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嫁》柳熙

3、003

　　整整过了三天了，叶殊才刚刚抄到第四遍，无奈这苍山派的祖训实在太长了。要是事先知道他们师门的祖训这么长，还一抄就是十遍，这个师父认不认，她还真要好好考虑考虑。
　　正当叶殊一边写字一边碎碎念的时候，清和进来了。瞧了瞧她写的字，算不上多好，但也算清秀规整。很显然，她并不是什么街头讨饭的小乞丐。
　　轻咳一声，清和道：“先不写了吧，跟我去练武场。”
　　叶殊顿时如闻天籁，立马从椅子上下来，跟着他走。
　　一路七拐八拐，到了练武场。只见有很多素衣弟子在那有模有样地打拳压腿，叶殊不由得就想到了少林寺。清和带着她来到场地东边，有一个大弟子在教很多小弟子打拳。看到清和来了收住身形恭敬行礼道：“二师叔。”
　　“恩。叶殊，这是你大师兄，简扬。以后你就跟着他学武。”清和拍拍她的头，把她往前一推，“去吧。”
　　叶殊顿时被那只摸过头顶的手烫了一下，暗自腹诽，还真把她当小孩了。
　　简双也在，扎着马步在那笑眯眯地对她眨着眼睛。其他的弟子们也是一阵兴奋，看着这个新来的小师妹，满眼好奇地打量着。清和站着看了一会转身走了。
　　大师兄简扬走过来：“小师妹你叫叶殊是吧，我听简双说了，你身上的伤可好了？你以前练过武没有？”
　　叶殊：“都是些皮外伤，已经好了，我以前没练过武。”
　　“恩，那好，你先学扎马步吧。”说着就带叶殊到简双旁边，“抱拳，收到两侧，两腿分开，重心下移，保持半蹲的姿势。对，就这样。挺胸，收腹！”一边说着一边做示范，“先坚持半个时辰吧，叶儿加油啊！”
　　叶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扎马步可比写字有意思多了，还能看那些小孩们打拳。这时练功的弟子们都站在旁边盯着叶殊看，有的脸上还带着傻傻的笑。
　　“都看什么看！继续练拳！”大师兄呼喝一声，小弟子们顿时转过头去，有模有样地打起了拳。
　　“嗬！嗬！”声音喊得更加生动有力了。
　　简双趁着大师兄不注意，悄悄地跟叶殊说：“叶儿，你把祖训抄完了没？”叶殊沮丧地摇了摇头。
　　“唉，没关系啦，我上山的时候也抄了好几天呢！要不要我帮你抄几遍？”
　　叶殊摇头：“不用啦，你哪能写出我的字那种神韵！师父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简双在一边吃吃地笑，估计是在笑她写字难看。叶殊扭过头去不理他，不跟小毛孩一般见识。扭着头四处张望，练武场后面是陡直的山壁，前面是曲曲折折的山道，蜿蜒着消失在前方的雪地里。往远处看去，能看到金水江默默地横亘在山下，白茫茫的，不仔细点根本分辨不出来。
　　练武场上的人还真是多啊，大都是十五六岁的小小少年，也有年纪小的，看起来不过八九岁。各个组领头的看上去还年长一些。估计大师兄就是最年长的了，一会给这个小师弟示范姿势，一会抬抬那个小弟子的胳膊说举得不够高，小师弟们看上去都很听他的话，满脸的敬佩神情。所有的弟子们大都是一身青灰色的短袍打扮，估计着就相当于是校服一样。
　　叶殊摆着架子站了一会，忽然间想起来什么，问简双道：“为什么你也在蹲马步呀？你以前也没学过武吗？”
　　简双小脸顿时一红，支吾了半天才说道：“我昨天偷、偷吃了师父的茶点，罚、罚站呢。”声音越来越小，像蚊子哼哼似的。叶殊忍不住笑了。
　　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腰都酸了，歇息了没十分钟又要开始。叶殊一边微微晃着有点发酸的脖子，一边想着是不是还是写字比较开心一点。坚持着，坚持着，终于盼到太阳落山，听到大师兄喊道下课，顿时一片欢呼。
　　叶殊还不太认识路，简双送她回去的。弯弯曲曲的路，过了好几道门，总算看到冬青苑的牌子了，简双笑眯眯地道了声别说叶儿明天见就走了。进了大门看见师父站在廊下，一看到她，招呼道：“过来吃饭。”
　　叶殊连忙跑了过去，一进屋就看到一桌的饭菜，香气引得她肚子一阵咕咕地叫。清和就像没听到一样，夹了筷子青菜放到她的碗里，问道：“累吗？”叶殊点点头又摇头说：“还好。”
　　“简扬教得怎么样？”
　　“教得挺好的好，他人也好，不发脾气，有耐心。”叶殊一边说着，一边大口吃饭，腮帮子鼓鼓的，挺可爱。
　　清和正想再问点什么，却看到她拿筷子的手软了下来，脑袋一偏，趴在胳膊上睡着了。清和好笑地摇了摇头，抱起她软软的小身子回了叶殊的房间。把她放在床上，想了想，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小巧洁白的玉牌系在那腰间的衣襟上。然后拉过被子盖上小心地掖好被角，起身离去了。
　　夜里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叶殊从床上爬起来，没有点灯。推开门走了出来，看见外面倒是挺亮堂的，虽然是半弯残月，却也明亮皎洁。
　　她抬头看着满天的星斗，忽然间泪水涌了上来。突如其来的脆弱让人很难承受，想念父亲的笑颜，想念母亲做的八宝珍。可是忽然间什么都没有了，她没有爸爸了，她也没有妈妈了。不知道妈妈还好不好？自己也不在了，不知道她这次遭受了打击，还能不能承受得起？想起父亲去世的时候母亲哭得没了声息，心不由得一阵阵扯得发疼。叶殊在心里默默地念着，妈妈我好想你。
　　忽然间觉得身上一暖，多了一件夹袄，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到是清和，他的面色平静淡然，清亮的眼睛里却带着一丝怜惜。叶殊仓促擦一把脸，低声喊了一声：“师父……”
　　清和点点头：“想哭就哭吧。”
　　也许是因为身体变小了，勇气也跟着变少了似的，叶殊再也忍不住了，抬手捂着脸痛哭出声。
　　清和没有说话，就站在旁边，一直陪着她。然后等她哭够了，让她抬头看天上的星星。
　　那晚的星光灿烂，叶殊一直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