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江月》不识月

47、麒麟佩（14）

　　颜问清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一双手在她身上游移，从腰间开始，这会儿移到了她的脸上，似乎在她的脸上找着什么东西。颜问清一惊，就想立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就像被浆糊粘住了一般，怎么着都睁不开。

　　不行！得醒过来！颜问清心里一直跟自己说。

　　挣扎了许久，她感觉眼皮终于微微听话了一些。就在她要睁眼的时候，那人似乎意识到了她将要醒过来，于是停止了动作，反而拉过了什么东西给她盖上。

　　颜问清终于睁开了眼睛。入目是微微的光亮，还有一张美人脸。那美人正在帮她掖被角，见她醒过来，微微一笑，“姑娘醒了？”

　　颜问清身子有些无力，还是挣扎着要坐起来。那美人急忙伸手扶起她。

　　颜问清靠坐在床头，被子滑落了一半，露出了她的衣服。

　　颜问清：……

　　她没记错的话她那身衣服已经又脏又破不成样子了。这衣服制作精良手感舒适，一看就不是她的衣服。更重要的是，这衣服穿的歪歪扭扭不甚整齐，看样式很明显是男装，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手离袖口还有一段距离。那么问题来了，是谁帮她换的衣服？眼前这位美人？不大可能，若是她，找一套自己的衣服都比拿一套她根本穿不了的男装合适。那是温慕筠？她晕过去之前身边确实只有温慕筠一人，怎么着也算是半个熟人，温慕筠应该做不出把她任在路边的事情。只是这里既然有女子在，为何他还要帮她换衣服？颜问清垂下眼，掩去了眸中的深思。

　　“姑娘刚醒，先喝些水吧！”那美人端了一杯水来到床前。

　　颜问清没有接，只笑道：“不用了，我不渴。多谢。”倒也不是不渴，而是她现在浑身无力，估计连杯水都拿不住。

　　她不喝，那美人也没有勉强，又把茶杯放回了桌上。

　　“不知姑娘怎么称呼？”颜问清问了一句。

　　“奴婢婉夕。”

　　“婉夕姑娘。”颜问清问道，“不知此地是何处？”

　　“这里是玉华庄。”

　　“玉华庄？”颜问清心念一动，玉华庄是皇庄，温慕筠应该不至于这么大胆直接带她到这里歇脚。那么是不得不来？而且还是没办法送她到别处的情况下。

　　“是的。”

　　“那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

　　“我家主人请温公子前去饮酒。”婉夕笑道，“姑娘可饿了？不如奴婢去为姑娘弄些吃的来？”

　　“不用麻烦了，”颜问清笑笑，“我不饿。”

　　她这会儿浑身无力只想睡觉，若不是方才这姑娘一直在她身上摸来摸去，她根本不会醒过来。

　　“你醒了！”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却是温慕筠回来了。

　　他快步走到床边坐下，一下握住了颜问清的手腕。颜问清抬眸，猝不及防撞进了他眼中温柔。

　　颜问清：这又是闹得哪一出？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温慕筠把她脸颊旁的碎发缕到耳后，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颜问清垂眸，放软声音说道：“睡不着了。”

　　“那就一会儿再睡。”温慕筠柔声说完，转头对一旁站着的婉夕说道，“劳烦姑娘了，已经很晚了，姑娘去休息吧！”

　　婉夕应声出去了。

　　颜问清抬头看着温慕筠——到底怎么回事？

　　温慕筠笑了笑，起身到桌边给她倒了一杯水。

　　“先喝点水吧。”温慕筠直接把被子凑到了她唇边，“你这会儿应该浑身没力气，就这样喝吧！”

　　颜问清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推辞，就着他的手把那杯水喝完了。

　　“你身上的毒已经无碍了，”温慕筠把水杯放到桌上，又坐回了床边，“只是到明天晚上之前你都不能吃东西，只能喝水。”

　　“我知道了。”

　　“你怎么醒了？”温慕筠问道，“你应该一觉睡到明天早上的。”

　　“那个侍女似乎想在我身上找什么东西，”颜问清道，“她折腾了许久，我就醒了。”

　　“果然，与我想的一样。”温慕筠似乎丝毫不意外，“她估计是想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可疑之处，或者有没有易容。”

　　颜问清眉头微皱，“她是什么人？”

　　“是禹王的侍女。”

　　“禹王？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她费心的？”

　　“不是你身上有东西，”温慕筠道，“只是因为你跟我是一道来的。”

　　颜问清抬头看着他。

　　“我本来是想直接带你回京城的，只是进城之前遇到了禹王的人。禹王指名要见我，林护卫亲至，不给面子说不过去。”温慕筠解释道，“当时你一直昏睡，我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以防万一，我……”说到这里温慕筠有些不好意思，他轻咳了一声，“我只能先帮你换了身衣服——不过你不要误会！我只是帮你换了外衫！”

　　这个话题有些尴尬，颜问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刚才那个侍女的行为让颜问清还是有几分庆幸衣服换掉这件事的。毕竟那么一身狼狈的打扮实在是让人不能不起疑，虽然编个路遇劫匪的戏码似乎也可以说得过去，但是问题在于——堂堂大齐都城的周围还有劫匪，你以为朝廷都是吃素的吗？

　　最后颜问清干巴巴地说了一句，“事急从权，我明白。”末了她直接转移了话题，“禹王为什么找你？”

　　看她转移了话题，温慕筠也悄悄松了口气，他将手打开轻轻放到膝盖上。

　　“是为了麒麟佩的事情。”

　　“麒麟佩？”颜问清一愣，“麒麟佩有什么不对么？”

　　温慕筠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穆王世子失踪一事你可知晓？”

　　颜问清眼皮一跳，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难不成那小子被拐卖其实是因为身上的麒麟佩？可是那不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玉佩么？

　　温慕筠看着她垂着眼，软软地靠在床头，手搭在被子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被面上划过。他顿了一下，没等她回答，接着开口道：“你这次到京城，就是为了穆王小世子吧！”

　　他的话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颜问清手一顿，没有说话，也没抬头看他。

　　“穆王世子身上带着麒麟佩，禹王告诉我，世子被掳走其实是因为麒麟佩。”温慕筠道，“麒麟佩乃是先皇后的遗物，甚至与当年的牧阳长公主也有些关系。”

　　牧阳长公主……这个名字在早些年的时候还是偶尔会作为传说被提起的，只是到如今，似乎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这个名字了。

　　“牧阳长公主……又是怎么回事？”

　　“似乎是因为当年长公主留下的巨额财富。”温慕筠道，“牧阳长公主虽然在某些行为上时常让人诟病，但是更多的人是认可她的经商头脑的。当年皇上登基，牧阳长公主的财力支持是很重要的一个因素。”

　　“可是牧阳长公主的财产不都已经收归国库了么？”

　　牧阳长公主没有成亲，故而她意外亡故之后，名下所有的财产就都收归国库了。颜问清还记得多年之前曾经听过的这段往事。

　　“是收归国库了。”温慕筠没有否认，“只是牧阳长公主的财产并不仅仅只有那么一点而已。毕竟当年牧阳长公主的产业可是一度直逼西江楼的！”

　　“这么厉害！”

　　西江楼一向有天下第一楼之称，字面上来看是一座建造于西江边的楼，实际上却是掌握着中州半数以上生意的商业帝国。而且西江楼自前朝便存在，已然有数百年的历史。牧阳长公主的产业能达到西江楼水准，可想而知她的本事是多么逆天。

　　“是。牧阳长公主的确是一个奇女子。”温慕筠道，“所以她去世之后，就有许多人想要找出她暗中的生意线，但十多年过去了，无一人成功。”

　　“那为什么又会突然与麒麟佩扯上关系了呢？”颜问清不解道，“麒麟佩不是一直在皇室手中？若真有关系，不是早就应该找出来了？”

　　“这也是我疑惑的地方。”

　　“而且，若真是这样，禹王又为何要告诉你缘由？”颜问清忽然问道，“温公子此番回京，真的只是为了与故友相聚？”

　　温慕筠眉头一挑，“老板娘为何这么问？”

　　“自然是方便计划一下逃跑的计划！”颜问清微微一笑，“我一个弱女子，若是不小心卷入了什么争权夺利的戏码中，那不是要完？”

　　“弱女子？”温慕筠没忍住笑了，“能面不改色说出这句话，老板娘也是好本事啊！”

　　“多谢夸奖！”

　　“其实我有些好奇，”温慕筠忽然问道，“你当年为什么要离开？”

　　“没有为什么，”颜问清语气淡然，“只是时候到了罢了。”

　　“你不是穆王专门培养的吧？”温慕筠很快抓住了重点，“你与他有约，约满就离开了？不过也是，凭着老板娘的身手，只做一个暗卫实在是太屈才了！”

　　听到他这番话，颜问清有一瞬的征愣，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要离开？这个问题不止一个人问过她，同样的答案她说了许多次，但在这之前似乎只有一个人相信她的说法。

　　“不过老板娘的确是人美心善，”温慕筠笑着看着她，“为了故人之子不惜跋涉千里，甚至以身犯险。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温公子谬赞了！我只是——”颜问清顿了一下，“闲着无聊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