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陷阱》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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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本队的学生基本都到齐后，带队老师也上了车，开始点名签到，同时交代着各种老生常谈的注意事项。
　　莫了，带队老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咱们中文系的同学，平时呢，或许已经见惯了风花雪月，习惯了阳春白雪，啊，可能也有现在常说的一种‘小资情调’。那么我觉得，这次去云龙三中实习的经历，也正好能让同学们接接地气，更加了解一下朴实平淡的生活本质。”

　　带队的王老师是中文系的系主任，为人和善健谈。赵思平时在学院办公室与老师们本就熟识，刚才便主动跑到了带队老师的那一排坐着。这会儿闻言，她顿时瞪大了眼睛，语调夸张地说：“哇，王老师，你的意思是这所学校的环境很差吗？”
　　王老师呵呵地笑了一声：“毕竟是需要支教的学校，基础设施或许确实没有同学们日常习惯的那么好，这是一个客观事实。正因为如此，我们才需要去支教，是不是？所以呢，希望同学们到时候能展现出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乐观地对待这次实习。”
　　赵思“嗯嗯”地点头，其他同学也连忙积极响应。

　　方星旎缩在座位里，波澜不惊。
　　云龙三中的环境，之前学姐已经很详细地跟她描述过了，确实是“没那么好”…不，干脆说是很差好了。无论是教学环境、基础设施还是生源师源，基本都属于很差的行列。光是听学姐的描述，她就完全理解了为什么每年支教的人数都不够。
　　不过，方星旎倒是不太在意这些问题。因为她听说，柯蕤之连续去那所学校支教了两次，第一次是学校社团组织的周末支教活动，时间长达半年，第二次便是柯蕤之的毕业实习。
　　既然学姐能够坚持，那她也一定要可以。

　　很快，发车时间到了，大巴一辆接一辆地驶出了学校。车上，赵思坐在王老师的旁边，十分熟稔地和老师聊起了天，两人从学校的支教传统聊到了中学语文，再聊到云龙当地的风土人情，十分欢乐。
　　方星旎容易晕车，因此刚发车，她便用眼罩蒙上了眼睛，想一路昏睡过去。不料她闭上眼还没五分钟，王老师就提起了柯蕤之的名字。
　　紧紧闭着眼睛侧靠在椅背上，方星旎竖起了耳朵。

　　王老师说：“…我去年带的那一队里面，你们的柯蕤之学姐就是最拔尖的。当时她被分配到了初三的重点班，带她的那位老师是语文组的组长，也是年级主任。柯蕤之配合着那位老师戮力齐心，硬是把月考均分92的班级带上了110。”
　　赵思“咦”了一声：“月考均分92？这还是重点班呢？”
　　王老师笑道：“你以为每所学校都是闻江一中啊？可能你们确实不能理解吧，在云龙三中这样的学校，甚至谈不上升学率这种概念。去年那一批初三的学生，大概有三百多个，最后只有189个学生考上了公立高中，就这个数字，都已经是破了云龙三中历年的记录了。那位年级主任打电话给我的时候，听语气简直是要流下眼泪来。他还特意地给柯蕤之打了电话，感谢了柯蕤之一番…”
　　闻言，围观的同学们都纷纷发出了感慨。
　　“没想到学姐这么厉害…”
　　“是啊，说实话，我之前还觉得不过是支教而已，也没什么难的，都没怎么准备。没想到学姐居然这么认真…”

　　方星旎悄悄地听着，脑海里慢慢浮现出了柯蕤之站在讲台上的模样。
　　学姐是有些近视的，平时还无所谓，讲课的时候，应该是会戴上眼镜的吧？学姐捏着白板笔写在黑板上的字，是不是也和平时写的字一样锋利劲道？学姐看着学生回答问题时的眼神，想来，应该和平时是一样的认真、严谨，但也温和…
　　就像在给她补习现代汉语时的那样。

　　想着想着，方星旎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她扯下眼罩，给柯蕤之发了个消息：“学姐，没想到你还有这种丰功伟绩，你都不告诉我，哼！”
　　柯蕤之似乎不太忙，很快就回复了：“什么丰功伟绩？”
　　“哼哼，王老师都告诉我们了，说你去年帮着三中的年级主任，破了人家的升学记录呢。”方星旎回道。
　　“噢，你说这件事，”柯蕤之说，“我告诉过你的。”
　　看着手机，方星旎满头问号：“？？？怎么可能，这么强的事，你告诉我了我不可能不知道吧？我肯定会拿去跟仙女她们炫耀的！”
　　她完全没觉得自己拿柯蕤之的事情去炫耀是不是不太对劲。

　　好在柯蕤之似乎也没觉得不对，她回道：“我告诉你的那些授课技巧，你不会以为是我一拍脑门想的吧？”
　　方星旎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柯蕤之的意思，她无语地说：“…行叭，那你还挺委婉。”
　　柯蕤之：“谢谢，客气了。”
　　方星旎完全能想象出柯蕤之说这句话时，脸上那种欠揍的、略带嘲讽的表情。
　　她十分怀疑，如果这个表情不是出现在柯蕤之那张精致的脸上，那估计走在路上都能被打十回。
　　方星旎正想把这句吐槽发过去，柯蕤之又说：“你不是会晕车吗？还敢玩手机，刚才给你的晕车药吃了没有？”
　　她不说还好，这一说，方星旎顿时感觉一阵恶心头晕想吐，她连忙回了一句：“不行了真有点晕我到了再跟你说＆＊＃＊…”
　　匆匆打完，方星旎便一把拉上眼罩，倒头大睡。

　　直到一阵颠簸将方星旎抖醒，她才迷迷蒙蒙地睁开眼。
　　“好的，同学们，我们到了！”王老师大声说，“大家取好行李排队下车，哎，个子高的男生帮女同学们取下行李…”
　　方星旎还在扯眼罩，就听到赵思惊恐地喊了一声：“不是吧！真就这么夸张吗？”
　　她的话音刚落，车上似乎安静了一秒，连王老师招呼同学们下车的声音都卡了一下。

　　方星旎重见光明的同时，车上才又有了声响。一个女生呵呵一声，说道：“我们农村都是这个样子呢，让赵同学见笑了。”
　　赵思扒着车窗往外看着，还是一脸不可思议：“真的吗？闻江不是早就已经全面脱贫了吗？你家在哪儿啊？这也太夸张了…”她的语气里带着十分真诚的震惊。
　　女生被她怄得甩手就下了车。

　　方星旎原本还觉得赵思有些大惊小怪，但当她扭头往外一看，不禁也有些惊讶。她坐在车的左侧，只见窗外是一整条低矮老旧的民居，土路上尘土飞扬，给整片视野都蒙上了一层暗淡晦涩的色彩。和都市里的高楼大厦不同，在民居背后，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麦田。

　　大巴停在了云龙三中的校门口，同学们陆陆续续走下车，直面了整个学校。
　　三中的校门口看起来只有闻民大的一个侧门那么大，门头上的“云龙第三中学”六个字已经斑驳褪色，生锈的铁栅栏连着不甚干净的围墙，将学校包围起来，从正大门看过去，便足以将整所学校尽收眼底。
　　方星旎站在门口还没有一分钟，就嗅到了一股刺鼻的恶臭。站在她旁边的赵思轻轻地“呕”了一声，捂住嘴：“你们看，学校围墙外面居然是臭水沟？等等…那边的围墙里面是学校的卫生间吧？是直接把…呃排到校门口吗？”
　　没有人回应她。
　　学校保安已经向他们走了过来，王老师过去跟保安沟通了几句，然后对同学们说：“咳，好了，大家先跟我一起进去吧。”

　　正值周末，学生们还没有返校，老旧的校区里冷冷清清，只偶尔能听到附近人家里的鸡鸣狗叫声。
　　往学校里走了没几步，王老师示意大家停下，继续跟保安沟通。同学们便三三两两地站在树荫下，打量着整所学校。
　　学校的整体环境，与柯蕤之和方星旎说的没什么差别。走进大门，学校整体被一条甬道分为了左右两侧，左侧正对大门的是一栋叫“育才楼”的五层小楼，是教学办公楼。办公楼左侧则是一整栋教学楼，从上到下分别是初一到初三；教学楼与办公楼的夹角里是长满了杂七杂八花草的花坛，花坛之间七零八落地放着拖把架。而甬道的右侧，则是一片小小的篮球场，看起来只有闻民大足球场的五分之一那么大。足球场的前方是学生宿舍与食堂，后方则是公共卫生间…似乎也是那股刺鼻恶臭的来源。

　　学生们等了一会儿，见王老师还在打电话，一个女生便小声说：“我想去卫生间，你们想去吗？”
　　闻言，赵思顿时满脸难以言喻地看着女生：“不是，你闻不到味儿啊？你真要去那种卫生间？”
　　女生也挺纠结的：“主要是我有点憋不住了…”
　　看着赵思那副模样，刚才在车上呛她的女生蹭一下站起来，说：“有什么啊，走，我陪你去。”说着，她又看向方星旎和另一个女生：“你们去不去？”
　　坐了两个小时的车，方星旎其实也挺需要释放的，便点了点头，另一个女生跟着应了一声。
　　见她们都要去，赵思连忙跟上来：“哎，你们都要去啊？那，那我也去好了…”

　　拜托同行的两个男生帮忙看行李后，五个人结伴走向那栋公共卫生间。而她们越是接近，那股恶臭越发浓烈，原本还在不停抱怨学校环境的赵思终于闭上了嘴，她先从口袋里找出一只口罩戴上，又用两只手捂住了脸。
　　而其他人虽然没说什么，但都默默地捂住了口鼻，只有那个农村女生依然面不改色，坚定地往前走。
　　终于走到了卫生间门口，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方星旎也默默地跟着进去，而在走进去五步后，其他人还在没反应过来，赵思已经猛地转身狂奔了出去。
　　听着赵思在外面的呕吐声，方星旎只觉得两眼一抹黑，上天无路，遁地…还是不必了。
　　她现在才真正地意识到，究竟为什么没有人想来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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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方星旎（奄奄一息）：学姐，你是真的强…
柯蕤之（微笑）：既然我能够坚持，那你也一定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