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38、蝙蝠洞穴

　　张敬向李雨棠走了过来，伸手拿过她手中的石头，随意丢在一边，笑道：

　　“这有什么稀奇，石洞里最多的不就是石头么。”

　　“可是那石头的形状看起来不像是天然的……”

　　李雨棠正想要将那块儿石头再捡回来仔细看看，张敬却突然说道：

　　“我们得赶快出去，好派人将这里仔细搜查一遍。他们能派人回来杀人灭口，就能派人来毁灭证据。”

　　李雨棠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紧迫性，赶忙利落地将倒在地上的凶犯腰带解下来，结结实实地捆了个双环猪蹄扣。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疑惑地抬眼望向张敬，问道：

　　“你刚刚是怎么跑回来的，他的那个同伙呢？”

　　“呃……”

　　张敬顿了一瞬，眨了下眼睛，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刚刚跑着跑着，不知怎地，他就不见了，许是不小心掉到哪个机关里了吧？”

　　“……”

　　李雨棠面色微沉，瞪向一脸讪笑的张敬。这家伙是不是觉得她傻？有人会在自己家里跑得蒙了，还踩进了自己挖的陷阱里面吗？

　　张敬见她面色不善，赶忙取下石壁上的一盏油灯，指着前方正色道：

　　“刚刚那两个人杀人灭口之后走到在这条通道来，很可能说明出口就在这个方向，我们不如就顺着这条通道走下去看看吧。”

　　望着已经向通道深处走去的张敬，李雨棠幽深的眸光微敛。缓步走到角落处，弯下腰，将刚刚被张敬随手丢掉的那块儿石头捡起来，揣进怀中。

　　直起身，抬手也摘下一盏油灯，快步追了上去。

　　通道似是一路向下倾斜，越走感觉地势越低。

　　二人走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李雨棠渐渐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他们这次走的距离，比石崖入口到石室以及到白骨水潭，两条通道的距离加起来还要多上好几番，却连一个岔路或是半间石室都没有再看到，这也太奇怪了。

　　“这条路是不是太长了些，我们会不会走错了？”

　　李雨棠渐渐放缓了脚步，开始观察起周围的情况。空气中隐约能闻到一股沉闷而又带有浓重腐臭味道的湿浊之气。伸手摸了一下旁边的石壁，上面带着很重的湿气，有些地方甚至还长了不少青苔。

　　张敬突然开口道：

　　“你听，前方好像有流水的声音。”

　　李雨棠侧耳细听，果然隐约能听到有些急促的流水之声。

　　二人同时振奋精神，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又过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通道终于走到尽头，眼前的空间豁然开阔。

　　此处又是一个溶洞，较之前那个有水潭的溶洞要小上一些，距离他们三四丈远的地方，一条湍急的地下暗河横亘在眼前。

　　空气中浓稠的湿浊感分外明显，甚至让人感觉身体的每一根毛发都变得粘腻起来。

　　李雨棠身上的衣服本来就湿透了，粘粘地贴在身上难受极。再闻着这里浓浊的酸腐臭味，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里让人感觉好不舒服……”

　　张敬突然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悄声说道：

　　“嘘……别出声……”

　　“怎么了……”

　　话音刚落，就听到头顶上突然传来杂乱的，吱吱叽叽的骚乱声。见张敬面色凝重地向上望着，李雨棠也跟着举起了手中的油灯往上看去。

　　然而还没能来得及看清洞顶上密密匝匝，挨挨挤挤的究竟是什么东西，突然乌压压地一大群黑影铺天盖地的向他们冲了过来。

　　“啊！”

　　李雨棠惊叫着下意识抬起手臂，想要护住自己的脑袋，却也因此失手弄翻了手里的油灯，哐啷啷的摔在地上，灭了。

　　张敬迅疾地将李雨棠拉入怀中，谁知这地上太过湿滑，突然被拽得失去重心的她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撞在了张敬擎着油灯的胳膊上。

　　眼看着倾覆的灯油就要泼溅到了李雨棠的脸上，张敬赶忙抬手去挡。灼热的灯油一滴不落地泼在了他的手臂上。

　　仅剩下的唯一一盏油灯，也熄灭了，四周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刚刚是吃人肉的大鱼，如今又是还没来得及看清，却会到处乱飞乱撞的怪物。

　　不断有东西在身边乱飞，不时还砸在他们的身上以及头上，在这样目不视物的黑暗之中，李雨棠感觉自己的神经都快要被折腾得崩溃了。

　　感受到怀中之人的紧绷不安，张敬凑在她耳畔低低地安抚着：

　　“别怕，是蝙蝠而已，这种蝙蝠不会伤人的。”

　　被紧紧护住的李雨棠，将头埋在那宽阔而结实的胸前，再次闻到那股熟悉的幽香，她竟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

　　就这么安静地蜷缩着，静静地聆听着这温暖的胸膛之中，传来略有些急促的砰砰心跳之声。

　　李雨棠有些想笑，这家伙居然还在安慰别人，明明他自己其实也很害怕。瞧，心跳得居然这么快。

　　又过了许久，周围渐渐安静了下来，张敬的声音再次响起，他轻轻松开了双臂，还怀中之人以自由。

　　“好了，没事了。”

　　蝙蝠显然已经散去，然而刚刚的恐怖经历让李雨棠仍然心有余悸，四周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东西。

　　她生怕张敬这一松手，就会只剩她一个人独自面对着陌生而又恐怖的地下溶洞。于是便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张敬的手臂。

　　“嘶……”

　　她听到张敬发出一声轻微的抽吸声，虽然很轻，但在这漆黑安静的溶洞之中却仍能听得十分明显。

　　“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吗？”，李雨棠问道。

　　“我没事，刚刚不小心被油灯烫了一下。”

　　张敬自怀中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借着微弱的亮光，俯身捡起跌落在地上的油灯，重新点了起来。灯内的灯油已经所剩无几，只浅浅的一层没着灯芯，但终归还是聊胜于无。

　　“给我瞧瞧。”

　　李雨棠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话，把张敬说得一愣，旋即反应过来，立即将左手收进衣袖内，轻笑一声，说道：

　　“一点小伤，不碍事。”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矫情的。”

　　见他不肯将手伸出来，李雨棠干脆上前扯住对方的衣袖，直接向前方的暗河走去。

　　眼前的这条暗河有三丈来宽，水势也十分湍急，两边的石岸被河水冲刷得十分光滑。

　　李雨棠小心翼翼地拽着张敬走到河边，不容分说地褪开他的衣袖，将刚刚被藏起的左手拉了出来。

　　健壮结实的小臂此时已烫红了一大片，好在只是灯中的灯油，温度算不上太高，烫得也不算严重。

　　李雨棠粗鲁地抓着他的手腕直接按进了冰凉的河水之中。张敬没有反抗，就这么默默地任由她抓着，静静地看着她将自己的手臂浸在水中，唇角不由自主地轻轻弯起。

　　约么冷水浸泡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李雨棠松开了手。从怀中掏出手帕，正打算帮他擦干手臂上的水，却突然瞧见帕子上的血迹，这才想起了之前在密室的时候，自己检查地上的血迹时，曾用它来擦过手。

　　怎么擦过了那绑匪的血，随手就又将它揣回怀里了呢？李雨棠心中顿觉嫌恶，顺手便将它丢进了河水之中，起身向回走去。

　　素色的帕子如一片被秋风吹落的枯叶，飘荡着坠向河中。就在它即将落入水中的前一刻，一只骨节修长的手轻轻将它接住。

　　目光落在帕子上那支含露的海棠花上，张敬默默地看了一会儿，将它重新叠好收入了怀中。随意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也起身走了回来。

　　“谢谢。”，他说道。

　　“有什么可谢的？”，李雨棠瞥了他一眼。

　　张敬沉默了片刻，低声问道：

　　“你待其他人……也是这般吗？”

　　李雨棠挑了挑眉梢，笑道：

　　“是不是突然觉得很感动？”

　　张敬双眸微垂，不再说话。

　　“不说算了，我现在只想尽快想办法从这个鬼地方出去，再在这待下去我就要疯了。”

　　李雨棠摆了摆手，走到已经开始渐渐变得微弱的油灯前，将其举起环顾着溶洞。

　　这个溶洞跟她以往见过的那些溶洞相比，其实也算不上大，其中那条地下暗河就占据了这个溶洞大半的面积。

　　望着眼前偶尔有些痞气，有时言语还有些孟浪，但却目光澄澈，心思清透的少女。张敬忍不住轻叹了口气，说道：

　　“按方位来讲，这里应该已经是乾阳观后山的范围了。”

　　“什么？”，李雨棠惊讶地转过头来，“你是说我们现在已经在乾阳观的道观内了？”

　　“嗯，”，张敬点了点头，回道：“按距离跟方位来推算，应该是的。”

　　山洞之中她分辨不出具体的方位。但若是从一开始山洞通往的方向就是乾阳观，那么按照刚刚一路走过来的时间，大概估算一下，还真有可能就是在乾阳观的后山所在范围内了。

　　想到了乾阳观的后山，李雨棠猛然看向不远处那条水流湍急的暗河。昨晚她夜探镇元真人的无忧小筑，后来被一只白虎吓得跌落水中，而后又被湖中的暗流漩涡卷了进去。

　　李雨棠记得自己好像曾经经过一条四壁都是岩石的狭长水道，之后她便失去了知觉。难道就是眼前的这条暗河？不会这么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