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22、验尸证伪

　　李雨棠腹诽着走进了停放尸体的房间，原以为房中此时应该是除了张敬之外，还有仵作捕快等一堆人聚在一起查验尸体，她正好可以偷偷趁机瞧上一眼就走，也不会太过引人注意。

　　然而推开门的一瞬间她却愣住了，房中居然只有张敬与那个身形高大的捕快两个人，他们似乎正在谈着什么，见她进来也是一愣，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

　　房间中的空气瞬间静得可怕，两人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瞧着她，也不说话。李雨棠有些尴尬地咧着嘴笑了笑，既然她是那个擅自闯入的人，理论上来说，是不是应该由她先开口说点什么，来打破面前的僵局呢？于是她清了清嗓子，说道：

　　“两位大人请继续，民女只是想进来确认一下死者是不是昨晚的那个黑衣人。”

　　“请便……”

　　张敬依旧是面无表情地抬了抬手，似乎对她的擅自闯入并不在意。微微侧过头对旁边那身形高大的捕快说道：

　　“这几具尸体身上带有河沙，熊捕头，你带几个人顺着河水一路向下寻找，看看会不会有什么发现。”

　　“是！”

　　被称为熊捕头的高大捕快神情肃穆，目不斜视地行礼领命，大跨步地走出了房间，随后十分自然地随手将门给带上了……带上了？！

　　李雨棠真想问问那位有随手关门这样良好习惯的熊捕头，你是故意的呀，还是故意的呀，还是故意的呀？虽然房内目前一共有五个人，因此她与张敬严格意义上来说也算不得“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但那另外的三个毕竟是死的好吗？会喘气的，就只有她跟张敬两个人好吗？

　　瞧着那扇被重新关好的房门，李雨棠多少感到气氛有些尴尬。然而张敬对此似乎并没觉得有何不妥，十分随意而又自然地走到李雨棠身旁，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问道：

　　“听李小姐刚才所言……昨晚是亲眼见过黑衣人的真面目喽？”

　　这话说明意思？李雨棠顿时警觉地望向张敬。昨晚那个沐浴时遇到的黑衣人，从劫持她到后来逃走，始终都是蒙着脸的，她怎么可能会见过他的真面目？但是从眼前这张敬脸上的表情来看，他似乎又像是知道些什么。难道他知道她所说的黑衣人是另有所指？不对，他不可能知道，李雨棠安慰着自己，仰头迎上对方的目光，肯定地回道：

　　“……没有。”

　　张敬看着她那一脸认真的模样却突然笑了起来，扬了下眉梢又问道：

　　“既然未曾见过黑衣人的真实面目，李小姐又据何判断他们是否是同一人呢？”

　　“靠分析跟推理。”

　　“哦？”

　　李雨棠回答得一本正经，张敬却噗地一声再次笑了出来，耸耸肩说道：

　　“愿闻其详。”

　　三具尸体并排放在三只简易的木架床上，李雨棠白了他一眼，缓缓走过第一具尸体旁。这具尸体的面部虽然布满了血污，但是李雨棠仍然可以认出他就是昨晚的三个绑匪之一。紧接着她又走过第二具尸体，两具身穿道袍的尸体都是昨晚的绑匪没有错。

　　李雨棠走到最后一具尸体前站定，望着这具身穿夜行衣的尸体，心想着这应该就是第三个绑匪了。然而待她看向尸体的面部时，却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因为这尸体的脸皮居然被人给整张揭掉了！

　　任是李雨棠做刑警时出过不少现场，见过无数血腥恐怖的场面，较寻常女子胆量也大上不少。但这猛然看见一张没了嘴唇眼皮覆盖，血肉模糊眼球脱出的一张已经算不上是脸的东西，还是吓得一个哆嗦，忍不住向后倒退了一步，撞在了跟在她身后的张敬身上。

　　张敬伸手将她扶住，跨步上前挡在她与那具实体之间，恰好遮住了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只见张敬望着她微微有些失了血色的脸，皱了下眉，语气中带着一些关切地说道：

　　“既然已经都看过了，李小姐不妨先回去休息，此案若有进展，本官会着人通知你与令兄。”

　　虽然能体会出对方是出于一片好意，但李雨棠却显然并不想承他这份情。刚刚那尸体如此蹊跷，她还没弄清楚呢，就想打发她走，怎么可能？于是深吸一口，昂首道：

　　“多谢张大人的好意，不过民女还没向你详说民女的推测呢，怎么能现在就走。”

　　张敬不太确定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最后只好无奈地摊着手示意她继续。有了刚刚的一些心理准备，李雨棠此时已经没那么害怕了。她绕过张敬重新站到那没有脸皮的尸体前，认真地打量了起来。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只有他的脸皮被揭掉了？莫不是他有什么不能为人所知的身份？李雨棠将目光移向他身上所穿的夜行衣，的确如李云杨所说的那样，尸体身上所穿的夜行衣松松垮垮极不合身。

　　一般而言，穿着夜行衣除了因为黑色在夜晚更容易隐藏之外，更是因为夜行衣的裁剪必须十分合身，穿着时才可以快速的反应与行动。据此可以判断出，这套夜行衣根本就不可能是属于他的。

　　再加上他发丝内夹杂着的河沙，以及裸露出皮肤的细微拖擦痕迹，纵使没了脸皮，李雨棠也能断定他就是那最后一个绑匪。

　　始终站在一旁静静观察着她一举一动的张敬，似乎从她面部细微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什么，突然开口问道：

　　“李小姐可是认识此人？”

　　李雨棠被吓得一惊，望着张敬无奈地摇着头笑道：

　　“脸皮都没了，叫我从何认起？”

　　“嗯，说得也是。”

　　张敬侧头凝视着她，脸上再次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这笑容中除了三分对她胆色的欣赏之外，更多的则是一副洞悉一切却不说破的欠揍模。这令李雨棠感到十分的不爽，斜睨了他一眼，说道：

　　“不过我可以肯定这不是昨晚的那个刺客。”

　　“哦？理由。”，张敬饶有兴致地问道。

　　李雨棠指着尸体的胸口前一条足有三十四十公分的狰狞伤口，说道：

　　“此人若是昨日那个刺客，按道理说这一处就是昨晚被我四哥李云杨所伤，当时他那一剑是自左下向右上斜挑，而且速度极快。那么形成的创口应该属于锐器切创伤，创口呈两边尖细，十分流畅的纺锤状，且创角应该有十分明显的深浅之分。”

　　随手捡起旁边木架床上放着的长剑，挑开尸体胸前破损的衣襟，指着胸口那条狰狞的伤口继续说道：

　　“而这具尸体虽然从表面上看，创口的方向、位置甚至长度、深浅都与昨夜的刺客相同。然而开端的创角却短而深，说明凶手先是刺入，再向右上切划，因此形成了刺切伤。并且伤口形成不够流畅，说明凶手当时自身应该有些气力不济。”

　　张敬眉眼之中俱是欣赏的笑意，赞许地点头道：

　　“李小姐不愧是将门之后，对刀剑之伤如此精孰。不过……”

　　然而他语气一顿，双眉蹙起，语气中带出一丝疑虑，继续说道：

　　“既然尸体与昨夜的刺客所受的伤位置形状相同，且都是为剑所伤，那么李小姐所说的细微之处目前也只能算一家之言，并不能证明这伤就不是昨夜令兄所为。”

　　昨晚多人围困刺客，场面十分混乱。李云杨那一招出剑实在太快了，以她的眼力，确实无法证明当时他行剑时是否是先刺后挑。李雨棠沉吟片刻，将手中长剑调转，以剑柄点压着尸体说道：

　　“这具尸体口唇皮肤异常惨白，形成的尸斑十分浅淡，说明生前有过大量的失血且足以致命。但昨夜的刺客受伤到现在至少有八个多时辰，而这具尸体现在还没有形成完全尸僵，尸斑按压还会褪色，说明死亡时间还不足五个时辰。”

　　“李小姐的意思是若刺客失血过多，且足以致命，那么他不可能撑到三个时辰那么久才死是吗？”

　　李雨棠毫不迟疑地点头说道：

　　“嗯，这种伤口来说，以一个成年人的血量不足以支撑三个时辰。”

　　张敬眼中的笑意却变得更甚，只听他反问道：

　　“但如果他封住了穴道，延缓了血的流速呢？”

　　“这……”

　　李雨棠眉头蹙起，有些犹豫，她毕竟对武功点穴之类的知识一窍不通，这显然已经超出了她的知识范围了啊。虽然以前常常在武侠小说里看到这种点穴止血的桥段，但具体效果如何她却不甚了解。毕竟在现代出了那么多次现场，她也没有遇到过一次是武林高手作案的。

　　这时，却听张敬语气悠缓地开口说道：

　　“若是以内力封住穴道，势必会压迫住经络，那么在尸体的经络穴位处必然会出现明显的瘀滞痕迹。而这具尸体身上显然没有，这说明李小姐刚才的分析是对的。”

　　“原来封住穴道之后会是这样啊……”

　　李雨棠点了点头，旋即反应了过来，有些不悦地瞪向张敬。原来这家伙从头到尾心里都清清楚楚，合着刚刚他一直是在逗着自己玩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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