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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啊我的大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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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地府,万坟头。
“好好的一个鬼,说没就没了。”
我手里头捧着香炉,闻嗅着袅袅而起的香火,这么可怕的事想象一下就让鬼害怕。
昨个夜里我前边儿坟头的一个鬼,半夜里被鬼差给抓走了不说,在整个地府销声匿迹,寻不到半点踪影。鬼没了也就算了,纸扎丫头全都充公带走,咱阎王爷当真如同传闻中一样,是个暴君啊。
“可不呢么!我也听见了!”
住在我旁边儿坟头的鬼眼珠子瞪的如铜铃一般,满身血呼啦差的大口子,呼呼的往外冒黑血。
平日里我嫌他埋汰,不爱跟他唠嗑,但这不是前边坟头的鬼没了,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鬼差们凶得很哦,咋求饶也没有用。”
我俩对视一眼,达成了统一的意见,异口同声道。
“这种事可千万别落在我身上……”
紧张的情绪一直蔓延到了我站在自己墓碑前头时,仍然没有散去。用汉白玉修建的坟包高高隆起,墓碑上用俊秀的字迹写着我万芊的大名。
不是吹牛啊,我万芊的坟包在整个地府不能说数一数二,那也是小有名气。日日夜夜香火不断,伺候我的纸扎丫头有一百零八个,香车宝马纸钱衣裳,红木雕花儿的棺材,大写的气派。
总之可以说是要啥有啥,日子过得滋润极了。
平日里和周围几个坟包的鬼相处的也不错,没事儿就凑在一起磕香火,过得简直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一进坟包里,我睡觉的棺材顶上贴着咱阎王的画像。
大王虽然是出了名的暴戾,可这张脸真的是一等一的俊俏。作为地府里模样不错,家底儿也丰厚的妙龄女鬼,我怀春肖想一下大王总没错吧?
且在大王的下头,还有十个小得画像,是十殿阎罗。万一大王看不上我,我凑合凑合这几位也成。十殿阎罗模样是差了一些,但也胜在有安全感嘛。
随手从供台上抓了一颗香梨,我翻身跳进了棺材里,躺在上头闭上了眼睛,希望能做个暴戾大王爱尚舞,且只爱我一个女鬼的美梦。
梦里大王送了我一屋子的纸钱,还给我供奉上了最可口的香火。
只可惜老话说得好,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不醒的美梦,梦里大王跟我还没亲嘴儿呢,我就要醒了。
“咚咚咚!”
鬼差手背苍白,手指细长,握成拳头后敲在了棺材板儿上。长长的舌头吊在外头,脑袋上戴了一顶高高的帽子,鬼差站在了万芊的坟头。
“大王,是万芊没有错。”
鬼差趴在了棺材板儿上,声音是阴恻恻的冷。
我听见自己的名字,从睡梦中惊醒。眼睁睁的看着棺材板儿被鬼差给掀开,对上了我日思夜想,那英俊又暴戾,大王的面孔。
大王从判官的手里接过一个厚厚的本子,翻了翻后冷冷的看向我。
“万芊,祖籍洛阳,净资产十亿冥币,一百零八个纸扎丫头,香车三辆宝马二十四匹……”
我从棺材里坐直了身子,脸颊都要羞红了。
“只要大王愿意娶我,这些都是我的嫁妆。”
第二章
“财产充公。”
阎王把本子一合,根本不为我的资产和真心所动,说出了那让地府所有鬼都害怕的一句话。
“把鬼带走。”
我在地府住了十八年,看过不少邻居被大王带走,凡是走了的鬼,就没有能回来的。传闻中被大王带走的鬼都死了,死得干干净净。
平日里暴戾的大王听起来非常有男性魅力,嫁给他以后我能在地府横着走,奈何桥上的孟婆也得让我三分。可当这份暴戾是朝向我的时候,就不怎么美好了。
“我不想死。”
我万芊做鬼十八年,没有犯过地府里任何一条王法,凭什么没收我的坟头和纸扎丫头,还要我死呢?
“昏君!”
对大王的那点儿好感此刻烟消云散,我抬手指着阎王的胸口,开口时选择地府里要避讳的大王本名。
“阎妄,我看你他娘的就是个昏君。”
阎妄愣了愣,这叫万芊的女鬼说啥?
本王是昏君?本王自打上任以来公正严明,铁面无私,就没做过半点徇私枉法的事情。
他一没有乱修建运河,整个地府只有一条黄泉吧。二没有和女鬼乱搞,别说乱搞了,连老婆都没有呢。
咋就昏君了么?
“本王送你去投胎。”
阎妄耐着性子给眼前的万芊解释着,说话的同时伸出手去拽万芊的袖子,就要把女鬼带去往生门。
可轻薄的衣衫从阎妄的指尖擦过,叫万芊的女鬼像泥鳅一样滑溜溜的,逃走了。
哪个鬼还能没几个绝招呢?我的绝招就是速度。
我逃走时飞得极快,生怕被大王和鬼差们抓到。地府十万万男鬼女鬼之间的传闻里,投胎和死是一个意思。
话本子里说,死在心爱的鬼手里是黄泉中最浪漫的事。刚才这个机会摆在我的眼前,我果断地没有珍惜。这证明,要么是我爱大王不够深,要么就是写话本子的鬼是个满嘴扯淡的混账东西。
昏君,没收了我的财产还想要我的命?
瞅把给你能的。
第三章
亡命天涯,浪迹江湖,四海为家……
这些词汇描述的都是非常让鬼羡慕的日子。
可当我真的踏上了这条路的时候,才明白了一个作为盲流子鬼的苦痛。
首先我没有坟包和棺材了,得睡在忘川边儿上的彼岸花底下。其次,没了一百零八个纸扎丫头伺候我的日常起居,全靠自己真的是疲惫呀。但这些都不重要,最过分的是,写着我名字的香炉被鬼差没收了。
没有香火,我饿啊。
肚子咕叽咕叽的叫个不停,我逃跑的步伐都慢了下来。奈何桥上倒是有个卖汤的孟婆,不过她是个黑心商人,她卖的汤鬼喝了以后会变成二傻子。
正琢磨着上哪儿整点香火垫吧垫吧肚子呢,我突然闻到了一股极为诱人的香火气息。就像本能一般,我跟着这股子味道,提起最后的力气追逐而去。
香火的源头,是一座我从没见过的气派坟头。已经不能用坟头来形容了,得叫地宫。纸扎丫头成千上万,脚底悬空端着贡品,到处飞着转悠。
若是早知道地府里还有这种富庶的鬼,我还惦记什么大王啊。
鬼在肚子饿的时候呢,容易犯糊涂。加上我心想,反正我也没啥可以失去的了吧,进去偷点儿香火磕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了吧?
当然,主要还是怪这家的香火闻着太有滋味了。
从纸扎丫头手里头拿了贡品,我找了一间清净没鬼的屋子进了去,半躺在床榻上,嘎吱嘎吱的咬着香梨。这叫一个甜,这叫一个脆,这叫一个让鬼回味。
可或许是老话说得对,乐极了真的能生悲。我这儿正吃的美着呢,那紧闭的房门被鬼从外头推开了,走进来一位身穿紫金龙袍,脚踏金丝云靴的男鬼来。
“欸你不是昨天逃跑的那个女鬼,万芊吗?”
阎妄进门之后随手关上了门,双手环臂,上下打量着躺在他床榻上的年轻女鬼。
他一脸的冷漠,冲我摆摆手,眼神儿里带着几分不屑。
“别整这有的没的,本王不吃美鬼计。”
这话一出,我对大王的好感就乌央乌央全回来了。
你瞅瞅,大王的嘴多甜,大王说我美呢。
第四章
“威——武——”
阎罗殿上,模样严肃的鬼差两行排开,手中的棍子在地上敲打出了有节奏的响动。
阎妄坐在王座上,这近距离看呀,大王比我棺材里贴着的画像可好看多了。加上两旁面目阴鸷的鬼差,还有大王身边儿一把胡子的判官,以及黑白两位鬼差的陪衬之下,大王简直是惊为天鬼!
满地府找不出第二个能比大王更好看的鬼来。
“女鬼万芊。”
阎王把手中的生死簿一摔,冷冷的看向我。
“哎,大王!”
我听见大王叫我,立刻答应下来。
瞅瞅咱大王,不光是模样长得好看,声音也好听,就连这小脾气,嘿也迷鬼。
“不要嬉皮笑脸的,本王判你投胎,你跑啥啊?”
阎妄就不明白了,这不是好事吗,不上赶着争抢也就算了,逃算怎么一回事。
“敢问大王!我犯了什么罪?”
既然你发问了,那我也就暂时收起自己对如意郎君的心猿意马,跟你掰扯掰扯。
阎妄把摔在桌上的生死簿翻开,找到了万芊的那一页,草草地扫了一遍。万芊不仅没有犯罪,且活着的时候是个好人,下了地府也是个好鬼。
也正因如此,别的鬼要排几十年,上百年才能轮到去投胎,你万芊才在地府住了十八载,就可以再入轮回了。
“你无罪。”
阎妄合上生死簿,与我四目相对,总算是说了一句公道话。
“那大王为什么要没收我的纸钱坟头和纸扎丫头?那大王为什么要我死?”
既然我无罪的话,这些不公正的事情就不该发生在我万芊的身上。
除非……
想起了我那一百零八个纸扎丫头充公就来气,反正我也是光脚的鬼不怕他这个穿鞋的大王,得挺直了腰杆儿跟他说道说道。
“除非你他娘的就是个昏君。
阎王叹了一口气,抬手扶着额头,总算是明白了。
“你叫我怎么跟你解释呢?”
他从龙椅上起来,缓步迈下了台阶走到我跟前站定。伸出了一只手让押解着我的鬼差退下,搀扶着我从地上起来,凭空变了一把椅子让我坐下。
俗话说的好,不怕书生的体贴,就怕硬汉的温柔啊。
被大王这么一搞,我方才燃烧着的怒火这会儿散去了大半,只是脸颊仍旧有些红。再开口时,声音也从冷硬的质问,变得缓和些了。
“慢慢解释嘛,我又不赶时间。”
阎妄虽说是整个地府的大王,在仙界也是有头有脸的男神,不过男神也是男的嘛,对待女鬼的时候难免多几分耐心。
“人死了要下黄泉,过奈何桥的时候需要忘了前尘往事,就得喝孟婆汤。”
说着他伸出手指了指我,继续道。
“你刚来地府的时候也喝过,于是以前的事情通通不记得了。”
阎妄拍了拍我的肩头,身上完全没有大王的架子,更不见传闻中昏君应有的暴戾影子,反而带着些许的鼓励。
“万芊姑娘,孤不是要你死,而是送你去真的活。”
“我不信。”
我万芊火眼金睛,你个昏君就是想吞没我的财产,还不娶我罢了。
第五章
“本王从不扯谎。”
阎妄一手提着我的后领,另一手抬起指着眼前出现的城池楼阁,如是说道。
我沿着他手指过的方向一一看过去,和平日里见到的坟包完全不同。四四方方的院子,白色的窗户纸上贴着红色的窗花,路上走着的鬼脚竟然是挨着地的,且除了这些之外,他们的眼睛没有吊在眼眶外面,舌头也没有拖到胸口,胳膊和腿竟然也都全须全尾的长在身上。
“大王,这些是什么鬼啊?”
因着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鬼,即便是我自己,胸口处衣服下头也有一个深深的血窟窿。
面对从未见识过的鬼,生出几分害怕之情也是情有可原,鬼之常情嘛。是故拽着大王的袖子,我躲在他身后的时候除了害怕之外,并没有羞愧这种心情。
“他们是人。”
阎妄把我拽到了前头来,凑近这些叫人的家伙仔细观察。
“你以前,也是人。”
“可扯淡吧大王,我是读过书的鬼。”
我从他手中挣脱出来,敢情大王现在不想走暴君路线,而想走愚鬼政策了。我读过多少个权谋话本子大王你知道吗?才不会相信你这种鬼话。
“本王从不扯谎。”
阎妄回应我的仍旧是这一句话,但他又一次抓过了我的后领,断了我逃跑的后路。
“跟我走。”
街道上一阵阴风刮过,落在地面上的树叶呈旋涡状跟着飞舞了起来,与我们接触到的‘人’纷纷打了个冷颤,双手合十嘴里叽叽咕咕念叨着妖魔退散。。
阴风停了,阎妄也不飞了。
他带着我飞离了城池,来到了一座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带着奇怪芬芳的花草,扑棱着翅膀的颜色鲜艳的鸟,以及一个有一个隆起来的小土包。
你看看,我就说大王骗鬼吧。
还人间呢,你瞅瞅这些坟头,我现在敲敲墓碑,里头的鬼就该跟我一起出来唠嗑了。
“孩儿他爹啊……你怎么走的这么早啊!留下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
忽的耳边传来了哭声,哭声极为凄惨。
我忍不住回头看去,锣声唢呐声紧随其后,十几个脚沾地的鬼抬着棺材,走在最前头的母子二人不停的抹着眼泪。
“孩儿他爹啊,你在那边儿等着我,等着我啊……”
一边哭一边搂紧了孩儿,他们一起趴在了棺材上。
纷纷扬扬,漫天飞舞着黄色的纸钱,焚烧的味道在我鼻尖萦绕,不一会儿棺材便被放进了泥土之中,回填的土高高隆起成了个小小的包。
墓碑前摆着祭祀的贡品,炉里还插着三根燃烧着的香,袅袅而起的烟火,正是我平时磕的味道。
“信了吗?只有人间才是真的。”
阎妄拍了拍我的肩头,一副要让我撞到南墙回头是岸的语气。
“地府里的一切都是假的,你花的钱,穿的衣裳,骑的宝马驾的香车,使唤的纸扎丫头,统统都是假的。”
十八年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这一刻瞬间轰然崩塌,人啊鬼啊的叫我头大。我花的钱可以买好多东西,每月十五我还坐着香车宝马去赏忘川河的血月。
纸扎丫头飘来飘去,又能跟我逗闷子又能给我找乐子的,怎么会是假的呢?
“假的。”
阎妄和我四目相对,一点不体贴不说,还非常的残忍。
“都是假的。”
或许是不服气,又或许是破罐子破摔,我抬起手按上了阎妄的胸口,结实的手感传来。
“大胆刁鬼!”
阎妄瞪大了眼珠子,眉眼之间全无方才堪破红尘的脱俗。
刁鬼就刁鬼吧!
我学着这里的鬼,哦不对,是人。学着他们双脚着地的样子,踮起脚朝着阎妄的双唇贴了过去。
阎妄的唇是软的,呼吸是急促的,睫毛是忽扇忽扇的,不知道他怎么想,反正我觉得挺真实的。
“大王,你也是假的吗?”
第六章
“本王当然是真的了!”
阎妄红着脸推开我,双手背到了身后,紧张兮兮的不敢与我对视。
“可你知道地府里什么还是真的吗?”
我摇摇头,毕竟这人间一场走下来,我已经无法分辨地府里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跟我来!”
他伸出手揽住了我的肩头,眼前一黑身体猛地下沉,鼻子里钻进了泥土的气息。
不一会儿,我便瞧见了熟悉的黄泉忘川,水里头泡着胳膊和脑袋。
但阎妄和我并没有停止下沉,显然他并不想告诉我忘川是不是真的,每月十五忘川盛景血月又是不是真的,老实说我真挺好奇的。
沉着沉着,一股血腥味迎面撞了过来,伴随着炙烤的炎热一起,让我喘不上气来。
刺啦啦——
烧红了的烙铁贴在了肌肤之上,那被绑着的鬼吱哇的乱叫,却无法从惩罚里挣脱。
噗通——
几个鬼差抬起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鬼,将他扔进了沸腾的油锅之中,咕嘟嘟的泡泡从锅中冒出,那鬼很快便再也无法漂浮而起。
咔嚓——
长长的匕首抵在一个妇人舌头上,猛地向下一刀,舌头便与她分离了。
“快点上!”
鬼差的声音比这些画面更让人害怕,他们的长枪抵着一个鬼的后腰,强迫他朝着树满尖刀的山上走去。
……
“除了我是真的以外,这些也是真的。”
阎妄的双手按在了我的肩头,附下身来,终于找回了和我四目相对的胆识。
“怕了的话就去投胎吧。”
“不怕。”
我摇摇头,不是跟大王吹牛啊,我是真的不害怕。
“他们罪有应得。”
以前呢,我觉得地府这些酷刑是阎妄暴戾,非常不合理的刑罚。可现在去人间走了一趟,按着大王的意思呢,这些鬼是因为生前犯了十恶不赦的过错,才会承受这些苦难的。
活该啊!
“反正我也没犯罪,怕啥呢?”
直直的看向阎妄的双眼,我做鬼坦坦荡荡的,刀山火海也轮不到我呀。
“那你就不怕我吗?”
忽的一股威压自上而下袭来,如刀一般的尖锐,如火一般的炙热。
阎妄那张英俊的脸跟着发生了变化,额头长出了长长的如同凶兽一般的角来,牙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尖锐的顶出了唇外。
至于那双足以让任何女鬼泥足深陷的眸子,这会儿也仿佛被鲜血染得通红,带上了叫人瞧一眼就觉得胆寒的凶狠。
我愣了一瞬,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
再抬头时发现阎妄一副受伤的模样,明明是你想要吓唬我,这会儿咋还自己委屈上了?
“你怕了。”
他缓缓收起了角和牙齿,眼中闪过失望,本以为是个胆子大的。
“怕了就去往生做人吧。”
第七章
“大王,你跟我来。”
被阎妄拉着又是人间又是炼狱的,三十年忘川河东,三十年忘川河西,怎么着也该轮到我了。
我拽着他的袖子,向上飘去,目的地就是我那被没收充公的坟头。
墓碑上写着爱女万芊,坟墓修的气派极了。左左右右好多个坟包,那啥啥员外也没有我的亮堂。
“兄弟姐妹们!出来扯闲磕!”
我扯着嗓子高声喊了一句,附近坟头里的鬼听见以后,统统飘了出来。
埋在我后头的那个,浑身上下就只剩个脑袋和躯干了,腿呀胳膊呀要啥没啥,连飘着的时候也比别人短一截。血呼啦差的不说,滴滴答答的走哪淋哪。
埋我旁边儿的大姐,开膛破肚,肠子和衣服一起挂在外头。
……
总之呢,每个鬼都非常丑陋。
阎妄皱起眉头,不明白我的意思。想了想后,他似乎有了结论。
“你想他们也一起去往生?”
不等我回答,阎妄就果断地摇头拒绝。
“不行,都要排队,按着生死簿的规矩来。”
“非也。”
我拽住了他的袖子,试图让这位廉洁公正的冥主稳定下情绪。
“大王你看他们,多丑。”
抬起胳膊挨个给阎妄介绍了一圈我的邻居们,反正当着大王的面,他们也不敢跟我掰扯。
“他们缺胳膊少腿的我都不怕,大王你全须全尾的,我怕啥呢?”
俗话说的好,情鬼眼里出西施,方才大王那副样子,我看着英武非凡啊!
“花言巧语。”
阎妄按捺下自己的心绪,双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头,指甲深深的陷入了肉里,妄图借此找回理智。
自打阎妄坐冥府之主的位子,就没有哪个女鬼敢说这种不成体统的话。
还真是,真是叫鬼心猿意马。
“不管怎么说,你的时辰到了,该投胎往生去了!”
人间诸多美好,四季分明。
春日里有新绿的枝芽,夏日里有盛开的繁花,秋日里金黄的稻谷,冬日还有纷纷扬扬的雪花。往生之后会有父母照料,会有情人体贴,会有儿女绕膝,会有……
“可人总有一死。”
我想的可明白了,大王你跟我忽悠也没用。
“这个坟包才是我永久的家。”
与其上去活几十年,倒不如在这儿继续做鬼呢。跟左右的邻居磕香火,使唤一百零八个纸扎丫头,每月十五去忘川看夜半升起的血月……
当然了,如果大王愿意跟我好,我更没有别的愿望了。
“反正我好好的一个鬼,不想说没就没了。”
我有些气恼,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墓碑前,双手托着下巴,打算当个钉子户,死守住这个属于我的家。
第八章
“大王,万芊上黄泉路了。”
“大王,万芊渡忘川河了。”
冥府殿上有一面镜子,能看到地狱里的各个角落,任何的鬼怪都逃不过法眼,无处遁形。
判官站在镜子前,给龙椅上愁眉苦脸的阎妄一字不漏的报告着万芊的情况。
“大王,万芊过奈何桥了!”
判官一拍大腿,转过身来恨铁不成钢的看向阎妄。
“喝了孟婆汤可就真迟了!”
阎妄猛地起身,殿里瞬间刮起了阵阵阴风,吹拂起了他的衣角和头发。
“你知道怎么做吧?”
阎妄大步流星的走出冥府殿,只有声音还盘旋在判官的耳边。
判官拿起了手中的朱笔,用舌头舔了舔笔尖,待笔尖湿润之后,从生死簿上找到了万芊的名字,轮回往生,一笔过去。
这边判官徇私枉法,那边阎妄已经来到了奈何桥下。
“万芊,这是你坟头的地契。”
我本来已经端起孟婆递来的汤了,正打算眼睛一闭一睁凑合喝下去的时候,忽然听见了阎妄的声音。
转身一瞧,一张冥府的地契飘了过来。
“这是你的纸扎丫头!”
桥下的阎妄一挥手,在他身后出现了一百零八个穿着红绿小坎的纸扎丫头,浩浩荡荡好不威风。
说着他抬起手指向了自己的胸口,声音突然一沉比方才低了一个调子,眉眼之间带着些不好意思,犹犹豫豫的开口。
“这是本王。”
所以呢?
手中的汤碗口子敞得大,眼瞅着刚出锅的热汤就已经不冒热乎气了,我不明白他到底是啥意思。
“所以你下来吧,别去投胎了。”
阎妄抬起手,朝着我勾了勾手指,他说。
“本王从不扯谎,这冥府以后就是你的家,孤就是你的男鬼了。”
第九章
我万芊这辈子做鬼算是非常成功励志了,非要举个例子的话,那就是冥府地狱的大王,现在不仅睡在我的坟包里,还和我睡在一个棺材里。
我俩吃的是一个炉的香火,还搂在一个被窝。
坟包外头的墓碑也改了,从爱女万芊之墓,变成了爱女万芊及其夫婿之合葬墓。
总之最近地府里的鬼,哪一个不是对我恭恭敬敬,视为鬼生楷模呢?
忘川河边儿说书的鬼,一天天的就叨咕我跟阎妄的爱情故事,可真是羞死人了。
不过婚后生活也不都是顺风顺水的,比如现在。
我俩躺在一个被窝里,阎妄一点儿没有跟我干柴烈火,春宵一刻值千金,赶紧困觉的意思,反而从棺材板儿上揭下来几张画像,非得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给本王解释清楚,你咋还贴着十殿阎罗呢?”
明明当初说的好听,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出西施们的。
“大王~”
我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口向下一拉,学着人间女子的调子。
“我心里只有大王~”
“本王从不扯谎,你也不许扯谎。”
阎妄扁着嘴,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