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山人》石眉

40、第 40 章

　　第二天祁大川和槿儿动身去山顶时，天已经大亮了。俩人到红松林时已经是下午了，林下也出了不少小黄蘑，槿儿打算明天来这边把小黄蘑采回去给叔公晒上。出了红松林就听到远远的传来松儿的声音，还有几声黑尾巴的吠声，像是从池塘那边传来。不知道发生了啥事，祁大川和槿儿忙跑过去看个究竟。山路一转，就见到池塘边松儿站着，而黑尾巴却站在浅水处，不知和啥东西在厮打。

　　槿儿顿时想起有一回在池塘边歇脚，看见一只野鸭不知道被啥东西拖进水里去了，莫非那东西又来了？俩人一到跟前，松儿见到他们可乐坏了。槿儿问咋回事，松儿说：“俺和黑尾巴来这边遛遛，哪知道这水里有个东西，要拖黑尾巴下水，黑尾巴机灵躲过去了，这会儿正跟它打呢。”

　　浅水处隐约有个巨大的黑影，正和黑尾巴纠缠。槿儿和祁大川见过黑尾巴跟狼撕咬，但没料到它在水里也能这么勇猛，就见它站在没膝的水中左突右咬，过了一会儿，那水里的东西一扭身子要游回深水去了，谁知黑尾巴此时却扑了上去，一口咬住那东西的尾巴，一步一步倒退着把它拖上岸来。

　　那东西渐渐现出身形，是条硕大的鲤鱼，足有两人长，却不像寻常鲤鱼那样身子圆滚滚，这条鱼是个大长条，只有从头，胡须和身上的鳞片能看出这是一条鲤鱼。鲤鱼被拖上了岸，不停的挣扎翻滚，但黑尾巴也不知哪来那么大力气，紧紧咬着它的尾巴不松口，直到鲤鱼没了气息。

　　松儿好奇的上前看，“这么大的鲤鱼！长的咋这么怪呢？”这么小一个池塘居然长了这么大的鱼，真不可思议！槿儿也好奇，上回拖野鸭下水的莫非就是这条鱼？看那大嘴，确实能吞下一头鸭。松儿指了指鲤鱼身上靠近腮的地方对祁大川说：“爹，您帮俺把鱼筋抽出来。”

　　祁大川和槿儿都没见到啥鱼筋，松儿指着那儿说：“这里有一根鱼筋，一直通到尾巴上。”祁大川听他说的这样肯定，劈开鲤鱼，真的见到一条银白色的鱼筋，拇指粗细，祁大川抽出鱼筋，和鱼身一样长，看来真如松儿说的一直通到尾巴。这鱼筋十分坚韧，槿儿用砍山刀砍上去，居然连个印都没留下，祁大川使了十成的劲砍上去，照样好好的，让他和槿儿吃惊不小。

　　松儿说：“那边还有一根。”祁大川翻过鱼身，把那边的鱼筋也抽了出来。两根鱼筋一样长短，一样柔韧。松儿拿鱼筋到池塘里漂洗干净，卷成两卷挂在腰间，槿儿砍了根长树枝来，绑好大鱼，和松儿抬着鱼回山顶上去，黑尾巴在前边跑着。“黑尾巴本事可是越来越大了。”槿儿夸道。松儿说：“叔公教了它不少本事，它现在可能打猎了。昨天还自己跑出去逮了头獐子拖回来，力气可大了。 ”那晚在地穴里它跟狼撕咬时还只凭着一股勇劲，这次与这大鲤鱼斗却颇有章法，槿儿点头，被叔公调教过了真不一样了！

　　到了山顶，祁传山正在地里锄草，见到他们来了，乐呵呵的打了声招呼又低头干活了，槿儿他们放下东西就去地里帮忙，人多好干活，说说笑笑的不一会儿就把活干了。回到泥屋前，祁传山看着那大鲤鱼说：“传说鲤鱼跳龙门，你看这鱼长成这模样，还真想成龙了。”槿儿说：“这鱼怕也活了好久了，那鱼筋韧的刀都斩不断。”

　　松儿解下挂在腰间的鱼筋，祁传山用力扯了扯，确实这鱼筋不一般。“这玩意儿比绳子可强多了。”祁传山说。松儿说：“叔公给俺留一根，铁盘说这鱼筋能用来布阵。”祁传山一听，把两根鱼筋都交给他，布阵要紧，绳子哪儿找不着。

　　祁大川和祁传山把带来的东西挑进屋摆放好，槿儿带着松儿扒鲤鱼皮，普通的鲤鱼皮晒干了能入药，这两大张鲤鱼皮又韧又结实，槿儿打算留着它们做成袋子或别的啥。松儿把鱼肉从鱼身上片下来，装在筐里，待会儿抹了盐挂起来风干，足足装了三大筐，槿儿敲了敲鱼骨，硬的跟石头似的。

　　槿儿把鱼头顺着鱼骨的间隙割下来，小半个鱼头都能炖一大锅了。她从鱼喉那儿掏了鱼精骨出来，平平整整的一块鱼精骨，就像透亮的石片，有小菜板那么大，松儿翻来翻去的看，稀罕极了。上回那头大狼的狼骨扔了，回去后槿儿听文氏说那么多年岁的狼骨是味好药材，这次这些鱼骨她打算都拆洗好带回去给娘，没准也有用。

　　槿儿拿了几块鱼肉进去炖，祁大川和松儿继续拆鱼骨，这鱼骨最细的都有小指粗细，坚硬如铁，只能顺着骨隙一节节解下来。松儿手中的砍山刀没多久就卷了口，“爹，俺的刀卷口了。”祁大川说：“你先回屋去，剩下这些爹一会儿就弄好了。”松儿拿了砍山刀进屋去了。

　　槿儿见松儿进来，招呼他过来，“松儿，来尝尝这鱼行不行。”松儿从锅里捞了一块鱼肉出来，吹了吹放入嘴里嚼了起来，“还成，不过还没烂乎。”还没烂？这都炖了半个时辰了，槿儿又添了根柴放入灶中。

　　祁传山晾好鱼肉和洗净的鱼皮进屋来，正好听他们说煮鱼的事，笑呵呵的说：“这鱼肉啊，且得炖呢，哪能那么容易就烂了。”递了块圆滚滚的石头给槿儿，“把这石头放锅里一起炖，再炖上一阵就行了。”槿儿好奇的接过石头，掌心大小，黑的油亮油亮的，放入鱼汤中，一时间也看不出啥变化。过了一会儿，祁传山说：“好了。”松儿舀了块肉出来，一咬，“好吃！烂乎了！叔公，这石头咋就能把鱼煮烂啊？”

　　祁传山说：“这石头还是你们的太公传下来的，也不知道是啥石头，但再难煮的肉放了它也不难了。平常也用不上，刚才听你们说肉难煮俺才想起来。上回那两只大狼腿也是用这石头才煮烂的。”松儿从前没留意，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好东西，“俺说呢，上回煮那大狼腿也没煮这么久就烂了。”

　　世间奇物真多，自己一辈子只怕也只能知道少少的一点，槿儿感叹着。玉米饼子早熟了，槿儿把鱼肉盛在大陶盆里端上炕桌，又捞了两大块鱼肉给黑尾巴，一家人坐上炕热热闹闹的吃起饭来。“叔公，明早俺去红松林那边采小黄蘑，今天见到不少呢。”槿儿对祁传山说。松儿说：“俺也去。”

　　“边上林子里榛蘑，口蘑也都出来了，明早俺跟你们一道去。”祁传山咬了一口鱼肉，“炖的挺香啊，槿儿的手艺可是越来越好了。”槿儿听他爱吃自己烧的菜，高兴的笑眯了眼。祁大川就更高兴了，槿儿能干他高兴，老叔吃的好他也高兴。黑尾巴见炕上的四人笑的开心，舒服的打了个哈欠，趴地上眯着眼睛歇上了。

　　祁家人都习惯早起，天还没亮就都起来练功了。祁大川和祁传山过了几招，一个月不见，大川功力又有了长进，单就拳脚来说，已经超过了自己和大哥，祁传山欣慰的转头看着槿儿和松儿练功，俩娃一招一式之间隐隐有风雷之声，气势惊人。自己可不能让娃子们给比下去了！祁传山心中升起豪情，一展臂也练起功来。

　　吃完早饭天也亮了，祁传山带着槿儿和松儿去林里采蘑菇，先去了红松林，林下的小黄蘑成片成片的，槿儿和松儿采小黄蘑，祁传山则去寻松口蘑，松口蘑认地儿，往年长了，今年往往也会长。这片林里的小黄蘑长的又粗又壮，槿儿和松儿挑个儿正好的捡，采了两刻多钟就采满了两大筐。祁传山巡了一圈回来了，背篓里多了十来支松口蘑和一些松树蘑，见到他们采的小黄蘑，夸道：“手脚可够快的，这就采满两筐了！”槿儿笑着说：“这林子里还有不少呢，好些才冒头，明天后天都能采。”祁传山乐呵呵的说：“那你就多住些日子，采够了再回去。”槿儿稀罕采蘑菇，祁传山知道。

　　“走，咱去那边林子里，前天俺经过那见着口蘑和榛蘑了。”祁传山领着他们往林子另一边走。经过了一片荒草地，就进了一片栎树和白桦混生的林子，倒木上长了不少小云芝，老牛肝，槿儿见到一朵大红云芝，有两个巴掌大小，一点虫痕都没有，真是难得！她小心的采了收好。

　　再往前走，地上出了不少绿油菇，槿儿高兴的跑过去，谁知还未到跟前，胸前宝珠忽然光华大现，槿儿心中一凛，还没来的及取下背上的龙吟弓，一团黑云从一块大岩石下腾空而起，向她扑了过来。祁传山和松儿正待过去相助，那团黑云忽然分出两团黑云向他们分别扑了过来，俩人抽出砍山刀劈向黑云，可那是无形之物，就算把它拦腰斩断，一转眼又汇聚成一团扑了过来，祁传山闪避不及，被黑云碰到了左手臂，顿时如同千根寒针直刺入骨，浑身不由颤抖起来。

　　松儿这边也是险象频生，黑云来的极快，松儿不及躲闪，眼看它已经扑到了眼前，忽然听到铁盘说“放鲤鱼筋”，松儿飞快的扯下腰间的鲤鱼筋扔向黑云，胸前的铁盘忽然射出一束银光，照在鲤鱼筋上，鱼筋顿时印上了银色的纹路，闪着银光瞬间化成一张大网，将黑云包在其中，裹成一团落在地上，任它左冲右突也逃不出银网的包裹。

　　松儿一转头，见到叔公那边黑气已经冲到了他跟前，正着急要冲过去帮忙，就见叔公一边挥舞砍山刀一边念动焚魔咒，砍山刀燃起熊熊火焰，所到之处，黑气消散。祁传山将砍山刀舞成一个圈，火焰将黑云围在里面，逐渐收紧，黑云被焚烧的越来越小，最后发出凄厉的尖啸烟消云散。松儿刚松了口气，却见叔公身子一晃，倒在了地上。

　　松儿大惊，急忙跑过去扶起叔公，却见他的脸变的乌黑，已经不省人事。槿儿这边刚用焚魔咒灭了攻来的黑云，就听松儿叫：“姐，快来！叔公咋了？”槿儿一惊，忙跑过去，见到叔公的脸黑成这样也吓了一跳，正要伸手去探，胸前宝珠射出一束金光，照在叔公身上脸上，叔公的脸上忽然现出一张狰狞的鬼脸，在金光中扭曲着，发出刺耳的尖叫。

　　鬼脸被金光强行吸出了叔公的脸，在金光中渐渐被拖向宝珠，最后融入宝珠不见了，尖叫声嘎然而止。宝珠又恢复了平常，这是槿儿第二次见到宝珠吸融了别的东西，上一回是在那片野百合地里的那粒珠子。下回若能再见到那和尚，一定要问问这是咋回事。

　　祁传山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睁开眼坐了起来，槿儿问：“叔公，您没事吧？”祁传山定了定神说：“这是魔气啊，这里咋会有魔气？”刚才那魔气直入自己的泥丸宫，想杀死自己夺取身体，自己苦苦抵挡却难以招架，若不是那道金光，它只怕真会得了手。

　　这黑云是魔气？魔王不是还被镇在塔下？魔气咋会出现在这里？难道魔女已经找了过来？但她若真来了，不可能不到湖边啊？槿儿站起身向魔气出现的地方走去，胸前的宝珠又光华大作，那里有一块大黑岩，刚才那黑云就是从岩下钻出来。黑岩下方有个黑黑的缝隙，见不到里面如何。

　　槿儿越靠近缝隙宝珠就越亮，她知道是这里没错，念动心诀一掌劈出，黑岩裂成两半分别倒向两边，岩下啥也没有，可宝珠却更亮了。松儿和祁传山也走过来，槿儿疑惑的说：“啥也没有啊。”祁传山略一沉吟，“一定有东西。这林中的大岩石下不藏一只虫蚁，绝无可能。”是啊，这岩石下啥虫子也没有，哪有这样的？

　　槿儿伏下身仔细的看，忽然宝珠射出一束金光，照射到泥土上，一根黑亮的发丝现出形来。这是啥？祁传山恍然大悟，“魔王的发丝！”槿儿和松儿都大吃一惊，魔王的发丝！祁传山立刻念动焚魔咒，槿儿和松儿也跟着念起焚魔咒，三人念了有一刻钟，那根发丝却纹丝不动，松儿有些急了，焚魔咒咋不灵了？槿儿听松儿诵的咒有点不稳，忙拉了拉他的手。松儿心中一动，自己可不能着急，不信不能灭了这根发丝！

　　三人专心一意的念了小半个时辰，那发丝终于在金光下渐渐弯曲，燃烧，最后化为乌有。见到发丝消失无踪，三人才松了口气。祁传山没料到魔王的发丝竟然藏身在离镇魔塔这么近的地方过了千年！若不是今天遇上，等它成了气候，自己只怕要不知不觉就被它附体。

　　松儿想起那团被鱼筋包裹的黑云，三人过去一看，那黑云已经变的很淡很小，松儿收回鱼筋，祁传山念动焚魔咒，熊熊火焰瞬间将那团黑云烧了个干净。三人安然渡劫，心中却没有轻松，“林子里还会不会有其它魔王留下的东西？”槿儿担心的问。祁传山神色凝重的说：“难说，之前哪能料到这里会有一根魔王的发丝。”槿儿一转念，“俺戴的这颗宝珠能感知魔气，俺们带着它把这些林子里都走一遍。”总要探一遍才能放心。

　　祁传山点点头，“事不宜迟，今天咱们就巡这片林子。松儿，默念焚魔咒，就算见不到也能除魔。”三人一字排开，巡起山来。巡完这片山头已经是下午了，生怕有所疏忽，他们仔细的走遍了每一个角落，没有再发现魔气。

　　祁传山在林子的边缘做了记号，“明天俺们就从这儿往那边巡。行了，回去吧。刚才那片长了不少榛蘑，采个满筐回去。”见到槿儿和松儿都神色凝重，祁传山想让他们都轻松一些，毕竟守山不是一时的事，老这样绷着人可受不了。无论如何，今天灭掉了这个魔物都是值得庆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