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陷阱》靳安

34、034

　　带队的王老师因为有事，周四就已经回学校了。原本支教小队们还在为不懂怎么搭乘大巴感到忧心，没想到会有学姐从天而降，直接把她们一路送到了大巴上。
　　“谢谢学姐，麻烦你了！”刘璐几人趴在车窗上，连声跟柯蕤之道谢。
　　“不用客气，都是应该的。”柯蕤之说，又嘱咐刘璐几人如何在市区转乘，态度礼貌而亲切。
　　她的手臂搭在方星旎的肩上，手掌轻轻捏着方星旎的脖颈，直把方星旎捏得瞌睡连天，眯缝着大眼睛，迷迷瞪瞪地跟刘璐几人挥着手。
　　“还挥呢？车都走了。”柯蕤之低头看她一眼，提溜着她往回走。

　　“噢，噢？走了吗？”方星旎扒拉在柯蕤之身上，软趴趴地迈着脚步。
　　柯蕤之问她：“有这么困吗？眼睛都睁不开了。”
　　虽然每□□六晚十，其实方星旎原本也不觉得有多累，跟方爸爸打电话时，也都是一副元气满满、干劲十足的样子。但这会儿被柯蕤之一问，那些疲乏和不适应顿时就全涌了上来。
　　“因为太累啦…我都三年多没有在六点之前起过床了。”方星旎哼哼唧唧地说，“而且学生们也不太听话，明明讲是再三强调过的知识点，也还是会弄错，每次改作业的时候都会被气到…”

　　方星旎絮絮叨叨地哼了一路，柯蕤之也没有嫌烦，而是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再给出一点小建议。
　　方星旎说得口干舌燥，这会儿两人已经一路信步走到了乡街上，便在小超市里一人买了一瓶水。
　　方星旎咕噜咕噜地喝了半瓶，这才说：“我说了这么多，学姐你也该说说你的事呀。”
　　柯蕤之扭着瓶盖的手顿了顿，这才说：“我的事也没什么可说的，无非就是图书馆和办公室。”
　　“哇，你耍赖！”方星旎叫道，“我也想知道学姐你的事情呀！”
　　“你想知道什么？”柯蕤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叫柯蕤之，身高一米七五，体重五十六公斤…”

　　方星旎瞪柯蕤之一眼：“才不是这些！”想了想，她又垂下了头，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块，一边说：“就像我跟学姐说的那些一样，我也想知道学姐你每天干了些什么、想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烦心事，会不会不开心…以前在学校跟着学姐的时候，虽然也搞不懂你是在想些什么，但是至少看得见你，我们可以一起进进出出，说说笑笑的。现在隔得这么远，我都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连晚上做梦都没有内容了…”

　　柯蕤之垂下眼，看着方星旎不停嘀咕的、殷红的嘴唇，看着她小兔子似的鼓鼓的脸颊…温柔仿佛流水，在柯蕤之的眼睛里流淌而过，氤氲蒸腾。
　　“确实是没什么可说的。”柯蕤之慢慢地开口，“因为你不在，每一天对我而言，都没什么新意。”
　　方星旎犹自埋头说着：“怎么会没话可说呢，说点琐事也…”话还没说完，她那迂回曲折的脑回路突然意识到柯蕤之在说些什么。
　　这句话在方星旎的脑海里滚了一圈，火团儿似的，凶蛮地将所到之处的脑细胞都给点燃，把方星旎原本还想说的话也都给烧成了一口热气儿，奄奄地从她的脸颊上浮现。
　　她茫然失措地想：这、学姐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她的大脑已经浓烟滚滚，完全没有思考的余地了。

　　一直到跟着柯蕤之回到了住所，方星旎才从晕晕乎乎里清醒过来。
　　“这里是…？”她打量着整间屋子，有些不确定地开口。
　　“我的导师租的房子。”柯蕤之说，“他之前在这里有一个课题，有时候需要来这里考察，就住在这里，我和其他师兄师姐们也这样。”
　　她原本已经说完了，但看看方星旎，又补充道：“我这次是来帮老师拿资料的，资料内容不太方便说，但是如果你感兴趣，我可以跟你讲一讲。”

　　方星旎原本想扑到沙发上瘫着，但一听房子是老师租的，她马上换了姿势，规规矩矩地坐好。
　　“如果是学姐跟我说的话，我肯定什么都愿意听。”她大言不惭地说。
　　柯蕤之看她一眼，淡淡地说：“那我们来说一下‘当地少民的语言构成方式’吧。”
　　“咦——”方星旎连忙捂住耳朵：“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你居然是来给我补课的！”
　　柯蕤之抱着电脑坐到她旁边，呵呵了一声：“给钱了吗？你就想听课。”
　　“我没钱，也不想听…”方星旎又靠到柯蕤之的肩头，偷偷嗅着学姐身上淡淡的香味，问道：“那学姐我们这两天要去哪里玩嘛？”

　　柯蕤之一边噼里啪啦地按着笔记本电脑，一边说：“明天李老师当地的一个朋友家举行婚礼，我要去拍摄和记录一些资料，到时候带你一起去看看。”
　　其实无论是出去玩儿，还是就在宿舍里窝着，方星旎都完全无所谓，见柯蕤之已经有计划了，她便只管答应。

　　柯蕤之确实是有事要做，一直到五点半，她都在电脑上记录和查阅种种资料。方星旎就坐在旁边打游戏，怡然自得，就像又回到了实习之前的时光：炎热的下午，她窝在柯蕤之的家里，一边玩手机，一边看柯蕤之做各种表格资料，或者两个人一起看看电影、打打游戏…
　　方星旎正在走神，一个失误，控制的英雄顿时死了，屏幕瞬间黑了下去。还有二十多秒才能复活，她便忍不住扭过头，偷偷打量着柯蕤之的侧脸。
　　她突然想起刚到云龙那天，刘璐和她说的话：“…如果是我，我肯定要找一个会跟我一起努力进步的人，最好是柯蕤之学姐那种类型…”
　　——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扭曲了刘璐的原话。

　　学姐这种类型…
　　方星旎默默地想着，如果是学姐的话，肯定是会带着对象一起学习的，就像之前督促她学习现代汉语那样。但是…不知道学姐谈恋爱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呢？她也会要求对方陪她一起看恐怖片吗？也会在意对方吃不吃香菜、喜欢什么口味吗…
　　想着想着，方星旎的心里慢慢涌出了一股酸溜溜的感觉。她突然生起气来，心想，凭什么学姐要管那个人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
　　她气鼓鼓地低头一看，见角色已经复活了，她马上操控着角色回到线上，手指一阵噼里啪啦乱点，逮着蹲在草丛里的敌方英雄就是一顿暴揍，直接把对方送回了水晶。
　　听着耳机里“You have slained an enemy”的播报声，方星旎翘起嘴角，心里很嘚瑟。
　　随便那个人爱吃不吃，学姐忙着呢，哼！

　　接近六点，柯蕤之才把资料整理好，她伸长手揉了揉方星旎的头发，问道：“你要吃什么？”
　　方星旎连赢了五把，十分开心地在沙发上翻了个身，大声说：“肯德基！”
　　“在梦里。”柯蕤之无情地否决了。
　　方星旎倒了回去：“那就随便吧，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才不挑食。”语气里带着莫名的小得意。
　　柯蕤之挑眉看她一眼，最后带着她去吃了一份不加香菜的拉面。

　　汤足面饱，方星旎揉着肚皮，感慨道：“真的好吃诶，我们前几天都是在食堂吃的，还没出来吃过。下周得叫刘璐她们一起来尝尝。”
　　“这家味道也好。”柯蕤之指给她看，“明天带你尝尝。”
　　“好呀。”方星旎正答应着，眼睛一扫，突然看到了旁边的店铺，她不由讶异道：“这里居然还有音像店！”
　　她拉着柯蕤之就跑进店里。

　　音像店的店面狭窄逼仄，里面灯光很暗，五花八门的碟片一排排摞在货架上，落了几层灰。几张硬纸板上用马克笔手写了分类，粗糙地贴在货架最上方。老板趴在柜台前玩着手机，客人进店，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说了一句：“想看什么自己找。”
　　方星旎兴冲冲地跑到货架前，开始浏览起来。她只在小时候见过音像店，之后的几年里，互联网发展迅猛，各种剧集资源全网可查，音像店很快就成为了她记忆的一个缩影。
　　“内地都市爱情、老港经典电影、经典美剧…”方星旎一个一个看过去，冷不丁就和《咒怨》封面上的“佐伯俊雄”深情对视了一眼。柯蕤之原本跟在她后面，见状，直接伸手捂住了那张碟片封面。
　　“嘿嘿…”方星旎奸笑两声，瞥了柯蕤之一眼：“学姐，你不是最喜欢看恐怖片了吗？”
　　柯蕤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我记得你也挺喜欢《电锯惊魂》。”
　　方星旎理直气壮地说：“这里没有！”说着，她迅速从面前名为“岛国经典动作片”的货架上抽出了一张碟片，跑到柜台前：“我们要这张！”

　　老板原本还沉迷于手机，但他扫了一眼那张名为《贞子大战♀伽椰子》的碟片后，突然抬起头看了满脸激动的方星旎一眼，语气有些微妙：“你确定？”
　　“诶？当然啊。”方星旎没理解他的意思，反倒是老板又看了一眼旁边正在研究那排货架的柯蕤之，顿时满脸都写了“懂了懂了”几个字。
　　“十块钱。”他丢过一个收款码来，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这片子，咳，很不错的。”语气颇有些意味深长。
　　“是吗？”方星旎完全没在意，反而更高兴了，她嘚瑟地冲柯蕤之挥了挥碟片，“期不期待？老板说很精彩诶！”
　　柯蕤之又看了一眼那排货架，面无表情地几步走过来，提溜着方星旎就出了门：“快走。”

　　回到柯蕤之的住所，两人挪进了柯蕤之的那间卧室。方星旎一反常态地主动拉窗帘、关门，一想到即将给被迫观看了《电锯惊魂》1-4的自己“报仇”，她就感到十分激动。而柯蕤之则是坐在电脑前，仔细看了看那张《贞子大战♀伽椰子》的封面，又看了看背后的剧情简介。研读完，她扭头看看身后又蹦又跳的方星旎，把碟片放进了电脑。
　　收拾好现场，方星旎马上蹭到柯蕤之的身旁坐下，完全不想控制满脸阴谋得逞的笑容。柯蕤之控制着鼠标放到播放键上，幽幽地开口：“你真的想看？”
　　方星旎激动地点头。
　　“你确定？”柯蕤之又问。
　　方星旎“嘿嘿”地奸笑道：“学姐，你别怕呀，我陪着你呢！”语气十分阴阳怪气，很是嘚瑟。
　　柯蕤之轻轻叹了口气：“既然你这么主动地想看，那也可以看。只是，我看电影，不管怎么样都是一定要看完…”

　　柯蕤之还没说完，方星旎就一爪子摸到她的手上，压着她的手点击了“播放”。
　　“不管怎么样，我都跟你一起看完。”方星旎说，“行了吧？”
　　柯蕤之看着方星旎还搭在她手上的小爪子，握着鼠标的手一转，两只手掌心相对，她牵着方星旎的手一起缩了回来。
　　“你别反悔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