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34、人形石床

　　见女孩有了反应，李雨棠心中暗喜，连忙又将那童谣哼了两遍。

　　当她准备再接着唱第三遍的时候，女孩突然用十分沙哑的声音跟着低低的哼唱了起来：

　　“船儿摇，月儿闹，乌篷雨芭蕉，花儿笑，鸟儿叫，风吹过小桥，江家儿郎俏，齐家女儿娇，一朝龙门跳，新人上花轿……”

　　女孩终于有了反应，李雨棠安耐住激动的心情，轻声地跟着她的速度和哼唱起来。

　　然而当听到女孩唱到“江家儿郎俏，齐家女儿娇”的时候，不由得微微皱起了眉头，怎么跟张敬刚刚教给她的不一样？

　　江家……齐家，张家……李家。等等，张家的儿郎……李家的女儿？这不就是在说张敬跟她自己吗？李雨棠蓦地抬头瞪向那扇狭窄是石门，她……她居然被那个家伙给调戏了！

　　再仔细砸么了一下这童谣的内容，李雨棠顿觉脸颊微微有些发热，这哪里是童谣，明明就是内涵段子好吗？万没想到这古人飙起荤段子来，都能飙的这么清新脱俗。

　　身旁的女孩依然在用低哑的嗓音哼唱着那首童谣，李雨棠心念电转，凑近女孩耳畔，低声道：

　　“你唱错了哟。”

　　女孩的声音戛然而止，眼皮迟缓地眨了一下，又重新恢复了呆愣的状态。然而李雨棠却在那木然的双眸中看到了之前未有的一丝生气。

　　就这样静默着过了许久，女孩在李雨棠的引导下，再次哼唱起了童谣。这一次在她唱完之后，李雨棠轻轻地替她鼓着掌，赞扬道：

　　“你唱得可真好。”

　　听到赞扬的女孩眼中又多了一分神采。

　　“你还会唱其他的童谣吗？”，李雨棠轻声问道。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是在思考，这一次没有等多久就听到她哑着嗓子哼着：

　　“十八子，撞到山，山倒草参参，落叶砸破川，长安月，夜阑干，旧貌换新颜，千里复江山……”

　　李雨棠心中大喜，面前的女孩已然开始跟她进行简单的互动了。于是再次为她拍手道：

　　“好厉害，你一定是小伙伴里唱得最好的。”

　　女孩迟缓地点着头，脸上明显流露出了一丝骄傲之色。接连又问了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在确定对方没有产生抵抗情绪之后，李雨棠渐渐小心翼翼地将话题带向了她想要知道的东西。

　　“你家住在哪里，那里都有什么啊？”

　　女孩幽幽地回道道：

　　“清水镇，傍山村，村口有棵好大好大的老槐树……”

　　虽然不知道榜山村在哪里，但是清水镇李雨棠却是知道的。因为她跟她四哥李云杨在来乾阳观的前一晚，就是住在清水镇上的客栈。而这清水镇正是元阳山脚下的小镇，那么榜山村想必也就是这附近的村庄了。

　　只不过这个女孩若是住在村子里，那么她的身份恐怕就与近日来采花案连续作案的目标有所出入了……

　　想到此处，李雨棠轻声说道：

　　“我是京城的贵女，改日带你去京城做客可好？”

　　“贵女……贵女……”

　　女孩喃喃念叨着，突然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指着前方尖叫起来：

　　“贵女，贵女都死了，贵女都死在那里了，啊！”

　　“你说什么？贵女为什么会都死了？”，李雨棠急迫地追问道。

　　“在那里，都死了，不能动，都死了，好多血，好多血……啊啊！”，女孩惊恐地用手指直直指着前方，不停地尖叫着，突然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喂，你醒醒啊，喂！”

　　李雨棠连忙将女孩揽在怀里，用力掐按着她的人中，然而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在这时，密室的石门被突然打开了，张敬快步冲了进来。瞧见李雨棠怀抱着女孩坐在地上，不由一怔，又慌忙将身体背转过去，低声问道：

　　“刚刚出了什么事？”

　　瞥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女人，这二人竟不知何时也晕了过去，难道这也是她们的本能反应？李雨棠皱了皱眉，伸手探了下鼻息，还好，确实只是晕过去了，并没有死。

　　“刚刚我提到京城贵女，这孩子突然情绪激动的大喊大叫，紧接着就突然晕了过去。”

　　女孩的身体娇小而柔软，虽然头发凌乱不堪，但身上却十分干净。非但没有半点脏污，甚至还能闻到十分明显的檀木混合着花香的香气。

　　小心地将女孩轻轻放下，替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李雨棠站起身，走向女孩刚刚所指的方向。

　　密室很小，三两步已然走到尽头，李雨棠面对着空荡荡的石墙愣怔发呆。张敬走到她身侧，望了一眼光秃秃的石墙问道：

　　“她刚刚都说了什么？”

　　李雨棠凝眉思索着，喃喃地将女孩的话简单重复给张敬听。

　　“她说，贵女都死在那里了，不能动，好多血……”

　　“不能动，好多血？”，张敬讶异地重复这这两句话，神色也跟着变得凝重起来，“看来她所说的贵女，很有可能就是采花案的那些受害人。”

　　“是啊，”，李雨棠点头道：“被嫌犯扭断了脖子，所以不能动，死因是失血过多，而女孩又说好多血，那说明她很有可能亲眼目睹了案发的经过。也就是说，这里很有可能是第一凶案现场……可是……”

　　光滑的墙面，整齐的地砖，不着一物的角落，对面几步远蜷缩着三个未着寸缕的女人……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值得嫌犯冒着重重危险，不惜奔波百里，也要将京城贵女带到这里进行犯罪的地方啊。

　　这里一定另有玄机，难道这密室之内仍有暗格？张敬附耳在石墙上瞧了瞧，眸光忽深，沉声道：

　　“石墙后面是空的，后面一定另有空间。”

　　与此同时，李雨棠也凭借这灵敏的嗅觉，发现了石墙下的缝隙中隐隐渗出的鲜血，她指着长长的血线说道：

　　“这面石墙下有缝隙，这墙很有可能是活动的。”

　　话音刚落，就见张敬已经拨动了旁边石墙上的油灯架子，咔噔一声，面前的石墙从中间向左右对等分开，如同一扇大型的电梯自动开合门。

　　随着石墙的打开，后面一个与这件密室大小相同的石室显露出来。

　　浓到有些呛鼻的血腥气混合着檀木与鲜花的香气，那怪异的味道熏得李雨棠差一点就要吐出来。

　　石室正中是一张人字形的石床，看起来像极了现代医院做妇检的那种检查床，上面还铺着几张柔软蓬松的兽皮。置于这算不上宽敞的石室之中，显得格外地变态而诡异。

　　角落里，一个檀香木的浴桶里还盛满了飘着鲜花的水，旁边小几上坐着的红铜狻猊香炉，其内的香料虽然早已燃尽，但余香仍然在这石室内迷离纠缠。

　　但此时，无论是那人形石床还是檀香木的浴桶，亦或是镂雕狻猊香炉，都不足以摄人眼球。因为就在这间石室的地面上，目之所及处皆被一大片殷红的鲜血所覆盖。

　　血液已经几近凝结，李雨棠蹲下身，用手指沾了一点血液，用手指捻了捻，又凑在鼻子闻了闻，说道：

　　“是人血，还算得上新鲜，这里环境密闭，血液蒸发的慢。按推算，应该也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掏出了一块绣着一支海棠花的素色的帕子，李雨棠擦了擦手指上的血迹，站起身继续说道：

　　“看起来应该差不多是一个成年人身体全部的血量。这里很有可能就是今早那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被害的第一现场。”

　　张敬认同地点着头，目光落在石室郑中的石床上，变得幽深而锐利，声音低沉地说道：

　　“这里应该也是采花案的那些被害者遇害的地方。从石床上的血迹……”

　　话说到一半，他却突然顿住了，颇有些不自在地觑了一眼李雨棠，以拳抵唇轻咳了一声，说道：

　　“这里能找到的讯息应该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再去另外那条通道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

　　“什么就这里能找到的讯息应该差不多了？”，李雨棠对张敬突然转变的态度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里明明就还有几个至关重要的疑点没有解开，你干嘛突然就说要走了？”

　　李雨棠狐疑地盯着张敬，瞧着他那从双耳根部渐渐浸染上来的可疑红云，不解地问道：

　　“你怎么突然又脸红了？”

　　“……”

　　莫不是这家伙发现了什么重要讯息，但又不想跟自己分享，怕在这里耽搁久了她也会发现，所以才急着要离开这里？李雨棠在心中暗想着：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你不说，我自己也能找出来。

　　好在李雨棠此时并没有多少心思去开玩笑取乐，张敬暗搓搓地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还来不及为自己躲过一劫而暗自庆幸，就被李雨棠接下来的言辞惊得瞠目结舌，雷的外焦里嫩。

　　只见李雨棠避开地上遍布的血迹，走到那张长相怪异的人形石床旁边，驻足打量。望着人形的石床的分叉处，她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道：

　　“我怎么觉得那个人形的开口太小了，似乎站不开一个成年男子啊，那嫌犯是怎么办事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