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装礼》裹壳

5、病房回忆（四）

　　其实从他头顶到腿，短短的几秒钟而已。
　　“我们这算是认识了吧！”他嬉笑着。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叫安小默，安静的安，小时候的小，沉默的默。”
　　“我叫林邑，森林的林，上口下巴的邑。”
　　我其实还是没反应过来。
　　他抓着我的手，在我掌心比划了一下，我还是不知道。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宁溘死以流亡兮，余不忍为此态也。”一个女孩子的在旁前念起屈原的《离骚》。
　　我顿时有种大彻大悟的感觉，原来是城邑的邑。
　　我觉得那会的林邑应该很尴尬吧！但我万万没想到——
　　“聪明！就是那个邑”林邑的这句话，真的是回转的漂亮。
　　但我还是替他尴尬。
　　“你们好啊，我叫夏瑶，夏天的夏，瑶池的瑶。”她的鼻音很重，声音里有股英气，我也同样在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爽快开朗不拘小节扎着一个马尾辫做事大大咧咧不做作的女汉子形象，当然是一种相貌姣好，声音爽朗的女汉子。
　　“看看这张照片，棒极了，太美妙了。”她说：“你们俩在那一瞬间满足了我所有的幻想。小默捧着林邑的脸，林邑歪着头闭着眼感受着你掌心的温柔，金灿灿的阳光洒在你俩的脸上，真的好美，干净舒服！”
　　我听得出她的满足感，但我感觉我被冒犯——我是个瞎子，我什么都看不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她连忙道歉。
　　“你居然偷拍我们。”我为了表示没事，岔开了话题。
　　“快把这张发给我，我也要。”林邑紧接着说。
　　夏瑶是个腐女确定无疑了，这个林邑是怎么回事，弯的吗？
　　其实从刚刚知道他没有腿，像我一样是个残疾人的时候，我对他有了点好感，但仅仅是做朋友的好感，别无他想。
　　谢一鸣，这家伙怎么还没来。
　　“那个送你来的，是谁啊。”林邑问我。
　　“我同学。”
　　“他一会还要过来吗？”
　　“是的，怎么了？”
　　“没事啊，那我先不走，等你同学来了，我再走吧。”
　　“没事的，我都习惯了，我一个人可以的。”我很礼貌又装作很随意的样子回了他的话。
　　“真的没事”他又问了一下。
　　窗外突然又想起一个男生的声音：“林邑，好了没有，都等着你呢！”
　　“没事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快去忙吧，谢谢啦。”我赶紧接着那个男生的话。
　　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实在不想麻烦别人，于是催促他走。
　　“那我先走了哈！明天见！”
　　他的一只手掌刚放在我肩上，就又离开了。
　　教室里安静下来了，与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形成了两个对比鲜明的世界。
　　谢一鸣这个家伙还真以为没有他，我就出不了这个教室吗？
　　“要不我留下来陪你等他吧！”
　　我差点忘记了夏瑶的存在。
　　“没事的，刚开学第一天，你也一定要有许多的事情来做，不用管我的，我都习惯了。”
　　“可是，我恰巧没事啊！”她回答的很爽快，可是越是有人在这里，我越是不自在。
　　“我真的没事的！”我也不会说其他什么漂亮话，目的只想让她离开，但不是讨厌她，我真的不喜欢麻烦别人，虽然刚刚的林邑和她对我表示关心，这我是心里真的很开心但绝对不想麻烦他们。
　　“我去趟厕所，一会儿回来！”
　　夏瑶的这句话果真让我感觉她不拘小节。
　　我知道女生去厕所要花很长时间，所以我趁这个时候走出教室门。
　　还好我坐的位子能够感觉阳光的的温度一直在上升，所以我确定我坐在窗子旁边，也就是说我离墙不远，但我不确定我与墙之间是只隔了一个小道，还是隔了一列桌子。我小心谨慎在周围摸索，不小心打碎了一个杯子，还好我摸到了墙，虽然我不确定这个墙是不是有教室门的那扇墙。我继续伸出手摸索着，试探地挪动脚步，我慢慢意识到，课桌并没有靠墙，两者之间还留有一个走廊，所以我走起来畅通无阻，可是我究竟走到哪面墙，我不得而知。
　　出一个教室都这么困难，对我来说都是寸步难行，进退维谷。
　　我再一次失落，难过，甚至想给自己一巴掌。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只是刚刚开始。
　　我太自以为是了，我居然认为，我没了谢一鸣能迅速适应这样的生活。
　　我太天真了，天真到认为，只要励志的活着，前路就一定是一马平川的康庄大道。
　　我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感受到脸上有阳光的覆盖，我知道我终于走到了门口。
　　这突然又使我心中认为我不需要他也能好好生活的信心变得强烈。
　　毕竟作为同父异母的兄弟，我对这一点还是很在意的，尤其这突如其来的横祸，他们越是看不好我，我越是要强。
　　这也许是我现在仅有的自尊。

　　时而自暴自弃，时而有一往无前的勇气。
　　这样的情绪其实已经折磨我好久好久了。

　　我很放心地踏出了一步，身体很自然地向前倾。
　　可是一个不知名的东西阻挡了我抬出的脚，我的身体已经失去重心，就在这一瞬间我知道我可能要从阶梯上滚了下来被全校人嘲笑或是被当做一个可怜的残疾人注目着。
　　我也可能栽倒在某个人的身上。
　　总之，一定会有很尴尬很难看的样子。
　　可幸好我是个盲人，我不用直面那些令我难以接受的目光，但在这倾倒的霎那间我的心还是咚咚的跳着。
　　“我不是让你乖乖坐在教室里等着我吗？”接着一个手捏了捏我的脸。
　　又是他，又是这个家伙!
　　他欺负我看不见，伸出脚企图绊倒我的“事迹”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我没有一次真正的摔倒过，因为他总是在我身体倾斜45度的时候，接住我靠在他身上，然后就一如往常地重复一句。
　　“我现在可是你唯一依靠的肩膀！你最好听话的！乖！”
　　然后他会很习惯地用拇指和食指，像调戏姑娘一样抬起我的下巴，虽然我看不到但我可以猜到他骄傲得意的□□。
　　所以我每次被他捉弄还是有原因的，在他看来我是不听他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