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州梦起]东山草木异闻录》玉枕寒

4、云府丞【3】

　　白墙青瓦的幽深巷子，凛然的梅花香气在空气中弥散。
　　云扬牵着马，踟蹰独行在这深巷里。梅花香气发酵着他心中那难以描摹的茫然惆怅，也牵引着他去寻找心中那份对爱的好奇与尝试。
　　这倾城倾人的花朵与香气，就是我要告诉你，我大概喜欢上了你，我想把最美的展现在你眼里。
　　哒哒的马蹄声，清脆地落在有些湿润的青石板上。这清响并不属于过客，也不是属于归人。
　　凭着记忆，他寻找着她所居住的院落。透过门缝，他嗅到院子中那树梅花的凌然幽香。甚至可以想的到，素雅温婉的她站在树下低声吟讴着先朝的诗歌。

　　而在另一边，叶芊一行人去驿馆打点好一切，便在县城愉快地进行了半日游，放松一下身心～
　　叶芊从驿馆出来时，对自己的坐骑“神骡”耳语一通，然后摸了摸它的头。“神骡”邪魅一笑，自己就从厩里跑了出来，一溜烟地就消失不见了。
　　至于这通人性的驴骡去干了什么，那就要问叶芊和它说了些什么。反正到了傍晚的时候，驴骡悠悠地归了厩里吃着草料～

　　云扬站在半掩着的门前，迟疑了很久。他推门走了进去，而心心念念的她却并没有如他所料想的那样站在梅花下，数着地上的落英，吟诵着先人留下的诗篇。
　　他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寂寂的庭院深处走去。却听到窸窸窣窣的咳嗽声。
　　踏上小楼的台阶，寻着细微的声响向前走去。小楼上是女子的闺房，此时窗户紧闭，房门半掩。此时重病卧床的人，正是云扬所期待出现的女子。
　　时而昏迷时而清醒，一点饭食也吃不下，只靠气味难闻的草药汤汁续着命。面色苍白憔悴，形神枯槁，病魔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折磨成这副不堪的病容。让人看着着实心疼。
　　云扬推门走到床边，心疼地俯下身子看着躺在床上昏睡的女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消瘦的脸颊。床上的那人却并没有因此而醒来，看着她微微皱眉，身体抖动，陷入了梦魇一般。云扬就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额头。
　　云扬轻轻地唤着她的名字：“晴兮。”过了一会儿，晴兮仿佛走出了梦魇，渐渐安定下来。云扬依旧安抚着她，手轻柔地抚过她乌云堆般散乱的长发。晴兮似乎意识到有人在自己身边，意识渐渐转醒。
　　醒来的晴兮见到眼前的人是云扬，眼中流转着晶莹的亮光，定定地看着他依旧是曾经那副少年意气的模样。“云扬！你回来了……”
　　“晴兮我回来了。”云扬见到晴兮醒来脸上露出十分的喜悦神色，然后他抬起晴兮放在床边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婆娑了一会儿。“这次让你等久了。”
　　“没什么。你回来却看到我病倒成这个样子，真是抱歉啊。咳咳。”晴兮反手主动摸了摸云扬的脸，略显憔悴的脸上绽着浅浅的笑意。
　　“你为什么会生这么重的病！是不是太过想念我了？还是说，因为书塾的事情太过操劳的。”云扬略显慌张的看着消瘦的晴兮，把她的手紧紧握住。
　　“不是的。”晴兮摇了摇头，“我从小身体就不太好，你走之后……也许是一个人太过寂寞，整个人都倦了。身体就渐渐回到以前那样了吧。”
　　“都怪我不好，没有顾忌你的感受。也未曾好好照顾你。”云扬愤愤地自责道，“不过我既然回来了，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晴兮却竖起中指放到云扬的嘴边，“我不是不信你，但是这次……恐怕你也不能在梅山县呆很久吧。”
　　晴兮的话果然是猜中了云扬的心思，云扬脸上表情明显一愣，然后讪讪一笑，“的确是这样呢。不过，不管这次时间长短，只要有时间，我肯定会多陪陪你。”
　　“有你这句话，我就很开心。”晴兮苍白的脸上透着会心的微笑，抬手摸了摸云扬的头，“所以，我会尽快好起来的。”
　　“嗯，等你好起来，我陪你去看梅山最美的梅花。”云扬握住晴兮的手，一脸开心的模样。
　　他紧紧握着晴兮的手，不肯放下。借此悄悄将自己的真气输送到晴兮的身体里。希望能让晴兮早点好起来。
　　晴兮似乎感受到一股暖意从自己那只手上袭来，觉得十分柔和温暖。一会儿便起了睡意，闭上了眼睛。
　　云扬看了看晴兮睡着的样子，侧耳柔声说道：“好好睡上一觉，你会好起来的。”
　　于是，他便离开了晴兮的屋子。站在院子里，打了一个响指。
　　院子里凭空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个“人”，对云扬行礼道：“属下青梅（老梅精）见过梅主，不知梅主有何吩咐？”
　　“快起身，快起身！”云扬扶了老梅精一把，“我找你们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们，我不在梅山的这段日子，你们为什么没有照顾好晴兮。”
　　“属下知罪，求梅主责罚。”青梅惶恐地又要下跪。老梅精刚才本就没有站稳，这次差点摔倒。
　　“好了好了，你们又没做错什么。只需要你们继续努力，好好照顾晴兮就好。”云扬脸上有些不自然的红了一下，然后轻轻咳了两下。“青梅，你就当做晴兮小姐的侍女好好服侍她。在她生病这段时间，不要让她和外面的陌生人有任何接触。听到了没有！”
　　一身青衫，头绾双髻的娇俏少女，怯生生的点了点头，“嗯，青梅一定会按照梅主的吩咐好好服侍好小姐的。”
　　“至于老梅精……你还是好好守着这个院子吧。”云扬看了看面前拄着拐杖的老人家，叹了口气。
　　在出大门的时候，云扬又四下打量了一下。确认无人，才从门中走了出来。
　　但是，他却不知旁边街道简陋的马厩里，有只骡子在悠闲地吃着草料。见他出来走后一会儿，骡子也立马飞奔跑远。

　　叶芊一行人在梅山县城游荡了一会儿，察看了当地的风土人情。他们吃了当地的小吃，又打包回了馆驿。
　　回到馆驿之后，叶芊悠闲的在自己的屋子里等自己的骡子回来。不愧是机智的骡子一路抄近道，飞奔回了驿馆的马厩里。大气不用喘一口，十分轻松容易的样子，装模作样的吃着石槽里的草料。
　　叶芊立马出现在骡子的身边，拍了拍它的头。说着普通人听上去莫名其妙的话语。过了好一会儿，叶芊听到驿馆有开门的声音，知道是云扬回来了。于是只好先去前厅里屋，以免暴露什么。
　　“啊，云府丞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们从县城带了一点小吃留给你。不过，你就是梅山人呢，小吃的味道正不正宗我们说不好。你一定可以尝的出来！”迎接云扬的不是叶芊，而是叶黎！
　　没错！这些话都是叶芊让叶黎编的~以便叶芊拖延时间。
　　“额，谢谢。”云扬有些不知所措的接过了叶黎递过来的纸袋子。脸上的笑意有些不自然，“那个，我有重要的事找叶太守。”
　　“哦~你找我家少爷啊！不早说！我还以为你要找我呢~”叶黎厚脸皮地翘了翘鼻子，表示有些不满。“这些小吃可是我给你的！难道云府丞就不该感谢我一下吗？”
　　“应该应该。”云扬点了点头，“这些小吃就都给你了。”说着，又把小吃放到叶黎的手里。
　　“哎哎哎！云府丞你怎么可以这样呢！这样是赖皮啊赖皮！我才不要这样的感谢！”云扬不理会叶黎的喊叫，直接往里屋走去。
　　叶芊听到叶黎的喊叫，装模作样地做出关闭房门出门欲看发生什么事的样子。正好让云扬看到自己的动作。
　　“哟~云府丞回来了。看样子，你好像找我有事啊。”叶芊才不会什么读心术，但的确一语中的！
　　“是、是这样子的。”云扬今天是怎么了，开口好好说话都不让了！晴兮叶芊一说话，分分钟让自己无从下口！
　　“嗯，说吧。我听着。”叶芊一副闲散的样子，靠在门槛上。
　　“叶太守，在这里说，不太方便吧。我们要不要去屋里说？”云扬说道。自己简直无力去吐槽什么了啊！
　　“哦~这样啊。好吧，其实我觉得这里挺方便的。既然云府丞执意要求我们就去屋里说。”叶芊支起身子，然后伸手把门一推，“请吧，云府丞！”
　　“云府丞，你看上去好像挺开心的样子，是不是这一下午去会你的‘萧娘’了？”叶芊似是打趣的样子调侃说。
　　“‘萧娘’什么的，没有这回事。叶太守真是太会开玩笑了。”云扬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
　　“是吗？就当我是说笑吧。你找我是什么事？”叶芊示意云扬坐下细谈。
　　“就是希望叶太守能允许我不在馆驿里住下。我有个亲戚暂时需要人照料，我想去多看看她！”云扬说道。
　　“哦～这样的话，就按你说的办吧。我没意见。不过，倘若真的出了什么案子，我可是不会放你这么出去的，你可做好准备。”叶芊点了点头，思考了半刻。
　　“是，下官明白了。”云扬颔首道。
　　“你没别的事了吧。天色也不早了，要不要先留宿一晚在我这儿睡？”叶芊露出牙齿的笑意，让云扬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这个这个！十分不妥啊！”云扬十分震惊！叶芊这是要搞毛线！
　　“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会吃了你。偶尔和下属增进一下感情也是挺不错的事！”叶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躺下身子，手支着脑袋，看着云扬笑道。
　　可是，云扬依旧是正襟危坐在那里，脸好像黑了下去。
　　“咳咳，你还是去你的屋睡好了。想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馆驿反正平时也没啥人住，你随时回来住都可以。当然最好还是白天就留在这里，有事好方便一起参与。明天要去县衙一趟，和梅山县令一起吃个饭什么的。”叶芊起身轻咳了一声，收起不正经的样子，说道。
　　“公款吃喝不大好吧。叶太守如果开此风气，下边人很难做啊。”云扬用有些阴森森的对叶芊说道。下属的劝谏一定要听从啊，叶太守！
　　“这个我当然明白！他请客我掏自己的钱，这总没啥吧。你就放一百个心。”叶芊摆了摆手，又是一副立马要躺下的样子，“好了好了，你累了一天快去休息吧。记得把门关好，我也要就寝了。”
　　“是，下官告退。”说着，云扬起身离开，把门关好回了自己的房间。
　　叶芊其实并没有睡意，吹熄了油灯。轻轻推开窗户，皎洁的月光倾泻进房间。窗外袭来阵阵梅花的清香，洁白的梅花在这个时节悄然绽放。虽然是难得一见的景色，但是违反时令的出现，总让人隐隐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