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不识月

86、暮归山（5）

　　益州晏氏，在如今的江湖之上只能算是传说了。最后一个晏氏后人行走江湖，那都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

　　这会儿说姜琦的死可能是晏氏后人造成的意味着什么呢？

　　温慕筠深深地看向颜问清。

　　颜问清却是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她在想方才温慕筠口中的“晏氏一族的剑法”，不知造成姜琦死亡的究竟是什么样的“晏氏剑法”？

　　“你在想什么？”见她始终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温慕筠开口道。

　　“是何人确定的那是晏氏一族的剑法？”

　　“祈临岳。”

　　颜问清眉头一挑。

　　“所以——”温慕筠接着道，“此事不会善了。”

　　他说的是“不会”而非“不易”，盖因祈临岳此人，在江湖上一向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美誉，其父乃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江湖百晓生，不过已金盆洗手多年。祈临岳也算得上是子承父业，他的话在江湖上颇有分量。

　　“若我没记错的话，祈临岳今年也不过二十七八岁吧？当年晏家被灭门之时，他不过是个垂髫小僮，他能看出晏家剑法造成的伤痕长什么样？退一万步来说，便是当年他见过了，这二十多年过去了，他还能记得？”

　　颜问清是不大相信祈临岳是真的看出了那伤痕出自晏家剑法的。若不是他眼瞎看错了，那便是有人授意。若是前者，那他这“子承父业”承得也是松松垮垮；若是后者，那此事定然会再掀风浪。

　　“所以有人提出了质疑。他们打算请百晓生出面了。”

　　“是谁提出的质疑？”

　　“江流云。”

　　颜问清有些意外，“禹江阁主？”

　　“没错。”温慕筠点点头，“我也没想到会是他提出的质疑。”

　　实话说来，禹江阁的崛起其实是建立在晏氏一族被灭门的基础上。当年益州晏氏亦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望族，西南一带无一不以晏家马首是瞻。而当时的禹江阁不过是西南诸多门派中的一个，凭借着与晏家的姻亲关系在江湖中稍稍有点名望罢了。是以如今江湖上还有些小道消息，觉得当初晏氏一族的覆灭其实与禹江阁也脱不了干系。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江流云提出异议，可以说是间接帮了晏家人。

　　颜问清沉默了。她想到了许多年前四叔带着她回益州时，曾远远地见过那个温柔和煦的孩子。意外的，她觉得那个人长大之后也应该是那样温柔和煦的样子。对不知道还在不在世的晏家后人施以援手，是他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你对此事怎么看？”耳边响起温慕筠的声音，颜问清这才回神。

　　“再等等看吧！”颜问清说道，“既然有人提出请百晓生出山，那便等等看结果吧！总之——”颜问清顿了一下，“杀他的人不可能是晏家人，那杀招也不可能是天音剑法。”

　　晏氏一族的剑法名唤天音剑法。事实上，知晓这个名字的人也不多了。当年晏氏一族声名远播的时候，这天音剑法也一直是被叫作晏氏剑法的。只是晏氏一族的人更愿意称之为天音剑法。

　　听到颜问清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温慕筠就知道她并不打算否认一些事情了。犹豫了一下，他开口道，“那么，你是否知道姜琦的死究竟是何人所为？”

　　当他知道姜琦的致命伤可能是晏家剑法造成的时候，他便下意识地想到了她。但不是怀疑，而是总有一种想法——姜琦的事，她会知道真相。

　　颜问清沉默了一下，继而说道，“我不知道。”

　　温慕筠看着她。

　　“那天晚上我是看到了有人对他出手，也见到了他被人打落西江，然而我并不知道那人是谁。”颜问清接着说道，“因为在姜琦掉下西江之后，那个人也从船舱跳了下去。”

　　“凶手也跳了下去？”温慕筠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真相，“那你可有看到什么？”

　　颜问清摇摇头，“那天光线太暗，再加上那人似乎是蒙着面的，我并未看出他究竟有何特点。”想了想他又说道，“但，那天姜琦的状态不太对，若不是受了伤，便是遭了暗算。”不然不至于会败在那个人手上。

　　温慕筠眉头微皱，似乎是在思考究竟是什么人会暗算姜琦，甚至于要他的命。

　　虽说江湖之人一向过得是刀口舔血的日子，不知什么时候便会与人冲突，不知什么时候便结了仇。但姜琦此人一向颇有侠名、与人为善，近些年更是深居简出，颇为低调。他实在是想不出来究竟是哪方势力会想要置他于死地。

　　温慕筠仔细想着他手里拿到的信息。

　　自从知道在船上失踪的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姜琦之后，温慕筠便命人仔细收集了姜琦的资料，包括他方才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伊始直至殒命，事无巨细，桩桩件件都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凭着他的直觉他便不相信姜琦的死会与颜问清有关，到查出那些资料之后，他更是确定姜琦之死的确是与颜问清无关了。毕竟，按照资料所言，姜琦与晏家四公子晏齐润是至交好友，晏齐润当年血洗益州之际，姜琦更是冒着风险收留过晏齐润。若颜问清果然是晏氏后人，很大可能便是由这位晏四公子抚养长大的。既如此，那她与姜琦也该是天然便有些亲近的。

　　温慕筠想了很多，将他所了解的信息全都理了一遍，脑子里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再去想时却是怎么也抓不住了。

　　“那么你已经见过姜琦的家人了？”颜问清问道。

　　“是。”

　　姜琦是在平安船行的船上出了意外的，无论如何，船行都得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若是让木奇来益州，能不能全须全尾走出去都还是个问题。再加上温慕筠也有私心，所以便主动揽了这事儿。

　　“那，”颜问清垂下眼，指尖忍不住搓了搓，“他的女儿怎么样？”

　　“什么？”温慕筠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她的问题。忽而又想起晏齐润与姜琦的关系，一时间明白了颜问清为何会有此问。

　　“挺好的。”温慕筠道，“她已然成亲有了一个三岁的女儿，和一个刚满月的儿子。只是猛然间听闻父亲去世的噩耗，不免心神损伤。 ”

　　“是么……”

　　颜问清依旧垂着眼眸，看不出眼中的情绪。

　　“你也……不必担心。”温慕筠斟酌着安慰道。

　　颜问清笑了一下，正欲说什么，屋外便传来了脚步声。二人对视一眼，俱都敛了神色。

　　不多时便传来了敲门声。

　　颜问清端起茶壶，为温慕筠斟了茶。

　　“请进。”温慕筠随意道。

　　屋外人推门进来的时候，颜问清刚好放下了茶壶。

　　“见过温少主。”来的是一位二八年华的少女，举止大方，肤如凝脂，一袭浅紫罗裙称得人愈发娉婷，浅浅一笑，端的是勾人心魄。

　　“奴婢浅靥，奉堂主之命，前来问温少主安。”

　　“浅靥？”温慕筠嘴角噙着笑，“这名字倒是十分衬姑娘。浅噙杯酒、酒醉生花，好一个如花美人！”

　　颜问清抬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垂下眼。

　　浅靥抿唇一笑，“公子谬赞了！浅靥愧不敢当！”

　　“这是实话，如何能说谬赞？”温慕筠不赞同道，“不知浅靥姑娘此番前来所谓何事？我记得最多半个时辰之前，我才刚同陈掌事分开？”

　　“还请温少主恕罪。”浅靥又行了一礼，道，“实乃堂主急令，迫不得已打扰了温少主。”

　　“哦？”温慕筠有些好奇，“戚流光有什么急事？与我有关？若是好事可以说一说，若是坏事那就不必多言了！浅靥姑娘就当没见到我，让戚流光自己来找我说！”

　　“温少主说笑了。”浅靥还是一如既往，脸色未变半分，“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堂主为温少主设了接风宴，特命奴婢来跟温少主说一声。明日临江楼，还请温少主赏光。”

　　“接风宴？”温慕筠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戚流光这么好心？”

　　“温少主远来是客，堂主自然是要尽一尽地主之谊的。”浅靥低眉顺眼地答道。

　　“地主之谊？”温慕筠笑了，“真要尽地主之谊不是该江流云亲自前来？”

　　“阁主事务繁忙，实在脱不开身，还请温少主见谅！”浅靥解释道。

　　“也是！”温慕筠朗声一笑，“也不是所有人都跟本公子一样闲的！”

　　浅靥正欲解释什么，温慕筠便一挥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明日我会准时到的！浅靥姑娘还有其他事吗？”

　　浅靥听出了他的逐客之意，左右话已带到，于是便告退离开了。

　　从头到尾，她似乎一直没有注意到房间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若不是颜问清时不时感受到她落到自己身上的目光，她几乎都要觉得那姑娘真的是除了自己的职责眼中再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这姑娘还真有意思！”温慕筠笑道。

　　“可不是！”颜问清睨了他一眼，“浅噙杯酒醉酒生花的如花美人，自然是有意思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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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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