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海棠》叶凌岚

107、非君不嫁

　　李汝成冷着脸说道：

　　“今日原本要带你姐弟二人进宫谢恩，但桂儿太过顽劣，就留在家中静思己过吧。”

　　“爹，孩儿说的是实话啊，昨晚确实是李雨棠叫孩儿去拿的酒。”

　　李汝成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语气甚至还有些薄怒。

　　“出卖手足，身为男儿不懂得担当，身为幼弟直呼长姐名讳，去祠堂面壁三日，抄写家训百遍已思己过！”

　　李云桂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哪里还敢顶嘴，偷偷斜了一眼李雨棠，耷拉着脑袋说了声：“是。”

　　砰！

　　头顶上突然传来一声重击，就听李汝成怒斥道：

　　“咧兄一眼，杖八十！”

　　李云桂此时一个哆嗦，赶忙跪在了地上。

　　“爹，孩儿错了！”

　　啥？斜了她一眼就要打八十板子！她爹也太凶残了，这要是把李小六打死打残了咋办？李雨棠也赶忙跟着跪了下来。

　　“爹爹息怒，六弟许是昨日太过开心，夜里睡得晚了，今日眼睛不舒服。平日里绝无对女儿有半分不敬之处，还请父亲网开一面，绕了他这一回。”

　　李汝成深吸了一口气，语气稍缓，对着李雨棠说道：

　　“起来吧，你也早些回去收拾一下，等下陪为父进宫面圣。”

　　“是。”

　　李汝成又转向李云桂，恨铁不成钢地沉声斥责道：

　　“你瞧瞧你二姐，去祠堂面壁七日，抄两百遍家训！”

　　“……是。”

　　李云桂憋屈得都快哭出来了，但还是聪明地选择赶紧磕了个头，溜之大吉了。

　　李雨棠正要告退，却突然被母亲林氏唤住。

　　“棠儿，你不是自幼就心慕于二皇子，还立誓一定要嫁给他吗？今日怎么又突然说不愿与他成婚呢？”

　　纳尼？她从小就喜欢萧琰，还立誓要嫁给他？什么时候的事？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见她这副模样，林氏点指着她的脑袋嗔笑道：

　　“你忘了在你六岁的时候，那一年我们全家随皇上秋围，午休的时候你偷偷跑进林子里去玩儿，险些被一头钻出围栏的小野猪伤了，是二皇子救下了你，将你背了回来。”

　　李雨棠额头暴汗，没想到自己六岁的时候险些被野猪给拱了。属于前世儿时的记忆，模糊地浮现在脑海之中。

　　那时的她年幼无知，对未知的世界更是充满好奇，整天星星眼地望着骑在马背上围猎的人。

　　终于有一日，趁着看着她的婆子丫鬟走神的时候，悄悄溜出帐篷，拿着自己的小弓箭钻进了树林之中。

　　大型的野兽都被围栏圈在宿营区外，其实树林中也是安全的，奈何有一处围栏空隙比较大，一只半大的小野猪正好就从那空隙钻出了半个身子。

　　而被卡在围栏，吱哇乱叫的小野猪正巧就将偷偷溜进林子的李雨棠引了过来。

　　李雨棠一见被卡住的小野猪，高兴得合不拢嘴，立即拿起她的小弓箭，对准小野猪一箭就射了过去。

　　奈何她力道太小，虽然距离很近，但是却没能将小野猪射死，小小的箭头没入了小野猪的屁股。

　　小野猪一个吃痛，猛一用力，竟然就从被卡住的围栏处钻了过来。

　　它气急败坏地向李雨棠冲来，誓要报那一箭之仇。就在李雨棠马上要被小野猪拱倒的时候，一支羽箭破空而来。

　　小野猪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李雨棠仰头瞧去，就见到了令小小年纪的她惊为天人的二皇子萧琰，手持长弓，面容清俊，英姿飒爽地站在她的面前。

　　后来，十二三岁的萧琰一手拖着猪，一手背着吓得脚软的她回到了营地。

　　那晚，一边啃着烤乳猪，一边抹着嘴上的油的李雨棠，信誓旦旦地对她爹娘说，以后一定要嫁给她的救命恩人，也就是那个今日背她回来，长得十分漂亮的小哥哥。

　　当时她并不知道那个小哥哥就是当今的二皇子萧琰，后来嘛，没心没肺的她，将当时的誓言，随着吃进肚子里的野猪肉一块儿就给消化掉了，最后忘得脸渣都没剩。

　　李雨棠耐着性子给她娘解释了半天，最后信誓旦旦地指天发誓，自己绝对不是害羞，她娘才半信半疑地相信了。

　　刚出了院门的李雨棠就被在外面等了半天的李云桂给拦住了，瞧着他那面容不善的模样，李雨棠有些心虚，这小子今天被罚得这么惨，莫不是要找她别扭？

　　李云桂十分粗鲁地将李雨棠半拖半拽地拉到没人的角落，就在李雨棠觉得这下完蛋了，估计要被这小子揍了的时候。就听他恶声恶气地说道：

　　“你拒绝二皇子的婚事，是不是因为那个李雨柔也看上他了！”

　　“唉？”

　　李雨棠愣住了，这是哪跟哪啊？这小子不是要找她报仇的吗？

　　“李雨棠，你不喜欢归不喜欢，要是因为怕抢不过别人就不要了，小爷可看不起你！”

　　“嗯？”

　　李雨棠歪着脑袋看了他半天，抽着嘴角指着自己的脸问道：

　　“你觉得凭你二姐的姿色，会抢不过李雨柔？”

　　李云桂认真端详了她半天，撇着嘴说道：

　　“可是你没她会装，也没她不要脸。”

　　原来李云桂昨晚跟踪另一个丫鬟，也得知了李雨柔对萧琰下药的真相。李雨棠嗤笑道：

　　“你认为男人会喜欢她那样会装，还不要脸的吗？”

　　“嗯。”

　　“……滚！”

　　“男人都喜欢仰慕崇拜自己，又乖巧听话的女人。至于是不是装的其实无所谓，反正男人又不吃亏，要是再懂点风情，主动一些就更勾……哎哎，疼，快放手！”

　　李雨棠扭着李云桂的耳朵骂道：

　　“好你个李小六，平日里招猫逗狗的都学了些什么！”

　　李云桂拍开她的手，一脸鄙夷地说道：

　　“就你这么粗鲁的样子，能看上你的男人除非瞎！”

　　李雨棠白了他一眼，懒得再做搭理，她还得赶紧回去收拾一下，随她爹进宫面圣呢。

　　李云桂却一把将她拽住，面色凝重地说道：

　　“你要是真喜欢二皇子，我帮你！”

　　李雨棠心头升起一股暖意，也一脸认真地看着他说道：

　　“我是真的不喜欢他，与李雨柔无关。我希望将来的夫婿只娶我一人，可是他们皇家做不到。何况我希望将来能找一个才学样貌无人能及的夫婿，与我白首不离。”

　　李云桂默了默，“原来外面传的都是真的，你果然看上张敬了。”

　　“呃？外面啥时候有这种传闻了？”

　　“前些日子张敬在西雁湖上跟二皇子抢人的事情，外面都传遍了。”

　　“……”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还抢人，弄得她跟个东西似的。不过当时是在湖心的位置，周围没什么吃瓜群众，张敬是孤身一人前往，剩下的人不是萧琰的人就是贺书靑的人。

　　萧琰不可能把这么丢人的事情往外说，他的人更不可能敢这么做。那么就只剩下贺书靑这边了，难道这事是贺书靑传出去的？

　　不对，以她对贺书靑的了解，虽然她心思缜密，攻于算计，但是对她李雨棠却是真心的，断不可能做出有损她清誉的事情来。

　　那么会是谁呢？对了，船上还有个陶燕秋，她可是大皇子的人，虽然当时她昏迷不醒，但是不代表那附近没有其他大皇子的人。

　　作为皇位竞争者的大皇子，当然不希望自己的竞争对手跟李家联姻了，自然是不遗余力地去做破坏，至于是不是诋毁了一个姑娘家的名声，他才不会在乎。

　　“其实我觉得张敬也不错。”

　　李云桂喃喃地念道：

　　“长得还行，文采也不错。主要是没爹没娘，又没有兄弟姐妹，成了亲不会有人欺负你。而且还不会武功，日后他若是惹你生气，你揍他都不用回娘家搬救兵，挺好。”

　　“……”

　　如果李云桂知道张敬的武功，他们兄弟六个捆一起都够呛打得过，还会不会这么放心。

　　不过玩笑归玩笑，这个李小六从始至终都处处流露着对她的关心，令李雨棠心中感到十分的慰帖。回想起前世，临斩前，他对自己大喊的话：

　　“李雨棠，把眼睛给小爷闭上！咱们下辈子再见！”

　　李雨棠不禁眼圈泛红，轻声问道：

　　“云桂，今生姐弟一场，你可曾后悔？”

　　“嗯，很后悔。”

　　李雨棠原本飘在眼中的雾气迅速散去。

　　“你再说一遍？”

　　李云桂叹了口气。

　　“要是当初投胎的时候，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就好了，我保证一天揍你八遍！”

　　“……滚！”

　　将李云桂像轰苍蝇一般赶去祠堂面壁。李雨棠瞧着他那催眉瞪眼的愤愤模样有些忍俊不禁，也许这才是他们姐弟俩“友爱”相处的日常吧。

　　李雨棠回到住处重新梳洗打扮了一翻，因为是要去面圣，所以她特地选了一身中规中矩的淡色襦裙。

　　她爹李汝成刚刚受封，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呢。因此穿着打扮既不能太过奢华招摇，授人以柄。也不穿着太过随意简单，让皇帝以为她在藐视皇权。

　　坐在行驶的马车之中，车外的人声渐稀。李雨棠感觉有些奇怪，撩开车帘一看，这哪里是去皇宫的路，分明已经出了城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