妹妹想什么呢？”

　　贺书青的声音唤回了李雨棠的神思。

　　“没什么。”

　　她与贺书靑相携上了马车，笑道：

　　“想到等下要去诗会，突然就想起了当年每日都要去见女夫子的时候，突然有些紧张。”

　　贺书靑闻言掩口轻笑了起来，“雨棠妹妹当年怕是没少被女夫子责罚吧？”

　　“是呀，”，一想到当年上学的情景，李雨棠就忍不住扁起了嘴，“当年罚站几乎是家常便饭，还有几乎每天都要被罚抄写，抄到我的手指头都抽筋了。”

　　瞧了一眼贺书靑，眼前这位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啊，李雨棠这种学渣忍不住感叹道：

　　“书靑姐姐，你当年一定是个学霸，女夫子肯定喜欢的不得了，肯定没受过罚吧。”

　　贺书靑微微侧头，有些不解地看向李雨棠，蹙眉问道：

　　“学霸是什么东西？”

　　“哦，就是学习特别厉害，在学堂里成绩称王称霸的意思。”

　　“噢……”

　　贺书靑缓缓摇着头笑了起来，眼神渐渐飘远，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她缓缓说道：

　　“其实我当年也是很怕女夫子的，常常会因为背不熟一篇经赋，而躲起来偷偷地哭。还曾经将墨汁偷偷地掺进女夫子吃的腌菜里面呢。”

　　李雨棠听罢，忍不住笑道：

　　“没想到你这样的才女，小时候也有淘气的时候。”

　　贺书青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

　　“谁还没有个年少顽劣的时候呢，只不过我爹他只有我一个女儿，从小就把我当儿子一般来教养。除了女子该学的针织女红之外，男儿要学的诗词歌赋，经史子集，我一样都没落下，而且还要比寻常男儿学得更好才行。我爹常说，他虽只有一个女儿，却是一女抵十男。”

　　她涂着嫣红色口脂的唇角漾出一抹苦笑，继续说道：

　　“其实我特别羡慕雨棠妹妹你，家中有那么多兄长，不必独自一人承担父辈的期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只要开心做自己就好。”

　　李雨棠笑道：

　　“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在笑话我呢，这种人有个统一的名字，好像叫浪荡子呢。”

　　“浪荡子有什么不好？”，贺书靑笑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浪荡子的，总需要有人替他背负起他所应该背负责任，他方才能浪荡得起来呀。”

　　自那日贺府门前一别，次日再见，李雨棠便觉得贺书青变了一个样子，给她的感觉十分陌生。

　　今日又见，更像是完全换了一个人般，除了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外，她几乎已认不出这就是那晚与她共历生死的女子。

　　此时的话题越说越沉重，突然又面对这样对自己开始有些推心推心置腹的贺书青，李雨棠明显又感到有些不太适应。

　　面前的这个女子，就像带了无数层的面具。

　　或冷艳或高贵，或淡雅或闲适，如今又这般真实……

　　李雨棠掀开车帘向外张望，此时她们所坐的马车已经出了城门，径直向城东的郊外走去。

　　城东的十里桃花林距城内原就不算太远。此刻望去，已然隐约能看到那遍山灼灼其华的桃花。

　　大概再有一炷香的时间，马车便会驶进桃花林了。

　　“那十里桃林的桃花开得果然茂盛，不知这样一大片桃林归属何人所有？”

　　望着如此壮阔的桃林，李雨棠忍不住感慨道：

　　“再过些日子花落果成，这么大一片桃林得接出多少桃子啊？若是不能及时售卖出去，万一烂在地里可就太可惜了。”

　　贺书青被她逗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也跟着撩起车帘向外看去。

　　“那片桃林若论起来，其实是属于皇家的，说起来那桃花林还流传着一段佳话呢。”

　　李雨棠一听就来了兴致，连忙催促道：

　　“哦？什么佳话？快说来听听。”

　　贺书青笑道：

　　“据说当今圣上还是太子的时候，曾在那里偶遇过一位桃花仙，而后便命人在那里遍植桃花。又说那位桃花仙喜欢吟诗作对，故而便在每年三月三桃花盛开的时候，在那里举办桃花诗会，久而久之这个习俗便流传下来了。”

　　“在那之后，当今圣上还有再遇到那位桃花仙吗？”，李雨棠追问道。

　　贺书青摇头笑道：

　　“那就无从得知了，有人说桃花仙是天上的仙子，与当今圣上不过仅有那一面之缘。也有人说桃花仙其实就是当今大皇子的生母，当年诞下大皇子之后就离开了。”

　　李雨棠知道当今的大皇子并非皇后所出，他虽是长子，却不是嫡子。却万没想到他还有这样传奇的身世。

　　“难道就没有人见过大皇子的生母吗？”

　　“不曾，”，贺书青放下车帘，压低了声音感叹道：“哪怕是我祖父，曾经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也未曾见过大皇子的生母。据说他是在太子大婚的前一夜突然出现在太子府内的。”

　　大婚前一天晚上，新郎官家里突然多出一个婚外子，这口气只怕非得叫新娘子怄上一辈子不可。

　　也难怪听说大皇子与皇后一向不睦呢。

　　她原本还以为是因为作为长子的大皇子，与皇后嫡出的二皇子之间争夺太子之位，所以才生的嫌隙呢。

　　原来居然还有这么一出正宫和小三之间的恩恩怨怨啊。

　　二人说话间马车已驶进了桃花林。待马车停稳，小丫鬟跳下马车，摆好踏凳，扶着贺书靑与李雨棠相继下了马车。

　　“青姐姐！”

　　一个脆生生的少女声音传来，李雨棠感觉到与她相携而行的贺书靑身体明显有一瞬的微僵。就见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去，望着来人嫣然一笑。

　　“原来是燕秋妹妹跟雨柔妹妹啊。”

　　李雨棠也跟着转过身去，就见不远处两个身形瘦削纤细，面容姣好的少女缓步向她们走来。

　　两人都穿了桃花色软烟罗留仙裙，只是制式稍有不同。淡淡的桃粉色衬着她二人白皙的肌肤，更显出几分娇俏可人。

　　只是李雨棠仰头瞧了瞧头上这开得满树烂漫的桃花，再瞧瞧眼前这两个一身桃粉的少女……她们这是不是太撞色了？

　　没错，这两个长得像竹片儿一样的小美人儿，就是穿得跟桃花精似的李雨柔跟陶燕秋。

　　她二人身边还围着几位官家小姐，一个个皆穿得姹紫嫣红，若竞艳的百花，在这十里桃花林中，还真是一道令人悦目的风景。

　　李雨棠再瞧了一眼嵌身其中的李雨柔与陶燕秋，嗯……还是感觉她俩太撞色了！

　　“青姐姐……”

　　陶燕秋眼圈泛红，语气竟有些哽咽，有那么半滴眼泪始终在她那吊起的眼梢中转来转去。

　　也不知道是她强忍着不肯让它掉下来，还是实在是酝酿的不够，无论如何都凑不足一滴，因此才怎么也挤不下来，看得叫人心里十分的着急。

　　“青姐姐……你回来就好。”

　　哟，瞧瞧！刚到桃花林，诗会还没开始呢，这陶燕秋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准备开始她的表演了呢。李雨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继续装。

　　“都怪妹妹不好，没能照顾好青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