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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2、酥炸芋头条 ...

  •   娄姑姑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走上前来,一字一句地道:“此女出自民间,庖厨为生,曾于永恩侯府三公子陆长离有些首尾。后来陛下赐陆长离尚德音公主,此女不忿,冒名混入披香殿,做了公主的侍女,暗图谋害。”

      江流春愣在当场。娄姑姑这一番话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然无处反驳。反驳什么呢?难道要说,自己混入披香殿,是因为心疼自己的情敌德音公主,要帮她变美吗?说给谁,谁肯信?

      惯唱反调的陈昭媛“哼”了一声:“费尽心机混到公主身边,就为了给公主下点不痛不痒的蓖麻子?你当这丫头是傻子?”

      太后道:“这贱婢跟在公主身边数月,自然知晓公主脾胃虚弱。择弱而击之,更证明她处心积虑。”

      皇帝注视着江流春,肃容道:“你可有话讲?”

      江流春犯了难。当着皇帝和众多妃嫔的面,她总不能指认太后派人将自己骗进宫来,更不可让他们知道是裴少膺救了自己并帮自己混进了太医院,后来由竹苓带着去了披香殿,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她想了想,决意略过前情:“陛下,奴婢……”

      皇帝眉头微皱,脱口道:“你不是奴婢。”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太后铁青了脸,妃嫔们打翻了醋坛子。江流春被众人目光包围得严严实实,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被人扫视了个遍,尴尬得脚趾能抠出一座拾翠殿。冤枉,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又是丽嫔脑子一热口不择言:“陛下,此女出身民间商户,身份低微,怎堪服侍圣驾!”

      江流春看着丽嫔那一脸强装出的大义凛然忠言逆耳,默默叹了口气。民间商户,身份低微——这个宫里竟然有人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的母家曾是开油坊的?

      果然,丽嫔此言一出,精准地踩了顾太后的痛脚。顾太后平生最恨人提及自己出身寒微,今日被丽嫔无意打了脸,怎能善罢甘休?她立时便发作起来,一时竟也顾不得找江流春的麻烦。

      江流春冷眼瞧着这鸡飞狗跳,心中默默给丽嫔点了个赞。丽嫔这可爱又迷人的反派角色暂时吸引了太后的火力,自己方得片刻工夫用来思索如何破局。她细细回忆起方才诸人的反应:

      率先发难的是顾太后,娄姑姑作为她的心腹,方才言辞锐利,必然早有准备。但是顾太后想为难自己也不是一两日了,这番说辞也不一定专为了今天。况且公主呕吐时,太后并未第一时间向自己发难,反而跟淑妃置起闲气来,直到皇帝对自己表现出兴趣,太后才突然变了脸开始找自己麻烦,这并不像前后谋划周详的样子。

      德妃自然是不可能了,她宫里的点心出了岔子,她也逃不了干系。她二人既已结盟,大事未成,远不到互相拆台的时候。

      至于陈昭媛与丽嫔,就更不像了。陈昭媛一心只想膈应太后,又与德妃交好,方才还为自己说话。而丽嫔瞧着脑子不怎么灵光,满脑子只有皇帝龙榻上躺着哪位美人。况且,宫中赐点心取食有序,妃位以下需排于皇子公主之后,她们二人并无借挑选点心做手脚的机会。

      江流春的目光转到了哀哀哭泣的淑妃身上。淑妃此刻哭红了眼,轻抚着德音公主的背脊,眼中溢满心疼焦急之色。淑妃本就不爱浓妆,此刻粉黛薄施,眉眼低垂,更是凄楚生怜,令人动容。江流春不禁摇头。自己在披香殿日日瞧着母慈女孝,慈母心肠怎会作伪?虎毒尚不食子。

      江流春越想越发愁。这个也不像,那个也不像,这蓖麻子,难不成是天上飘下来的吗?天可怜见,她连蓖麻子长什么样都不曾见过。

      她还没想出个所以然,顾太后已逼着皇帝将丽嫔降位罚俸,了结了这旁生的枝节,转头将矛头对准了江流春:“既人赃并获,皇帝还在等什么?德音可是你的亲女儿,哀家的亲孙女!”

      听见太后用血统压人,一直沉默的德妃终于忍不住了,走到皇帝面前,行了个大礼:“陛下,臣妾有事启奏。这位姑娘……”

      怎料皇帝竟冷下脸摆摆手,以眼神示意德妃不必多言。皇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德妃与江流春一时竟都愣住。

      忽然,从人群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奴婢有法验证这位宫人是否在点心里做过手脚。”

      江流春回头一看,竹苓不知什么时候背着药箱来了拾翠殿。竹苓刻意避过江流春诧异的眼神,上前行礼:“奴婢竹苓,给陛下、太后、各位娘娘请安。”

      皇帝沉着脸道:“你既有法,径做便是,众人也好早些得个清净。”

      竹苓应了一声,从药箱中掏出一盒香脂,又取了一包粉末和于香脂之中,向江流春走去。

      江流春与竹苓上次不欢而散,此番重会,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然而竹苓面无表情,冷冷地说了两个字:“伸手。”

      江流春只得照做,任竹苓将那掺了粉末的香脂涂在自己手上。她能察觉,香脂是很好的内造货,丝滑柔润,只是,自接触肌肤那一刻起,忽然发痒起来。

      竹苓唇边竟不自觉地挂上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大声问道:“你手上有何感觉?”

      江流春低头细看,涂抹香膏的那只手,竟满布红疹。她忍着奇痒强行控制表情:“忽然奇痒无比,长满了疹子。”

      竹苓转身走到皇帝面前:“陛下,奴婢在宫人常用的香脂中掺了少许生蓖麻子所制的粉末。这位宫人肌肤一接触香脂,立时起疹,说明她碰不得此物,更遑论直接接触药粉。若她在做点心时将粉末掺入其中,肌肤必有反应,无法遮掩。奴婢方才来时,此人一双手光洁如玉,并无丝毫斑疹。”

      皇帝听罢,微微点头:“的确有理。既查明不是她所为,宫正司便继续彻查,此事不可再度发生。”

      戴永春会意,并不给他人再出言的机会,立刻道:“摆驾福宁殿!”

      皇帝一走,太后也气冲冲地回了慈安殿。众妃嫔也各自告辞,唯有淑妃,特意上前来,拉着江流春的手柔声道:“小雪,记得要来披香殿坐坐,德音总惦记你。本宫也有些体己话,要说与你听。”

      江流春强忍着痒,强笑道:“怎敢劳淑妃娘娘和公主惦记。拾翠殿近日事多,待忙完了,奴婢自去请安。”

      淑妃笑了,神色意味深长:“陛下都说了你当不得奴婢,你如此自称,可是折煞本宫了。”

      人终于散尽了。德妃命思茶带人里里外外把拾翠殿搜了一遍,别说来路不明的粉末,连棵长得像蓖麻的草都没见着一根。

      江流春跟德妃打了声招呼,便遥遥尾随着竹苓,往太医院的方向去。竹苓似是感知到江流春在身后,故意往花木茂密的僻径走。江流春跟了上去,果然见竹苓等在一旁。

      江流春感激道:“多谢竹苓姐姐。我知道,你是专门为我赶来的。”

      竹苓冷着脸:“你误会了。我顺路至此,所行也不过是医者本分。”

      竹苓说罢,便拂袖而去,没走几步又停下来,回头问道:“手可还作痒?”

      江流春趁机拉住竹苓的衣袖讨好道:“我的手又痒又痛,求沈姑姑妙手回春,救我一命。”说罢,便用小狗般可怜的眼神眼巴巴盯着竹苓瞧。

      竹苓好气又好笑地白了她一眼,抽回衣袖,往江流春手中塞了一个药瓶和一盒药膏:“一日一粒,睡前以温水化开服下。药膏每日早晚净手后涂抹。如此三日即好。”

      江流春看着竹苓的背影,不由含笑。竹苓到底是原谅了她。她忽然想起一事,又追上前问道:“你为何会知道我碰不得生蓖麻子?我自己都尚且不知。”

      竹苓轻声道:“你莫要外传,是福宁殿的内侍肖全传的话。给你解围是出自谁的授意,你心里明白就好。”

      江流春目送着竹苓的身影消失在□□尽头,心中满是疑惑。福宁殿……莫非他知道了?

      待入了夜,宫人内侍都歇下了,德妃才命思茶悄悄把江流春唤至寝殿。

      江流春一进门,正瞧见德妃披着一身湖蓝色的软缎寝衣,慵懒地倚在贵妃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摆了一壶酒并一对鹦鹉螺所制的酒杯,还有四碟精细小菜。

      江流春请了安,眼神便被那四碟小菜吸引。一碟子鲜椒冷卤鹌鹑蛋,一碟子陈年花雕醉蟹钳,一碟子麻酱酥糖,还有一碟子金黄酥脆的炸物。

      德妃正用乌木银筷优雅地搛起一块炸物,在一旁的蘸酱碟子中点了一下。江流春瞧着那炸物形状像是薯条,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穿越这么久了,竟然在这种场景下与她心爱的薯条重逢。

      江流春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德妃忍不住笑了:“还不来尝尝?”

      江流春环顾四周,寝殿除了她俩,再无他人。于是江流春也就不再客套,把虚礼丢开,搬了个绣墩坐在德妃榻前,取了筷子,夹了一块品尝。没想到竟是芋头条。切作了薯条粗细,按薯条的法子炮制。

      德妃指了指一旁的一碟黑魆魆的酱:“这个架空的时代没有土豆和番茄,我用芋头替代土豆,用梅子酱代替番茄酱,尝着也还不错。”

      江流春狼吞虎咽吃了几根,才抬起头来,比了一个大拇指:“德妃娘娘高见。你今日也是够心累了,怎么想起炸这个吃?”

      德妃叹了口气:“心累才想些油香的炸物吃。今日之事,我总觉得陛下的态度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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