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19、郎情妾意

　　张敬做出了一个略显夸张的原来如此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却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几分揶揄之色，但见他轻笑着说道：

　　“那就有劳李小姐为本官带路了。”

　　李雨棠嘴角抽了抽，心道：我就随便这么一说，你居然还当真了？但又不得不尴尬地笑着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

　　“张大人这边请。”

　　他二人一前一后进了院子，果不其然便一眼瞧见刚从房中走出来的贺书靑。见她回来，贺书靑立即面带喜色地快步走上前来，叫了声：

　　“雨棠妹妹……”

　　然而待她看清跟在李雨棠身后穿着官服的张敬时，贺书靑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更是瞬间又白了几分，愣在原地迟疑了片刻，才略有些僵硬地福身一礼道：

　　“书靑见过张大人。”

　　“嗯。”

　　张敬只点头应了一声，在院中环视一圈，向身后的官差摆了下手，示意他们进院搜查，这才重又将视线落回贺书靑身上，问道：

　　“贺小姐许久不见，不知老师他老人家身体近来可还健朗？”

　　贺书靑低着头小声回道：

　　“爷爷身体很好，多谢大人挂心。”

　　“贺小姐看着脸色不太好。”

　　“昨日染了……风寒……”

　　“要多注意身体才好。”

　　李雨棠皱着眉头打量着面前的二人，听他们的对话，张敬称贺书靑的爷爷——太傅贺文常为老师，显见他俩不但是认识的，关系还挺近。虽然二人的对话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却显得十分疏离，而且放在目前这种情况之下也感觉十分的别扭。

　　贺书靑走到李雨棠身侧站立，仍旧低着头声如蚊蝇般地小声问道：

　　“雨棠妹妹，他们这是……”

　　“张大人是来追查昨晚闯入乾阳观的刺客的。”

　　瞧着贺书靑的举动，李雨棠心中有些狐疑。按理说以他二人的关系，作为自己爷爷的门生，就算贺书靑跟这个张敬算不上熟识，但在这样相对陌生的环境之中，张敬应该比自己对她来说更亲近可信才是，怎么如今看起来反倒如老鼠见了猫一般躲在自己身后呢？

　　难道她是因为害怕自己被绑匪绑架的事情被张敬知道？也难怪，这张敬年轻有为，颜值换到现代也绝对是可以跟顶流抗衡的小鲜肉一枚。俗话说那个少女不怀|春？

　　瞧着贺书靑那时不时偷偷瞟过去的小眼神，李雨棠叹了口气，打算好人做到底，于是轻轻拍了拍贺书靑抓着她衣袖的手，对张敬说道：

　　“这里搜查起来估计要费些时候，不如请张大人先进屋坐下喝杯茶，稍作休息如何？”

　　“嗯……”

　　李雨棠见他应允，连忙转头对贺书靑说道：

　　“书靑姐姐，院子里风凉，你也莫要久站了，不如就先替我去招待一下张大人，我得去瞧着别让那些官差把东西翻乱了。”

　　贺书靑一双秋瞳瞬间瞪得滚圆，不可思议地望着李雨棠。瞧瞧，说到她心窝里去了吧？就在李雨棠对自己的明察秋毫、体贴入微而暗自有些小得意的时候，张敬却不突然开口说道：

　　“不必了，本官还有要务需要处理，既然贺小姐身体有恙，就先回房休息吧，这里也没什么事。”

　　“多谢张大人，书靑告退。”

　　贺书靑感激地欠了欠身，又对着她点了点头，便急匆匆地回了房间。李雨棠瞧着她那一双妙目眼含秋水，心中很是感慨，人家不过是说两句客套，就把这丫头感动成这个样子，还真是天真单纯的纯情少女啊。

　　张敬走近李雨棠几步，微微向她顷身靠近，低声道：

　　“本官凡事向来喜欢亲力亲为，不过你的好意，本官心领了。”

　　“呵呵……府尹大人事必躬亲，真是京都百姓之福。”

　　李雨棠暗自翻了个白眼，心领个头啊，本小姐压根就没有要请你喝茶的意思。不过是看在贺书靑的面子上，给你们制造个独处机会而已，谁知道你这个直男居然没看出来？白白浪费了

　　“本官也这么认为。”

　　我去，这家伙的话说的也太不要脸了吧？李雨棠吃惊地转回头来，却见他向正在搜查的衙役招了下手，问道：

　　“可发现什么线索？”

　　走过来回话的正是扶住李雨棠的那个官差，此人身形魁梧壮硕、浓眉大眼，来到近前看起来更如一座小山一般，声音浑厚而有力。

　　“回禀大人，未发现。”

　　张敬点头说道：

　　“嗯，那就去昨日刺客最后被困的地方看看。”

　　“是。”

　　一盏茶的功夫而已，这么快就搜完了？这群官差搜证也太敷衍了吧。李雨棠望着陆续离开院子的差役们，忍不住偷眼瞥向一旁看起来神情自若的张敬。这家伙怎么看着都像是来这里走个过场而已，让差役们在院子里装模作样地转了两圈就走，难怪那个什么采花案这么久都没破。果然是只会走形式主义，玩忽职守，上行下效！

　　就在李雨棠心中鄙夷着张敬是个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昏官时，他却在经过她身旁时用仅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昨日接到有人报案，说是贺太傅的孙女贺书靑被采花贼所掳……”

　　李雨棠猛地转头望去，正对上张敬那双别有深意的眼睛，只听他继续笑着说道：

　　“幸好本官尚未受理，否则岂不是闹出笑话？”

　　李雨棠尴尬地笑了起来。

　　“是……是啊……”

　　脸色微微沉了下来，面上却仍笑着说道：

　　“贺小姐与民女相约一道来乾阳观上香，怎么竟会有这等谣言传出。”

　　这家伙专门跑过来走个过场，不会只是单纯地为了想提醒她有人报案了吧？啧啧，还真是郎情妾意啊，明明对人家贺书靑关心有加，刚刚还装什么大尾巴狼？

　　至于是谁去报的案，不用想也猜得到是贺书靑的表妹——陶燕秋家里报的案嘛……

　　这么急不可待地跑去官府报案，就算勉强说是因为担心表姐的安危，想要借官府之力寻人。可是还确定绑匪究竟是恐吓报复还是敲诈勒索，就直接给按上了“采花贼”的身份……贺书靑一个尚未出阁的闺中女子，被采花贼抓走了？在这个女子名节高于一切的社会中，就算被救回去了，让她今后在京城之中要怎么活下去？这为表妹的心思还真是让人细思极恐。

　　张敬在前面走了几步见李雨棠没有跟上来，便驻足催促道：

　　“李小姐怎么不走了？”

　　“嗯？”

　　李雨棠望着张敬一脸的问号，这话也问完了，院子也查过了，信儿也传到了，如今他要去别的地方查案关她什么事？她为什么还要跟着去？

　　“接下来的事情与民女无关，民女不敢打扰大人查案。”

　　“无妨。”

　　张敬拉着悠长的语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

　　“不打扰……”

　　“……”

　　那双明亮的眸子仿佛可以将她的心思洞穿一般，令她微微感到有些慌张。心下却也有些恼怒，这位府尹大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她这话明显就是在下逐客令，居然在那里跟她装没听懂！现在怎么办？好想干脆直接地怼回去啊！

　　就在李雨棠有些犯难的时候，李云杨与萧琰出现在了院门口，见他二人相对而立，李云杨走向站在张敬身后的李雨棠，开口问道：

　　“张大人可在此查到什么线索？”

　　张敬不置可否地说道：

　　“本官准备再去昨夜黑衣人可能逃进的石门查看一下，殿下与李中郎可有兴趣一同去看看？”

　　他既然清楚黑衣人最后可能“逃进了石门”，那么必然也会知道昨晚萧琰等人被观中的道士们拦在石门之外未能进去。如今这般说话，简直是对他赤裸裸的讽刺与挑衅。李雨棠真不知道作为一个小小的京都府尹，在有王爵之位的皇子面前如此倨傲不给面子，这么多年他是怎么在官场中活到现在的？

　　萧琰的脸上却未有半丝波澜，将手中的折扇一展，轻摇着笑道：

　　“好啊，本王也正有兴趣看看那石门之内是何等模样。”

　　瞧着他二人渐行渐远，李云杨急忙转身对李雨棠问道：

　　“那张敬可有为难于你？”

　　“没有，他来这边似乎只是为了走个过场。”

　　李雨棠摇头沉吟片刻，故意隐去昨夜自己遇袭的黑衣人很可能就是采花贼之事，只以眼神示意了一下贺书靑所在的房间说道：

　　“目的好像是提醒我昨日已有人去报了案，说是被采花贼劫走了。只是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人在咱们这里？”

　　李云杨显然也是有些意外，皱眉道：

　　“他昨日就在山下查案，只怕是观里有人透的信。不过那报案之人心思未免歹毒了些。”

　　兄妹二人一起出了院子，李雨棠边走边感叹道：

　　“是啊，让贺府尽快将她贴身的丫鬟婆子送两个过来吧。”

　　李云杨点头道：

　　“嗯，今晨我已经派人去贺府知会说贺小姐与小妹你一同来乾阳观上香，我想他们知道该如何做。”

　　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昨夜你回房之后，我派人去你说的地方处理那三个绑匪，可是却什么人影都没找到。”

　　“不见了？”

　　李雨棠拧眉道：

　　“那三个家伙被人封住了穴道，怎么会那么快就醒了？”

　　李云杨摇着头道：

　　“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派出去的人回报说沿河上下寻了个扁，莫说是人影，就连你说被抛进河中的衣物都没找到半件。”

　　“怎么会？”

　　李雨棠摩挲着下巴，十分不解地说道：

　　“那些衣物鞋袜零零散散好几十件，总不能都捞干净了吧？”

　　李云杨沉声道：

　　“相隔时间越久，衣物就会被河水冲得越散，想要捞得干净也就越困难。”

　　李雨棠心中一惊，连忙道：

　　“你的意思是说，我刚将衣服抛下去不久便被人打捞了起来？也就是说……当时除了我们几个，很有可能还有其他人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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