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41、素衣美人

　　李雨棠抬手抵住菱角凑近的脑袋将她推开，伸手捏了住她秀挺的鼻子，嬉笑道：

　　“你这鼻子怕不是伤风了吧，你们家小姐怎么可能会臭！”

　　其实今天她又是爬山崖，又是钻山洞。先是在满地是血的密室，而后又掉进用来弃尸的白骨鱼塘，再然后是阴暗潮湿，住满了蝙蝠的地下洞穴，这身上的味道能好闻才怪。

　　李雨棠长叹了一口气，对菱角说道：

　　“路过一个水塘，不小心滑了一跤就掉进去了。你赶快去给我烧些热水，我去换身衣服。”

　　菱角应声跑去烧水，李雨棠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向了站在不远处的贺书靑。

　　贺书靑此时一身素色的衣裙，是丫鬟临时找给她穿的，明显不够合身，却也遮不住衣裙下娉婷的身姿。一双远黛似颦似蹙，两汪秋水无语含情。十分的姿色，十二分的风情。

　　走到贺书靑身旁的石椅坐下来，李雨棠指了指另一把石椅。贺书靑似是看出她有话要问，便也跟着坐了下来。

　　“雨棠妹妹可是有话要跟我说。”

　　李雨棠点点头，望着眼前这个面色憔悴，连唇上都失了血色的女子。

　　心中斟酌着，有些事情还是要让她知道的好。毕竟等下她跟四哥回京时，她也还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回去的。

　　早晚都要知道，倒不如让她先有个心理准备。

　　“我听说有人已经去官府报案了，说你……被采花贼劫走了。”

　　贺书靑的身子明显一震，晃了两晃。李雨棠正想要伸手去扶她一下，却见她自己努力着挺直了腰身，好在没有晕过去。

　　她强撑着保持惯常的端庄仪态，但那轻轻颤着的瘦弱双肩却泄露了内心的波澜，不知究竟是在害怕还是在隐忍，亦或是二者皆有。

　　良久之后，贺书靑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再说出话时，竟像是已经被人抽干了全身的气力，她苦笑道：

　　“报案的，怕不是我那表妹陶燕秋吧？”

　　虽然李雨棠心中也是这般推测的，但是没有切实的根据，她也不好这么附和，于是便摇了摇头，说道：

　　“具体是谁报的案，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听张敬说，他好像并未受理。”

　　贺书靑叹了口气，垂眸道：

　　“张大人是我爷爷的得意门生，为着老师的颜面，也会帮忙将事情压一压。”

　　提到张敬，李雨棠不由想起了在石崖山洞之中，二人所经历的一切。心中莫名有些烦躁，按理说其实就算没有张敬，她一样也可以找到那处石洞密室。怎么一遇到他，自己就好像变得蠢了呢？

　　片刻的失神之后，方才想起张敬在河边拾到那条黄金足链的事情。便又开口问道：

　　“书靑姐姐，昨日可有什么贴身之物不见了？”

　　贺书靑先是一怔，脸上的神色陡然而变。凝神注视了李雨棠片刻，艰难地缓缓俯身拉起裙摆，将左脚上的罗袜退下一段，露出一小截雪白似藕的脚踝。

　　一条纤细精致的黄金足链环绕其上，黄灿灿的颜色更衬得那段肌肤似雪般地润白。李雨棠望着环在贺书靑脚踝上的黄金足链，瞳孔微缩，这足链跟张敬拿给她看的那条一模一样！

　　她明明记得那条足链应该还在张敬的手中，然而此时怎么又会挂在了贺书靑的脚踝上？

　　难不成那一条是有人故意仿制的，目的是用来陷害贺书靑？总不能是张敬在她回到小院之前，先她一步过来，将脚链还给了贺书靑吧。

　　贺书靑看出她的疑惑，又将右脚的罗袜同样退下一段，仍旧是露出一小截藕白的脚踝，光洁如玉的脚踝上什么都没有。

　　李雨棠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黄金足链其实是一对，分别系在了贺书靑的双脚上。这么说是她昨夜落水时，遗失了右脚上的那一条脚链，今日又恰巧被张敬在河边捡到了。

　　贺书靑声音发颤地问道：

　　“雨棠妹妹可是听说了另一条足链的下落？该不会是……”，她的脸色又白了几分，顿了顿才又鼓起勇气试探地问道：

　　“据说道观后山发现了三具尸体，莫不是那足链……”

　　原来贺书靑竟误以为足链出现在那三具绑匪的尸体处了，难怪把她吓成这样。

　　也难怪她会害怕，想想看，若是她的贴身之物真的出现在一个陌生男子的身上，那纵使对方不是采花贼，也足以污了一个女子的清白。

　　李雨棠见她被吓得不清，连忙解释道：

　　“不，你那条足链昨晚落在河岸边，今日被张敬拾到了，现在在他的手上。”

　　贺书靑听说足链落在张敬手中，脸上的血色非但没有恢复，反而又白上了几分，一双秀眉也锁得更紧了。

　　瞧着她那副模样，李雨棠琢磨着许是因为女儿家的心思。知道贴身之物落在了心上人手中，一边觉得羞怯，一边又怕被心上人知道自己被人所掳，进而心生嫌弃。

　　李雨棠觉得害羞倒也罢了，若是怕张敬心生嫌弃却是大可不必担心，毕竟人家能帮你把案子压下来，就不会在乎多不多一条那一条足链。

　　说不准其实那张敬还会私下里偷偷收藏起来了呢。这才子佳人的，无论是藏是还，终究都是一段佳话。

　　见她仍旧一脸愁容，李雨棠宽慰道：

　　“书靑姐姐大可不必为此担心，我瞧着张敬虽然有时说话行事虽然桀傲不恭，甚至还有些无礼，但倒也算是个正人君子。而且行事豁达磊落，不似那些老古板一般的迂腐顽固。”

　　贺书靑抬眼打量着她，语气有些迟疑。

　　“雨棠妹妹，你……好像很了解他？”

　　我了解个屁啊！李雨棠在心中暗骂，我这是在安慰你，你听不出来吗？总不能当着你的面说你的心上人是个睚眦必报，心胸狭隘的混蛋吧？

　　那个家伙其实又蠢又楞又傲娇，不久之前还差点把她从山崖上丢下去摔成肉饼呢！他奶奶的！

　　这语气，这表情。该不会是客套地夸那张敬两句，她就吃醋了，把自己当成假想敌了吧？爱恋中的女人还真是不好哄。李雨棠暗暗吸了口气，微微笑着回道：

　　“我与那张敬也只是今天第一次见，实在谈不上了解。大多也是听旁人这么说的。倒是书靑姐姐与他相识多年，应该更了解他的为人才对。”

　　贺书靑幽幽叹了口气说道：

　　“是啊，张大人的确是个胸怀坦荡，行事磊落，万中无一的谦谦君子。”

　　李雨棠暗暗翻了个白眼：爱恋中的女子果然都瞎。

　　就在这时，菱角从房中走了出来。

　　“二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李雨棠向贺书靑点了点头，“书靑姐姐稍待，我去换身干爽的衣服衣裳。”，随即起身走进了房间。

　　小丫鬟们照例退了出去，房中只剩下李雨棠一个人。她快速将断了半截袖子的衣服脱下来，从菱角已经收拾妥当的包裹之中，随便拽出一件干爽的衣裙照在身上。

　　这湿哒哒的衣服穿在身上实在是太难受了，现在总算是舒服多了。

　　一个黄澄澄的物什叮铃铃掉在了地上，李雨棠弯腰拾在手中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条跟贺书靑左脚上系着的，一模一样的黄金足链！

　　怎么又多出来一条足链？贺书靑左脚上一条，张敬手里一条，现在她这里又有一条，加起来就是三条黄金足链。足链这东西，要么一只，要么成对，怎么会跑出来三个？难不成贺书靑是三足金蟾？

　　不对，李雨棠似乎想起来了，当时她将足链再次要过来瞧上面刻着的名字时，张敬一直催促她将昨晚发生的事说出来。所以一时分心，她就顺手把足链揣自己怀里了。

　　真是服了，她没注意，难道那个张敬也没注意，这么重要的证物怎么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揣起来了呢？等等，以张敬那过目不忘的脑子，不可能一直到最后都没想起来这条足链不见了。

　　所以说……张敬其实应该是故意把足链给她的，目的是……交还给贺书靑？

　　完蛋了，她刚刚不知道自己把足链揣回来了，刚刚还跟贺书靑说足链在张敬手里，害人家好一顿担心。现在再拿出来岂不是让贺书靑误会自己刚刚是在戏耍她玩？人家出了事，心理正脆弱着呢，这么干明显不太厚道。

　　算了，以后有机会再说吧，实在不行改天找机会交给张敬，让他自己去还，说不定还能让他们增进感情，大不了自己给他们帮忙制造一下机会，弥补一下刚刚的无心之过。

　　想到此处，李雨棠将足链收好。简单清洗了一下，重新换了一身衣服。

　　走出房门，正瞧见李云杨刚从外面进来。见她已经回来了，便开口问道：

　　“事情可都办完了？”，他指的事情自然是诵经还愿之事。

　　李雨棠点了点头。

　　“嗯，事情都办完了。”

　　李云杨点点头，吩咐下人们将东西收拾上车。

　　“车马已经备好了，我刚刚去跟乾阳观的高功坤延道长辞了行，还愿的事情既然办完了，我们就即刻就启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