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之水天上来》上河书

43、平凉城（一）

　　余中禾一炷香没到就回来了。

　　赶紧将店铺交还给他，忘川因为有些做贼心虚，也没敢多留，便匆匆回去了。

　　回到府中之后，她原是打算睡个午觉再起来练习一阵晚上陆泱要考的符咒，但一闭上眼睛，脑子却转个不停，无法安静下来。

　　书肆的那面墙仿佛是搬进了她脑子里，纸上原本静止的人物都一下活了过来，在她的想象里极尽所能，比看画时更令人心燥。

　　睡觉是睡不着了，忘川对于这种陌生的欲动有些无措，索性起来打坐，顺便练习一下清心咒。

　　她这阵子一边在增进修为，一边在练习清心咒。

　　既然陆泱自己不肯主动去解煞气，那么就得她来帮帮他了。

　　清心咒是她想到的最可能有效的方式，可这小半个月下来，无论怎么练习，在咒文上都没有半点精进。其实，这也算是意料之内的事，毕竟清心咒是上界的神咒，陆泱这样的修为，尚且吃力，何况她现如今区区这点灵力，想要催动清心咒谈何容易。

　　这事心急不得，最好是能让陆泱点拨点拨她。

　　忘川边打坐，边胡思乱想，一直到天黑。

　　和下人们一起用过晚膳，尘修双手一推，便带着素素一起撒丫子颠儿，出去撒欢了。

　　孟怀之近日一到天黑总爱去附近的一家医馆。听说那里有个坐堂的大夫，甚是厉害，只是通常只有晚上才出来坐诊。

　　而陆泱这个时候，通常是呆在书房中，看书画画、品茗赏画、谈琴下棋，闲适的很。

　　说来也奇怪，从前陆泱闲时除了这些事，也总爱上花楼或者酒楼消磨时间，可自从洞中鬼那事之后，却鲜少再去那些声色之所了。

　　尘修私下里说了几次，觉得自家公子有些变化，却又道不清是哪里有变化，好像许多从前不上心的事，都渐渐上了心。

　　比如说，明明顾家的事可以不管，现在也不是一定要捉鬼来增加功德。却因为顾夫人的一把辛酸泪，便决定在平凉城多留七日，为顾家三少爷作法。

　　“你不觉得这不像公子的作风嘛？”尘修在吃饭前悄悄问她，“公子可不是个容易被感动的人。你说会不会是他杀心又起了，要捉个鬼来咔嚓。”他说着将手架在脖子上一横。

　　忘川被他一说，深以为然，不禁升起些担忧，心想，还是要早日为他解了煞气才行。

　　她端着茶具走入书房，陆泱并不在那里。于是放下手中的的东西，想了想，便朝着公子的卧房走去。

　　此处别府，颇有雅致，院中栽了许多栀子，正逢花季，满院都是清清甜甜的飘香。

　　忘川自石子路上随手捡起一朵落花，簪在发中，又继续前行。到了门外，她轻扣了两下门，恭声问道：“公子可在房中？”

　　等了一会儿，才闻见里面似乎是有水声响起。又过了一会儿，陆泱的声音传来，“进。”

　　她遵命入内，打开房门，一阵湿热的水气扑面而来，一下迷了眼睛。

　　原来方才公子是在沐浴，所以才迟迟不答。

　　像往常一样，为了散散房内积聚的水雾，她将两扇门全都敞开，然后才入得屏后。

　　沐浴之后，陆泱只着了件月白色的中衣，头发挽起在头顶，有几根沾了水的散发，湿漉漉的落在胸前。在水雾缭绕的衬托下，整个人更显玉质金相，神采风流。

　　忘川一时看呆，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又拍了两下脸，才走上前去，问道：“公子是要更衣吗？”

　　伺候他沐浴更衣是她平日常做的事，从来心无旁骛，如今却是第一次觉得，自家公子原是生得这样好看的人，教人眼睛都不知道落在哪里好。

　　陆泱点了点头，站在那里，平展开双臂，等她为他披上外衣。

　　忘川拿起放在一旁几案上的干净的宝蓝色大氅，垂着眼，利落地为陆泱穿上。因为头埋得低，她看不见陆泱的神色，只知他衣服下的肌肉一下紧绷了起来，突然回过头，专注地看向某处。

　　兀自转到他身前，想为他整理一下前襟。手刚触到他的衣襟，就被抓住了手腕。

　　她浑身一僵，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一股不知名的邪火从五脏六腑中直窜起来，整个人刹那间便软了，全身的筋骨皮肉皆像是化成了沸水，无所依托似的往他身上栽去。

　　“你……”陆泱蹙紧双眉，突然抱了个香玉满怀，正想推开她，严厉斥责两句，却见怀中玉人面色潮红，吐气如兰，双眼迷离失焦。

　　只在他犹豫的一瞬间，忘川两手便如有生命的枝蔓一般缠上了他的身躯。不似之前几次那样抱地乖巧，小巧温热的掌心，不安分地来回一寸寸摩挲着他的脊骨，像是要揉进他身体里一般。

　　陆泱被她如此纠缠，身体僵了僵，眼底一暗，本想推开她，却身不由己，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揽住了盈盈一握的纤腰，将她抱地更紧了些，严丝合缝，直至襟袍相贴。

　　逐渐加重的呼吸，混合着男人沐浴后干净的皂香，和女子簪在鬓边的栀子花香，形成了一个极其暧昧的氛围，似是一张柔软的网，悄无声息地将二人围困在内。

　　忘川此时脑中已是一片混沌，只感觉自己将要被淹没在一片深不见的大海中，浪潮翻滚，她快被卷入深渊，不可超生。

　　她抱着陆泱，似是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却在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白日那些香艳露骨的画作，只是上面的人，都换上了自己和陆泱的脸。

　　她有些害怕了，颤着声求救，“公子……我想……不知道……”

　　往常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声音，此时陆泱听起来却觉得甜地发腻，娇滴滴地含着春情。这一声如兜头冷水泼下，他一下神思清明过来。

　　陆泱指节发力，将忘川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再轻轻推开，表情瞬间变得冷峻，桃色尽祛，只余一片冰寒。

　　“谁？给我滚出来！”他咬着后牙，对着敞开的房门之外喝道。

　　被推开的忘川，似乎没有察觉到他的怒意，娇软的身躯，又自后贴了上来，双手环握在他身前。

　　陆泱一皱眉，想拉开她的双手，不想她握地死紧，滚烫的皮肤，像是将双手熔在了一起，要抱他到地老天荒。

　　不再用强，他两手敷在她的手上，运起灵力，口中速速念起《净天地神咒》：“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凶秽消散，道气长存，急急如律令。*”

　　随着他一口气念完，忘川似是如梦初醒，手一松，放开了他，连连跌退两步，颇有些茫然，“刚刚是怎么回事？”

　　“你中了媚魂术。”陆泱盯着门外，“施术之人，就在府中。或者说，是施术之鬼。”

　　忘川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脸上依然泛着潮红，娇声道：“怎么可能？你在这里，寻常小鬼，如何能进得来？”

　　媚魂术的遗症还没有消退，她说话依然是方才娇滴滴的声音，还带着轻微的颤声，更显我见犹怜。

　　陆泱看了她一眼，脸色变了两变，才道：“你先别说话了。”然后转身走出房门，站在院子中央，扫了一圈状似无人的庭院，“你再不出来，就别怪我下手无情。”

　　他话音刚落，周身气息散发出去，强势的灵压慑人心魄，近身之处，尽被笼罩其间。忘川扶着门框，捂着激跳的心脏，警惕地看向四周。

　　大概是他的实力展现的太到位，躲着的人知道自己绝无蒙混过关的可能，于是“噌”一下从一块做成假山的大石头后飞了出来，没有丝毫停顿地径直“扑通”跪在了陆泱面前，行云流水地磕了个响头道：“道长饶命啊！我错了！不过是想开个玩笑罢了，别生气嘛。”

　　这样没有骨气的鬼，忘川倒是第一次见。等他抬起头时，她却不禁“咦”了一声，瞪大了眼指着他，忘记了陆泱叫她别说话的命令，“这不是余相公吗？”等瞧仔细了，又摇摇头，“不对，你们长得还真像，不过余相公的样貌要比你年长许多，也更好看一些……”

　　跪着的鬼闻言不干了，一轱辘跳起来，作势要冲过来，嘴里不服气道：“明明是我比较好看！”

　　还没等他发作，陆泱一个犀利地眼神刮来，他的气焰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老老实实地跪了回去，狗腿地哈着腰道：“他好看、他好看……”

　　“你认识这鬼？”陆泱敛眉问道。

　　忘川小步走出来，站在他身边，回道：“我认识的不是他，是长亭书肆的东家——余中禾余相公。我这几日常常去那里买书。”

　　地上的鬼咧嘴一笑，道：“怎么能说不认识我，今儿个不是你把我从画册里放出来的吗？”他说着变出了一本破书，拿在手上晃了晃，递了上去，“喏，就是这本。”

　　陆泱从他手里接过来，随意翻看了两页，阴沉的表情竟一点点融化了开来。将书一合，半笑不笑地斜睨着忘川，“我给你的书，你总说无趣，原是喜欢这样的。”

　　忘川默了默，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尖，终究还是实话实说道：“比起《百年文书》来说，这画册确实好看一些。”

　　陆泱：“……”

　　鬼异常开心地点头赞同，忽而萌生出些心心相惜的意味，“姑娘，好眼光！咱们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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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让我们一起嘿嘿嘿~~~
中元节赶不上更新，但本文和中元节着实般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