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请你吃饭》酉时清欢

15、哥哥

　　李驰帆留周子逸在家住了两夜，直到周一早上两人一起去了学校。还有一个多月就是期末考，经过运动会的洗礼，这些以往闷着头学习的学霸心还没收回来。尤其是傅泽宁，跟个多动症的学龄前儿童似的，屁股上抹了油，晃着椅子不停发出“吱吱”声。

　　试卷从早读课一直发到晚自习（因为临近期末考，班上的走读生最近也大都自发参加了晚自习），每科至少一张，周子逸和李驰帆做完这些还要额外练习竞赛题。室内外温差大，教室四周的玻璃窗上布满了水雾。等周子逸将所有卷子完成时，距离晚自习下课也只剩一刻钟了。

　　放下笔，十指交叉松了松筋骨，抬头转动放松脖颈的时候不经意扫视了教室一圈。沾满细小水珠的玻璃窗映射着室内灯光，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头，而他们就是一只只无法逃脱的沙丁鱼群。明亮到甚至刺眼的灯光在视网膜上跳舞，那些跳跃着的光线不知何时涌变成了一股股黑色的浪潮，环绕而来、汹涌澎湃，不断挤压着周子逸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存空间。

　　发烧了？莫名的烦躁在拱火，丰富的想象力让他有种快要窒息的错觉，像不小心一脚踩进了梦魇的坑，在不见天日的坑底高声呼喊着——“我在这里，有人吗？！”可是有谁能听见呢。

　　“想什么呢？发呆这么久。”

　　原来真的有人能听见。流星划过漆黑的海平面，将沉默的沙丁鱼唤醒了。

　　“哦，做试卷做懵了，教室又太闷，我还以为我穿越进异度空间里了。”

　　周子逸习惯性抓了抓头发，不好意思地和李驰帆解释着。后者则被他的一脸呆样给逗笑，顺手帮他理了理乱糟糟的额发，动作间是旁人从未拥有过的亲呢。周子逸也不躲，他到现在都认为李驰帆对他是纯真又浓厚的兄弟情谊。

　　“要喝点水清醒一下吗？等会儿回宿舍小心感冒。”说着李驰帆就把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不过周子逸没接，因为他知道对方有洁癖。

　　“我有水，下课打的忘记喝了。”

　　十几块钱的保温杯质量还挺好，四十多分钟了，水还是热的。周子逸一边喝一边回忆着当初令他印象深刻的一件事。

　　上回“黑人”安思齐来问问题，李驰帆给他指出题目中隐藏的关键条件后对方恍然大悟，因情绪激动、口水便“激情四射”喷溅到了李驰帆的笔记本上。一般人会拿纸巾擦干净，但是驰神的做法是直接将记满了重点的笔记给扔了！

　　他看都不看直接给扔到了垃圾桶里，让其他人求之不得的“学神笔记”就这么与辣条袋子、方便面盒以及说不清干什么用的面巾纸融为了一体。

　　吓得当时的周子逸惊呼出声：“你干嘛扔它啊！”
　　李驰帆满不在乎：“嫌它脏。”
　　“可是上面记的全是重点啊！太可惜了！”
　　李驰帆看了看他，问：“这些重点你记了吗？”
　　周子逸想了想，他来实验班之前是没记的，来了之后借李驰帆的笔记抄过，再后来上课都是自己记笔记了。
　　“我……应该记了吧……”
　　李驰帆挑眉，“那就不可惜了。”

　　将时间线拉回到现在，距离下课铃响还有两分钟，傅同学早已按捺不住，其他同学还碍于老树精“查房”的余威，不敢闹出动静，更别说大声喧哗了，只有傅泽宁是朵奇葩。

　　“看我来印个手印！”

　　他正好坐在窗户旁，看着玻璃上雾气密布手就作痒，一巴掌印上去，玻璃都跟着颤了颤。好死不死，在清晰的手掌印里出现了一张老树精不怒自威的脸。对方和猎人似的守株待兔，不知道在这等了多久，傅泽宁简直要社会性死亡。

　　周围的学生包括周子逸和李驰帆，都亲眼目睹了傅泽宁傻逼式的操作，一个个拼命忍着笑。直到晚自习下课铃声响起，瞬间小范围爆发了一阵震耳欲聋的笑声，间或夹杂着前排不明真相的同学接二连三在问：“怎么了？怎么了？你们在笑什么啊？”得到添油加醋的解释后，接着另一波笑声接踵而来。

　　就算我们是拥挤又平凡的沙丁鱼群又有什么关系？至少我们还会开怀大笑，在疲惫的当下还满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期望。

　　周子逸和李驰帆、傅泽宁道别后，独自一人回了宿舍。回去的路要从食堂和操场间穿过，附中一向以学生为重，这个点食堂一楼还开着在卖夜宵，操场也亮着灯，给高三压力大的学生留作夜跑。周子逸不懂，明明还有半年呢，怎么气氛就这么紧张了？

　　缩了缩裸露在冷风中的脖子，路过食堂的时候，周子逸买了一屉蒸饺，刷卡的时候才发现饭卡里快没钱了。翻开微信，和父母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让他们来参加家长会那天，没有寒暄直接开口提钱，会不会显得他人情淡薄、为人冷漠？一般人家孩子撒个娇的事，到他这比解试卷最后一道大题都要难。

　　因为自尊心难为情而没饭吃，还是后者重要的多，周子逸换了好几遍措辞，才郑重的给周父发了条信息——“爸，生活费快没了，你最近有空吗？有的话就给我发一下吧，还有一个月就放寒假了。”这话说的，转个账而已，又能占用多少时间呢？比周父消息先来的是李驰帆的电话。

　　“洗漱没？”
　　周子逸吹了吹蒸饺，“没呢，我连宿舍的门都还没进，在食堂吃完蒸饺再回去。”
　　真的是要命了，李驰帆觉得对方鼓鼓囊囊的咀嚼声都可爱得不行。“饿了？晚饭没吃饱？”

　　“准备工作”做得再多，周子逸吃的时候还是被烫到了。吐着舌头，“斯哈斯哈”喘着气，大舌头似的解释着：“不四，冬天就是容易唔（饿）。”

　　电话那端突然静止没了声音，等周子逸缓过来后，李驰帆才低声说道：“周子逸，你是真不拿我当外人，知道吗……”停顿，在等鱼上钩。

　　“知道什么？”最后一个了，不过好像还没饱。
　　“知道你刚刚喘气，我差点硬了吗？”
　　“啪嗒”，最后一个饺子因为震惊，掉在了地上。“你他妈……李驰帆！听听，你这话是人说的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阵闷笑，“逗你玩的，以后中饭、晚饭你都和我……以及傅泽宁一起吃。”关于一起吃饭的话题，以前周子逸是答应过，可因为总吃别人的，他也不好意思，后来找了一些借口给婉拒了，最后结果还是坚持自己吃食堂。

　　周子逸将饺子捡起扔进空碗，十分可惜地叹了口气，“你俩大少爷吃私家厨房带上我一平民百姓算什么啊，别和我说不用花钱，不知道青春期的男生志比天高吗？而且食堂打饭阿姨手不抖，还说我长得像她二哥家的小侄子，每次有鸡腿都会给我挑大点的~”

　　尾音上挑，莫名就带着沾沾自喜的娇意，挠得李驰帆心痒痒，指尖摩挲也难稍解。“那我陪你吃食堂。”还好，这回周子逸没拒绝。

　　入睡前，周爸的回复消息到底还是来了——“【微信转账】注意身体，好好学习。”普通至极却也是周子逸当前最需要的，至少没有让人尴尬的词句。

　　——“知道了，谢谢爸爸。”肚子好像突然就不饿了，困意皱来。

　　睡眠效果佳，带动第二天的学习效率都比以往要高。周子逸难得在早自习上没有打哈欠，旁观过道旁的傅泽宁，则是无精打采拿着英语课本在那“阿巴阿巴”装模作样。

　　“昨晚做贼去了？”徐佳琪不过是轻轻戳了戳他，傅泽宁就一个不注意头磕桌、发出了挺重的一声“咚”。

　　“我靠，你这妞心眼忒坏了吧，谋杀亲夫啊！”

　　额头瞬间红了，周子逸看着直乐，从课桌兜里掏出个鸡蛋给他递了过去。谁知二傻子接了鸡蛋说了声“谢谢”后，就直接剥壳进了肚。

　　徐佳琪的吐槽紧跟而来：“你要是我亲夫，这谋杀罪，我还真能狠心给你坐实。”
　　“承认了吧，徐佳琪你就是暗恋我~”

　　周子逸边摇头边用胳膊肘碰了碰李驰帆，“诶，你说傅泽宁和你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怎么就没沾染到你身上半点‘神气’？”
　　“你该庆幸的是我没有被传染到一丝‘傻气’，还有‘青梅竹马’这词不是这么用的。”

　　驰神瞟都没瞟傅泽宁，想想都知道对方估计又做了什么蠢事。在模拟卷上勾了两道题后递给周子逸，“这两题还可以，你解一下。”

　　周子逸二话不说拿过试卷就开始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李驰帆单手撑着脑袋看他做题，“寒假准备怎么过？”

　　“哥哥，期末考还有两周呢，你这心野的也太早了吧？”

　　还在转着的笔，因为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哥哥”而控制不到位掉落到地上。“你刚叫我什么？”
　　周子逸愣住，“哥哥？”
　　“嗯，想去哪里玩，哥哥带你去。”弯下腰捡笔的时候，没人能算清驰神嘴角上扬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