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不识月

82、暮归山（1）

　　清晨，天刚蒙蒙亮。林间的雾气还未散尽，山道上已有了不少行人，俱都是附近村子里的，大多背上背着背篓，手中拿着小锄，俨然是劳作完毕，准备归家了。

　　许是这一趟收获颇丰，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昨儿早上那场雨下得可真及时！这一夜之间菌子就长出来了。”

　　“可不是！这一连半个月没下雨了，我都对今年的菌子没抱希望了。谁知道昨儿就下了！老天爷当真听到了我们的祈祷了！”

　　“可不是！也幸好我们起得早，不然的话也采不到这么多东西了！哎！那个小姑娘，你这会儿进山呐！”

　　众人随着她的话音，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个背着背篓的姑娘身上。

　　那姑娘脸生得很，众人都对她没有任何印象。但想到远处村庄里的人也不时会到这暮归山来找点东西，他们便也没多想。但还是好心的提醒了她一句，“姑娘，你这会儿进山怕是找不到什么哩！太晚了，我们都找了一圈出来了！”

　　“谢谢婶子！”那姑娘朝她感激一笑，“来都来了，我就上去看看，找点野果或者猪草回去也是可以的。”

　　那妇人一听也是，人都来到半山腰了，这么回去也是不合适。

　　“也是，来都来了！但是姑娘啊！下次进山可得早些啊！晚了可就啥都没了！”

　　“我知道了，谢谢婶子！”

　　一群人跟那姑娘分开之后接着往山下走，快走到山脚的时候，远远看见山脚下的早市已经开始了。

　　暮归山的早市是这周围远近闻名的。卖早餐的、卖菜的，应有尽有。据说往前数二十年比这还热闹。每次赶集的时候总要听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念叨几回。

　　而他们此行采到的山货，也大部分是在早市上卖出去的。城里的酒楼会来收，给的价格跟去酒楼卖是一样的。

　　下了山，快要到早市的时候，他们又遇到了一个人。

　　是一个俊俏的后生，手里还拿着新鲜出炉的热烧饼。瞧着方向，也是要往暮归山上走。

　　“今儿是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两个这个点儿才进暮归山？”

　　暮归山上既无道观寺庙，也无人家居住。这个点儿上山，近些的山货也都被人找的差不多了。基本上附近的人很少会有这个点儿上山的。

　　有一个人忽然想起了什么，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你们说是不是那家的人回来了？”

　　“哪家？”有人没想起来？

　　“就晏家啊！”开始说话的人的声音又低了几分，“木微草堂那个晏家！”

　　木微草堂的晏家，当年可是益州的名门望族。只是可惜，一朝仇家来袭，满门尽灭。传闻中晏家四公子逃脱了，之后将仇家尽数杀灭。但是晏氏一族也自此消失在了益州。

　　※
　　今日的木微草堂难得有了些人气。

　　自二十余年前晏家遭难伊始，这木微草堂便萧条了下去，除了逢年过节会有晏家旧识来此洒扫祭拜，其余时间俱都是大门紧锁。如此一过二十余年，木微草堂依旧没有多少变化，靠的除了晏家旧识，便是当年曾受过晏家恩惠的周遭百姓。

　　周围村寨受晏家恩惠久矣，当日晏家遭难，主宅被焚毁殆尽，只余这暮归山下的晏家别庄。

　　晏家别庄本有一老管家守宅，但晏家灭门没多久，老管家也去世了。而别庄的钥匙则交给了暮归山中隐居的暮止先生。

　　暮止先生时不时会下山，找上三两村寨中人，陪着他一道将晏家别庄清理修缮。

　　今日是暮止先生又一次下山的日子。往常只有几个四十来岁的汉子陪着他进别庄，今日却多了几个年轻面孔。

　　进了庄子，几人便自行分散开来，依着往常的分工开始干活。新来的几个年轻人也各自去了不同的方向，只有一人，跟着暮止先生的脚步去了后院。

　　后院的荒草已有半人高了。尤其昨夜下了雨，长势尤其好。

　　“上次来时见这院中青草长得颇有些意趣，一时心软，便将之留下了。未曾想这短短三月，这野草就差点毁了这院子。”暮止先生一面同身后的青年说着话，一面躬身割下了脚边的杂草。

　　“都说春风吹又生，连野火也烧不尽的，便是先生尽数割了，这该长的不该长的依旧会长。”青年随手割下了一把草，将之扔到了一边。

　　暮止先生动作一顿，继而笑道：“你这话容易让人觉得意有所指。”

　　“是吗？”青年的动作未停，“这不是一首很好的诗么？”

　　“是一首好诗。”暮止先生十分赞成，“不过我之前从来不知道，原来你也是爱诗之人？”

　　“别！您还是坚持之前的看法就好！”青年浑身都在拒绝，“我不过是随便感慨两句。好歹也是读过书的人，这么一两句耳熟能详的话还是能说得出来的！”

　　暮止先生微微一笑，“是么？”

　　青年沉默了，继续割着脚边的草。

　　暮止先生也没再说话，只专注于手中的活计。

　　良久，青年终于又开口了。

　　“你说，”他道，“晏家真的一个人都不剩了么？”

　　暮止先生动作一顿，目光落在了正前方的屋顶上。那里刚刚落下了一直雀儿。

　　“当年尚有四公子在，如今，不知道了。”

　　当年晏家也是人才济济，一门四剑客，羡煞多少武林人士。到后来，零落到只剩了一个晏齐润。然而便是晏齐润，也已经多年未曾露过面了。

　　多少江湖中人曾借住过的别庄，如今燕雀成了常客。这会儿是还有他们这些老家伙记挂着。等他们也离开呢？

　　往昔盛极一时的晏家庭院，怕也真的只能归于尘土了。

　　归于尘土……暮止先生摇摇头。一直念叨的尘归尘、土归土，可是落到晏家，他还是觉得唏嘘。

　　那样霁月光风的一家人，实在不应该是这么一个结局。

　　“我回来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青年再度开口的话打断了暮止先生的沉思，“我觉得，她或许是晏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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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加了一些内容
原本上周就应该加的，但是一直很忙
这周争取再更一章
谢谢愿意坚持看的小伙伴吖
保证不会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