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好难》柳熙

4、004

　　这天晚上，我过的很窝火。
　　一屋子臭男人，连个澡也不洗，就算不是夏天，那气味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我掐着腰站在洒满银辉的院子里，瞄了瞄对面，灶房里的四五个小丫头住一间屋，要是能去那边住也还不错，就怕她们不愿意。谁叫我现在女扮男装呢。
　　唉……
　　小江说，这酒楼里上上下下，共有伙计十多人，除了老张和胖嫂独住一屋，其他人都挤在一间屋里。
　　拐了拐我的胳膊，小江一脸仗义道，你就跟着我住吧，就睡我旁边，有我罩着，他们不敢欺负你。
　　我抽出胳膊撇了撇嘴，问他：“我能不能自己住一间？”
　　小江嗤笑着白我一眼：“下辈子吧。”
　　尽管我百般不情愿，小江还是十分热情地把我的铺盖抱到他的旁边，本就不算宽敞的大通铺更挤了，另几个人瞪了我一眼，很不满。
　　吃过晚饭大伙说了会儿闲话，都睡下了。小江开始还叫了我几趟，让我赶紧睡，后来撑不住一天的疲乏，也睡过去了。
　　院子里的两只狗都睡了，我还站在院子里，孤独寂寞地对着一轮弯月。
　　就连那两只狗都有自己单独的窝。
　　我甩甩袖子，腾身翻上屋顶，找了片背风的屋脊睡下了。
　　一连赶了十多天路，又干了一天活，实在累得不行了，虽然是硬邦邦的屋瓦，我还是睡得很香。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看到明晃晃的大太阳正在中天，看样子已经过了午时。
　　下面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我从侧边下屋顶，若无其事地往院子里晃去，迎头就被小江逮个正着。
　　“祖宗呀，可找着你了！”小江抹着满头汗，一脸焦急道，“你上哪去了，找一上午都不见人影？张嫂正火着呢，说要让掌柜重重地罚你！”
　　正说着，圆滚滚的胖嫂过来了，狠狠瞪我一眼，凶巴巴地骂道：“懒死的小崽子！说你一早上躲哪去了，第一天上工就敢偷懒？罚你去柴房砍柴，不把那一垛木柴砍完不准歇！”
　　小江递给我一个同情的神色，连忙溜走干活去了。
　　我跟着胖嫂去柴房，只见西墙边搭着个木棚，里面一边是成堆的木头，另一边是摞得整整齐齐的砍好的木柴。木棚外面有一个结实的木头墩子，上面剁着一把黑亮亮的大斧头。胖嫂又把我数落一顿，瞪我一眼，然后甩手走了。
　　明明昨天还是个能跑堂的小伙计，今天就沦落到后院砍柴的地步，我感觉自己混得有些丢份儿。
　　虽然下山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千叮万嘱不准我说是他的徒弟，但是好歹我也在江湖上颇有名号的。虽然我的武功剑法比不上三师兄四师兄，更比不上大师兄二师兄，但是好歹我也比六师弟远远高出一大截，而且短时间之内，六师弟是不可能超越我了，因为六师弟他现在还在师娘怀里吃奶。
　　说起来六师弟，那就不得不感慨师父他老人家龙马精神，五十岁上喜得麟儿，总算是有后了。我和四师兄向来对师父崇敬有加，六师弟出生以后，他老人家的形象在我俩心中顿时又高大了几分。
　　我一边劈柴，一边想着六师弟断奶了没，是不是长牙了，四师兄是不是又偷师父的酒喝了，有没有想我？不过才几个月没见，我却觉得过了好几年一样，很想念在天山上的日子。
　　我跟师父说我要下山的时候，师父威胁我说，若我执意要下山，他就再也不认我这个徒弟。师父他老人家气得胡子抖个不停，可我还是下山了。
　　一斧头劈下去，直把木头劈得粉碎，我看着那一地碎屑，咬紧了牙关。
　　圆滚滚的胖嫂又过来了，指着满地碎屑骂骂咧咧，直嚷嚷道，砍不完柴就没有饭吃。
　　我懒得搭理她，挥舞着黑亮亮的大斧头，手起斧落，不到个把时辰，就把那堆木头全劈完了。
　　胖嫂再来检查的时候，吓了一跳，颤着肥胖的手指着那一垛一垛的木柴问道：“那……那些都是你劈的？”
　　我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一群人凑上来看热闹，看到那堆木头真的都劈完了，顿时看我像看怪物一样。铁老头也来了，跟在人群后面笑眯眯地看着我，一双小眼睛贼亮贼亮的。
　　我走到他跟前：“掌柜的，我一个人能干四个人的活，多余的工钱就不要了，但是我要自己住一间屋。”
　　众人一听都唏嘘不已，暗暗笑我自不量力。
　　果然，铁老头捋了捋下巴上尖尖的山羊胡，嗤笑道：“你一人能干四个人的活，可我这一间屋能住十个人，还差得远呐！”
　　这铁公鸡！
　　我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咬牙道：“我虽然没什么本事，打人倒是在行，给你当一个护院绰绰有余。要是有人胆敢在酒楼里闹事，有我在，保证打他出去！怎么样？护院可比伙计值钱多了！”
　　瞧着铁老头在那琢磨，胖嫂连忙阻拦：“掌柜的，你可不能被他给骗了！这小子整日里就知道擦奸磨滑，不好好干活还想自己住一间屋？”
　　我看那胖嫂很不顺眼，刚要开口顶她几句，不料铁老头却捋着胡子笑了：“那好吧，就让你自己住一间屋。既然你说了要给我当护院，可不能反悔！”
　　我一听有戏，连忙道：“绝不反悔！”
　　于是在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我就有了自己单独的一间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