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119、边城兵变

　　萧琰轻轻地叹了口气，语气幽远地说道：

　　“可是任何一位君王都不会允许他的臣子们有黄袍加身的可能存在，哪怕他们这一刻并无此心。而我一出生就是皇子，而且是嫡长子，要想长久的活下去，就只有一条路可走。因为若是让任何其他一个皇子做上太子之位，我都将是第一个必须被除掉的人。”

　　听完萧琰长篇累牍的无奈之词之后，李雨棠冷笑了一声，语气淡然地说道：

　　“萧琰，你所说的一切迫不得已，不过是你只顾一己之私的托词罢了。你的出身也许真的给了你许多的桎梏与无可奈何，但是世间任何一件事情，从来都不是，也不会只有一条路的，只是其他的路走起来更加艰难罢了。但是你却没有选，你只选了对自己来说最容易，也最有利的那一条。”

　　萧琰双眸微眯，语气变得阴冷起来。

　　“你！你心里当真是这般想的？”

　　“是。”李雨棠同样回答的十分干脆。

　　萧琰没想到自己头一次如此剖心以待地对一个人讲出心里话，收到的却是如此冰冷的责问。

　　“很好，很好……”

　　他冷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几分凄凉。

　　李雨棠轻浅地笑了笑，福了福身，“不知二殿下今日来访，可还有其他的事情？若是没有，就请会吧。”

　　“你最好不要为自己今日的选择后悔！”

　　望着萧琰惩忿窒欲地拂袖而去，李雨棠苦笑着转身，却瞧见了站在远处的李云桂。

　　他面色沉重地向她走了过来，李雨棠还是第一次在这小子脸上瞧见如此正经严肃，甚至还带着愧疚的表情。

　　“你当真不会后悔吗？”

　　“也许吧。”李雨棠轻声喟叹。

　　“其实你每年生辰的时候，二皇子送来的花树之中都会附有一封信……你要不要看？”

　　李雨棠闻言一愣，蹙眉打量着几乎快要将脑袋垂到地上去的李云桂。

　　“为什么？”

　　“一开始……是瞧着你整天都念叨着二皇子，都不爱跟我一起玩儿了，一时生气就……但后来有人跟我说，他这么做是别有居心，其实只是想要利用你……”

　　有人跟他这么说？这说明对李云桂说那些话的人，本身一定知道萧琰送花之事。

　　萧琰行事如此低调隐秘却仍能被此人所知，那这人一定是极为近亲之人，至少是对他的平日行动了如指掌的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无论萧琰对她是否真心，也无论他究竟是不是等了自己那么多年。

　　前一世，她已经因此错付一生了，今生她绝不可能再重蹈覆辙，以萧琰睚眦必报的性格，哪怕这一次她爹的事情并非是他的主谋，但是难保日后有触碰虎须之时，他同样翻脸无情。

　　那荒凉而落魄的冷宫的日日夜夜啊，哪怕隔了一世，再想起时，都会忍不住让她的心冷得发颤。更何况今生的她心中已经住进了另一个人，再容不下其他了。

　　“那些信……你……要不要看？”

　　李雨棠怔了一下，淡笑着摇了摇头。

　　“不必了，烧了吧。”

　　刚一进母亲林氏所住的院子，李雨棠就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当她看到有几个下人手中捧着的白绸时，惊得立即冲进了堂屋。

　　“娘！”

　　屋内空荡荡的，李雨棠立即又奔向其他的房间，一间一间撞开房门都没有看到林氏的身影。

　　她抓过旁边的一个老嬷嬷厉声问道：

　　“我娘呢！我娘在哪？”

　　“夫人在……在二少爷的院子里。”

　　擎翠阁是她二哥李云柏的住处，二哥李云柏与三哥李云桢常年虽父亲驻守边关，都已经三年多未曾回来了，他二人的住处一向是由他们院中的下人搭理，她娘寻常是不会去的，今日为什么会在擎翠阁？

　　如今宁远侯府正处在多事之秋，李雨棠自然不会傻到认为会有什么好事发生。瞥见老嬷嬷手中扎眼的白绸，她心头猛地一颤，有些胆怯地问道：

　　“我娘在擎翠阁做什么？二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嬷嬷闻言哽咽道：

　　“二小姐……二少爷他……他……”

　　“闭嘴！”

　　身后传来李云桂的喝止之声，老嬷嬷忙捂着嘴巴抽噎道：

　　“六少爷……”

　　“下去忙你的吧。”

　　“是。”

　　李雨棠眼神冰冷地望着紧抿着嘴唇的李云桂，脸色沉了下来。

　　“你们是不是打算无论什么事都要瞒着我！”

　　李云桂被吼得一愣，瞪着眼睛刚要发怒，忽然想起自己刚向李雨棠坦白私藏萧琰信件之事，便又将头垂了下去。

　　“不说是吧？我自己去问娘！”

　　李雨棠负气向外走，却被李云桂伸手拦住，他哑着嗓子有些艰难地说道：

　　“昨日边关来人，将二哥的战甲……送回来了？”

　　“二哥他……怎么会？”

　　李雨棠身子晃了晃，对于一名武将来说，战甲反乡究竟意味着什么，不用说她也再清楚不过了。

　　只是此时并无战事，前些日子她爹回来之时，也未提及她二哥李云柏身体有恙，怎么会突然就将战甲送返归乡？

　　前一世，他们一家十口明明“齐齐整整”地被绑缚在刑场之上啊，这一世，她二哥怎么会突然就先一步……

　　“据来人回报，十日前边城突发兵变，三哥在混乱之中逃了出去，至今下落不明，而二哥他在乱军之中被……”

　　边城兵变？数日之前她还收到了三哥李云桢的亲笔来信，信中告诉她一切安好，叫她与家人不要担心，还说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不日便可一家团聚。

　　现在二哥没了，他们要如何一家团聚？

　　李雨棠心如刀绞，两行清泪随之而落。边城为何突然发生兵变？难道是因为她当初写给二哥三哥的那封警示信？

　　他们在收到信之后暗中计划，准备先下手为强，却不料计划失败了，两位兄长一死一逃，这岂不是她间接害了两位兄长？

　　李雨棠脚步有些踉跄地向擎翠阁走去，虽然自穿回到这一世，她还未能跟二哥三哥见过面，但前一世的记忆却仍历历在目。

　　二哥温文儒雅，三哥机灵鬼怪，却同样跟其他兄弟一般宠她如宝。

　　远处再次传来嘈杂的叫嚷与哭喊之声，紧接着就看到许多家仆丫鬟如惊兽一般四处乱出跑。

　　李云桂快步挡到李雨棠身前，免叫她被人撞到，姐弟二人彼此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茫然。

　　回身用力扯过一个家丁，李云桂喝问道：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官兵……官兵强闯进府中抓人来了，四少爷……四少爷在前面跟他们动起手了！”

　　官兵闯进来了？刚刚还只是围困住宁远侯府，没想到萧琰这么快就下令抓人了。

　　上一刻还柔声细语地对她说，只要她愿意回到他身边，她依然是秦|王府的正妃。这一刻就下令强闯入府，逮捕她的家人，看来他的睚眦必报，根本容不得她捱过今日！

　　李雨棠按了按腰间藏着的袖珍弓|弩，以及那把改制的简易手|枪。那萧琰如此行事，为的无非就是要让她为自己刚刚作出的选择而后悔。

　　既然他这么想要她后悔，那她就“后悔”给他看好了！

　　“他奶奶的，都欺负到小爷家里来了！”

　　一旁的李云桂听闻官兵闯入侯府抓人，气得拔腿就往前门冲，然后没跑两步就发现李雨棠也正跟着自己往前冲，立即停下来一把将她拽住。

　　“你去添什么乱！”

　　李雨棠横了他一眼，指着身旁只顾着逃命的丫鬟婆子们叫道：

　　“我们是一家人，这种时候难道要我跟她们一起逃吗？”

　　“去救怀儿！”李云桂喝道：“还有，爹临走时曾嘱咐我们，家中若有变故，记得去找张敬！”

　　“找张敬做什么？”

　　李雨棠听了这话不由得愣住了，她爹不过是上次跟张敬喝过一顿酒，不但差点拜了把子，如今更是处到将家人生死相托的地步了？

　　李云桂见她还在犹豫，急得大叫起来：

　　“别犹豫了，你到前面只会添乱，帮不上忙的！”

　　李雨棠紧了紧双拳，反手拉住李云桂的胳膊，嘱咐道：

　　“好，凡事小心，不要硬战，一切等我回来！”

　　“知道了，快走！”

　　李云桂不耐烦地将她推开向前面冲去，然而跑了几步，脚步突然一顿，回头喊道：

　　“二姐，你也小心！”说罢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冲去。

　　李雨棠深吸了一口气，将涌到眼眶中的酸涩强行压了回去。心中暗暗告诫自己，现在绝不是悲痛任性的时候。

　　就算二哥已经不在了，她还有其他父母兄弟，还有一个肉团儿一般的侄儿。

　　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能就这么放弃希望。既然她爹临走前已有叮嘱，那她现在就去找张敬！

　　李雨棠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凌风阁，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四哥跟六弟在用性命拼来的，她绝不能浪费！

　　“大嫂，快跟我走！”

　　李雨棠闯进凌风阁时，正撞见手提着包裹，抱着怀儿向外冲的大嫂玉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