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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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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一月功夫转眼即逝,凌鸿虽未等到师兄的来信,却从邢争处收得消息,穆剑歌终于要出关了。
他伤已愈,却不知穆剑歌如今如何了,几乎天未亮便一路飞奔着跑到穆剑歌屋外,守着要等他出关。
邢争领着分堂内所有人在外等候,凌鸿皱着眉蹲在一旁思索,一月未见,他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神色去迎接穆剑歌。
飞扑过去?那未免也太夸张了,还有这么多人在场,他这样也许会惹穆剑歌会生气,那……站在此处等穆剑歌过来找他?不,这太冷淡了,就算穆剑歌不生气,他自己也要生气。
他越想越苦恼,更是心焦如焚,也不知为何,一月的时间都等过来了,这片刻的功夫,竟令他如此难熬。
可惜他还未想好要如何面对穆剑歌,穆剑歌却已推门出来了。
此时不过天光微明,一月未见,穆剑歌的气色明显比当初要好上很多,想来内气折损已恢复了不少,而凌鸿呆怔在原地,只觉心中仿佛有无限欣喜,万千言语涌上心头,却一句也说不出口,见穆剑歌转身看向他,也只是哽着嗓子,轻声去唤。
“魔头。”他说道,“终于再见了。”
穆剑歌朝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倒是极顺手地揽了揽他的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伤处,问:“可还疼?”
凌鸿摇头:“伤已愈,哪还有什么疼不疼的。”
穆剑歌也点头,说:“本座的内力,也已复了□□成。”
他二人对视片刻,好似顷刻间便已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凌鸿,以往你我二人都有伤在身,争斗难免乏味。”穆剑歌伸手去摸腰侧的剑,唇边难得带起一分笑意,“如今可要比一场?”
凌鸿当然也来了兴致。
他随师父习武时,总是听师父提起穆剑歌的名字。
那时师父说穆剑歌是百年一遇的奇才,又生在魔教,吃喝起居均有专人照顾,他从小便只需练剑,几乎在剑术上投入了所有的时间,故而他的剑法也是精绝。
每至此处,师父便又要提起他来,说你的天赋不输穆剑歌,可习武年岁较晚,又年轻,若不能付出双倍努力,只怕这辈子都追不上那个穆剑歌。
凌鸿当然知道师父这是要他努力习武,可这也令他极想与穆剑歌一战,正邪交战时他方是第一次行走江湖,那本来是极佳的机会,可四处都是魔教的手下杂鱼,他好容易摸到穆剑歌身边,便眼睁睁看着连墨捅了穆剑歌一刀,将他推下了断崖去。
后来他二人总是带伤在身,比起来自然不过瘾,如今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他当然不想错过。
他便也将佩刀挑在手上,道:“求之不得。”
穆剑歌方才出关,周边站着均是魔教分堂弟子,还有数名死卫,几乎都有些弄不清他二人此刻的举止了,眼睁睁看着教主与他新上位的小情人拔刀相向,刀光剑影间好似招招致命。刀剑寒意四起,眼前却只见黑白身影交织,片刻之间,刀剑分离,穆剑歌的剑已架在了凌鸿脖颈上。
“好刀法。”他低声夸赞,将衣袖拂开,眼见他肩侧衣衫破开一处小口,显是方才凌鸿的刀锋所破,“可惜偏了半寸。”
他还剑归鞘,心情甚好,负手离去,凌鸿便追在他身后大喊,说:“你就是欺负我年纪小!待我再学两年武——”
穆剑歌便一本正经地回应:“届时,本座也多习了两年武。”
凌鸿一噎,气冲冲地骂:“那……等、等你老了!我一定打赢你!”
……
穆剑歌既已出关,修整两日,他们便动了身,返回魔教总舵。
路途虽遥,可一路穆剑歌书信不断,凌鸿跟着看了几封,隐约明白穆剑歌这是在联系尚且留在魔教总舵的手下教众。
连墨自以为杀了他便可成为魔教教主,可教中虎狼环伺,当教主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当年穆剑歌是父亲遗命令他继位,而他自己剑法极高,在教中数年,也已扶植起不少的心腹,可即便如此,他初登教主之位时,也数次险些被人暗害,后来他连杀十数人祭旗,方才勉强镇住了教中虎狼。
连墨武学不精,又出身低微,教中那些人怎么可能会服他?
最初穆剑歌生死不明,那些人便想着暂先观望一二,而后裘勉被杀,自那时起,穆剑歌便已让邢争放出了消息来,说是他尚在人世,且叛教之人,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他也必定将其诛杀。
他这些年不知杀了多少人,正派说他十恶不赦,邪道众人也极为忌惮他,教中真有异心的人,大多也死得七七八八了,剩下的不过是些他不屑动手的墙头草,如今得知他未死,自然会再倒过来。
此役,他不战,亦可胜。
……
一月之后,他们终于抵达魔教山下。
连墨将继任定在两日之后,穆剑歌便丝毫不急,像是要在此处待上两日,到连墨继任当日再上山去,而他要亲自在魔教旗下手刃叛徒,以振教主之威。
这几日穆剑歌的心情都不算太好,凌鸿隐约能猜得出他的心情,叛教之人要诛杀,那带头闹事的,只怕就不是一剑杀了那么简单了。
魔教令人生不如死的刑罚众多,此时穆剑歌更是绝不能手软,他但凡有一丝不忍,难以服众不说,这种事,也许便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
凌鸿不想烦他,便一个人溜出去逛了逛,故地重游,他倒颇有感慨,想上一次他来此处时,穆剑歌还同连墨在一起,那时他觉得他们二人是神仙眷侣,如今神仙眷侣反目成仇,他倒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他由着记忆四下闲逛,直到天色渐晚,他方回了落脚之处,走过穆剑歌的屋子时,他特意凑过去看了看,却见屋内空无一人,他正觉得奇怪,绕过长廊走了几步,发觉穆剑歌正坐在他屋外游廊的栏杆上,靠着廊柱,像是在等他。
凌鸿走过去,还未到穆剑歌身侧,便见穆剑歌提起一壶酒,眼中却没有笑,只是微微皱着眉,问他:“可要来喝一杯?”
凌鸿翻过长廊,坐在穆剑歌身侧,穆剑歌并未携带酒杯,他便干脆抓着穆剑歌的手腕,就着那酒壶饮了一口酒,反是呛着了,不住地咳嗽,穆剑歌抬手给他顺着气,问他:“你是第一次喝酒?”
“我师父本是不许我饮酒的。”凌鸿终于喘顺了气,说,“酒是伤身之物,喝多了总归对身体不好。”
穆剑歌叹了口气:“那你便坐着,陪陪我也好。”
凌鸿便安安静静坐着,夜中月色正好,穆剑歌也并未令人掌灯,便只有月色倾洒在他二人身上,而凌鸿支着下巴歪过头,看着穆剑歌紧蹙的双眉,忍不住便开口,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穆剑歌并不作答。
他心中烦躁不堪,也许有一些连墨的原因,可大部分却不是因为连墨。大战在即,他也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神人,到了这种时候,难免会有些焦躁不安,他连着几日不曾睡好,只有与凌鸿在一起时才能稍稍平缓,可他不能开口,也不知该要如何开口。
以往是连墨伴他身侧,那是好像连风吹雨打都会折败的孱弱美人,他如何敢将这些刀剑喋血的事告诉他?他早已习惯了一人承起所有的重担,再多的痛苦无奈,他都打散了和情义一并吞下,一遍遍在告诉自己,他只需冷面无情杀伐决断。
他想,既然站在高处,本就该承受比常人更多的痛苦。
凌鸿忽而开口,说:“魔头,其实我有个办法。”
穆剑歌显然不知他是何意,难免皱眉,问:“你说什么?”
凌鸿却不往下说了。
他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活动筋骨,再扭头看了看穆剑歌,噗嗤便笑出了声,道:“魔头,你怎么生得这么好看。”
他想,自己的胆子的确越来越大了,连这种话都敢当着穆剑歌的面说出来,他的脑子里晕晕乎乎的,只想这大概是酒壮人胆,便干脆一动不动地盯着穆剑歌看,果见穆剑歌微微抿唇,说:“你可知上一个当着本座的面如此说的人——”
“被你剜掉双目,拔了舌头,挑了手筋,我当然知道。”凌鸿道,“可你舍得如此对我吗?”
穆剑歌不言。
他想凌鸿真是每一句话都能戳中他的死穴,他当然舍不得,他只好无奈苦笑,低头抿了一口酒,还未咽下去,忽而听得凌鸿开口唤他,方抬起头,便见凌鸿撑着廊柱弯下身来,胆大包天地一手捏住了他的下颚,笑吟吟吻了下来。
穆剑歌口中还含着一口酒,唇舌交缠间,他竟不知那酒是咽下去了,还是淌下了唇角,他伸手抓住凌鸿的腰封,将他扯得一个趔趄,跌到了他的怀中来,他方哑着嗓子,道:“你真是越来越胆大了。”
凌鸿却咧着嘴地朝他笑,说:“教主,我会喝酒了。”
他已经略略地开始有些语无伦次,面上微微泛红,哪里像是会喝酒的样子,穆剑歌看着他,却有些一瞬晃神,他想起二人初赴云雨时,凌鸿曾问过他自己好不好看,那时他并未作答,只是觉得奇怪。如今廊中月下,他再看凌鸿的面容,那目光熠熠,仿佛将满天月色敛入其间,他甚至不免想,少年人的英姿飒爽,如何会不好看。
而凌鸿拉住穆剑歌的衣襟,摇摇晃晃地凑到穆剑歌耳边,呼出的热息喷在穆剑歌耳畔,带着些酒气,还傻傻地笑,一字一顿地说:“魔头,我、我好像喝醉了……”
穆剑歌看着他满是笑意的眼,恍然之间,好似全都想起来了。
那日凌鸿将气息喷在他掌中,濡湿的舌尖轻轻舔舐着他的手心,嘟哝含糊着一遍一遍与他说着的那句话。
魔头。
他说。
我心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