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山人》石眉

10、第 10 章

　　回到家，槿儿迫不及待的找祁留山说学功夫的事，祁留山还未出声，刘氏说道：“槿儿，祁家的功夫不能外传，你要学功夫，以后可不能嫁出去了，只能留家里招赘。”槿儿忙点头，“俺不嫁，俺就待在家里！”刘氏想再劝劝，正犹豫间，祁留山说话了，“槿儿，你是祁家人，祁家的功夫你可以学。但以后你若要嫁人就得把自己这身功夫废了，更不能把功夫教给别人，你可要想明白了。还有你现在开始学功夫已经有些晚了，想学到真功夫是要吃不少苦的，你还要学吗？”

　　槿儿郑重的点了点头，“俺要学！”祁留山看着她，点了点头，“好！你跟俺来。大川你也过来。”领着他们到了家谱前，“槿儿，你跪下。”祁留山点燃了三支香，“祁氏列祖列宗在上，今祁家女槿儿立誓继承祁家衣钵，祈求祖宗护佑！”把香分给祁大川和槿儿一人一支，三人跪下，举香磕了三个头，将香插入香炉。祁留山在家谱上祁大川的名下加上了祁槿儿，和松儿并列。

　　祁留山转过身子，对槿儿说：“槿儿，你要传承祁家衣钵，就得知道咱们祁家的来历。你之前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咱们祁家祖祖辈辈守在这地方，自称守山人，自古守山人分两脉，一脉传血脉，一脉守山。你叔公就是这一代的守山人，到了下一代，只有你爹一脉，你叔公只能再等守山人的传承。守山人必须身负祁家血脉，否则强闯入禁地一日之间必受诅咒而死，这诅咒据传是千年前集数位大巫师之力设下的，无人能解，为的就是保护禁地万无一失。咱们祁家在千年前被选中护守禁地，血脉之中也被下了禁忌，祁家人若背叛了祁家，背叛了守山人的使命，血脉就会逆行，七窍流血而死。”

　　祁留山看着槿儿，见她毫无惧色，心中暗暗点头，“槿儿，你看这家谱上既有像你一样的祁家姑奶奶自愿传承祁家，也有祁家人被除了名，这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背叛了祁家，都逃不了血脉逆行而死。”槿儿抬眼看去，长长的家谱上偶有名字被划去，爷说的应该就是他们。

　　槿儿问：“爷，既然禁地别人闯进去就会死，为啥还要守山人守在那里？”祁留山看着她点头，“你是个聪明娃子，你爹啊就从没问过这个问题。”祁大川摸摸脑袋，他确实从没想到过这个问题。祁留山说：“咱们守的不是闯进来的人，守的是那个湖里的东西。”祁留山顿了一顿，还是没有再说下去，“等你再大一些，俺会告诉你那湖里究竟有啥。”

　　槿儿忽然想到了那天在雪洞里看到那幅画，“爷，那湖里有座塔，对不对？”祁留山和祁大川都大吃一惊，“槿儿，你怎么知道的？”槿儿的猜想得到了肯定，“俺那天跟着秦叔上山，到了一个雪洞里，见到一幅画。那幅画上画了个青面獠牙的魔鬼，它的额上，手心，脚心和心上各有一座宝塔，额上的宝塔就立在叔公守着的那个湖中央。”

　　祁留山和祁大川大惊，他们只知道祁家人守着的这座镇魔塔，却从不知道这样的镇魔塔还有五座，更不知道山顶湖中那座镇魔塔原来是镇在魔王的额头。“槿儿，那幅画在哪里？你带俺们去看！”祁留山说。槿儿摇摇头，“那幅画俺还未来的及细看就化成灰了。”看爷和爹的表情好像那幅画里有些东西是他们也不知道的，槿儿也十分惊讶。

　　“槿儿，你还记得那幅画吗？记得多少，你把它画出来。”祁留山说。槿儿点点头，祁大川去拿了牛皮纸和木炭，槿儿努力回忆那幅画里的细节，一点一点的画出来。祁留山看着那幅画，沉吟了许久，小心的把画叠好放入怀中，“槿儿，这幅画俺留着，等开了春带去给你叔公看。”槿儿点头应了。

　　槿儿从屋里出来，阿芳首先上来问：“把你名字加在家谱上了？”槿儿点点头，松儿高兴的过来拉着她的手，喜笑颜开。阿芳心中的内疚像山一样沉沉的压下来，没说什么就回屋里去了，槿儿见她的表情奇怪，问刘氏：“奶，小姑咋了？”刘氏一边缝着福被一边说：“没事儿，只怕是要嫁出去了又有些不得劲了。”槿儿和松儿都呵呵乐了。文氏看槿儿和松儿开心的样子，一瞬间也豁然开朗，这样也好。“槿儿，松儿，往后你们可要跟着爷爷和爹好好练功夫了。”文氏叮嘱道。槿儿和松儿认真的点了点头。

　　牧陵城南，一位大汉走进了连家小院，“连兄弟，在家么？”连阶放下手中的扇子，出门惊喜的喊道：“李大哥，您咋来了？”李奇生手一挥，扔了一串钱过去，“这钱给大娘抓药。”连阶连忙接住，“李大哥，俺咋能要您的钱？”李奇生竖起眉毛，“不把俺当兄弟是不是？再说，这钱也不是俺的，记的上回当铺里欺负你的那个伙计不？这是他赔的钱，你只管拿着。”

　　连阶猜到他做了什么，感激的说：“李大哥…”李奇生不耐烦的摆摆手，“别墨叽了，照顾大娘去吧。”说着头也不回的走了。连阶看着手中的一串钱，大概有千文铜钱，能管奶奶十来天的药了。他收好钱，回去继续给奶奶熬药了，小泥炉的炭火映的他的脸上红彤彤的。

　　这个年祁家人过的十分忙碌，阿芳初六就要嫁去老张家，本来初一，初二不做事，今年却是不能闲着了，婚宴张氏自己可做不过来，刘氏和文氏炸油做萨其马，发面做喜馒头，磨豆做豆腐，槿儿和松儿练完功也会去帮忙，阿芳看着却不能插手，着急又无可奈何。一直忙到了初五，刘氏和文氏才忙完了。槿儿笑道：“就跟又备了一次过年似的。”松儿惦着饺子，“奶，今天咱还吃饺子吗？”刘氏笑了，“吃啊，破五咋能不吃饺子，让你爹割肉，咱们包饺子吃！”松儿乐颠颠的跑去找祁大川了。

　　阿芳说：“娘，今天俺擀皮，您歇着。”刘氏知道她心疼自己，笑着说：“好，你擀。”槿儿却有些担心，“小姑，你可得早些开始擀皮，要不咱们啥时候才能吃上啊？”阿芳给她一个脑壳子，白了她一眼，去揉面了。槿儿摸摸脑袋，敲的还挺疼，也不知道小姑的手劲咋这么大。

　　初六那天，唢呐声中阿芳坐上了张清远驾的马车往张家去了，槿儿看着迎亲队渐渐走远，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小姑往后就不是自家人了。回到屋里，刘氏坐上炕沿，“槿儿，来给奶捶捶背。”松儿抢着说：“奶，俺给您捶。”跳上炕，站到刘氏身后给她捶起背来。刘氏眯上了眼，“松儿捶的可真舒服。”松儿呵呵乐了。

　　文氏叫过槿儿，“槿儿你也该学些针线了，不说绣花，缝缝补补的总要会的。”槿儿点头。文氏让她坐上炕，拿了几件衣裳，补了一个补丁给她看，“你试试，就照着娘刚才这样补。”槿儿穿好针线，学着文氏刚才的样子打了结，补起衣裳来。刘氏看她动作虽然有些笨拙但该做的一样不差，笑着说：“槿儿这衣裳补的有模有样，真不错！”文氏也满意的笑了。屋外祁留山从地窖出来，看着老张家的方向，对正在劈柴的祁大川说：“给老张家挑担劈好的柴去。”祁大川应了声，把劈好的柴排进担子里，挑着往老张家去了。

　　阿芳三朝回门的时候，刘氏和文氏张罗了一桌菜，张清远上炕和祁家祖孙仨喝酒吃菜，阿芳和刘氏她们在灶间另开一桌。看阿芳满脸喜色，在老张家应该过的不错，刘氏和文氏都放了心。听阿芳说话句句离不了清远，槿儿打趣道：“小姑咋跟张大娘似的，说啥都是俺家清远咋的咋的。”阿芳红了脸，文氏沉下脸训斥她：“你太没规矩了，编排起长辈来了！”槿儿知道自己不该说张大娘的闲话，忙道了不是，文氏见她知错了才没有再说她。

　　刘氏笑着说：“槿儿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可得想好了再说。别以为都是家里人就可以口无遮拦。这人有没有规矩可不分人前人后。”槿儿认错道：“奶，俺错了。”刘氏转头又对阿芳说：“槿儿虽然错了，但她说的却没有错，你也得想想咯。啥时候也别忘了你自个儿是谁。”阿芳心中一动，若有所思。文氏打圆场，“吃饭吧，菜都要凉了，阿芳，你最爱吃这锅包肉的，趁热吃。”槿儿也夹了一块，叫了声“好吃！”，几人热热闹闹的吃起饭来。

　　老张家搬去城里那天，祁家人都去帮忙了，要带的东西不多，祁大川套了一驾马车，就连人带东西都运进城里去了，槿儿也跟着去了。进了牧陵城，张清远给祁大川指路，马车拐了几条街巷，最后停在了一个小院前。这条巷子里小院挨小院，排的密密麻麻。祁大川停好了马车，大家跳下马车正要进院子，隔壁的院门打开了，一位妇人挽着菜篮出了门来，见到他们，笑着招呼道：“张兄弟，家里人都搬来了？”张清远笑着回应道：“是啊李嫂子，新年好啊！”回头请过张氏和阿芳，“这是俺娘，这是俺媳妇。”李家媳妇和张氏，阿芳互相见礼问了好。

　　槿儿只觉的李婶子眼熟，忽然想了起来，“李婶子，您是不是过年时卖过糖瓜啊？”李家媳妇笑着回答说：“是啊，你来买过糖瓜么？”槿儿笑着点点头。张氏说道：“您还有这手艺，可是难得！”李家媳妇说：“家传的一点小手艺，贴补家用而已。”跟他们告了别买菜去了。

　　槿儿跟着大伙儿进了小院，院子不大，木栅栏围着间小泥屋，东边一间，西边一间，再加一个灶间。张清远笑道：“城里地方不比村里宽敞，不过也够俺们用了。”祁大川点点头没说啥，只把马车上的东西一样样卸了下来，搬到屋里摆好。张氏和阿芳忙着铺好铺盖，擦洗灶台，槿儿打量着小院，“小姑，这地方也就能支两排豆架。”张氏笑着说：“傻丫头，城里人都是买菜吃，谁还种菜啊？”槿儿说：“难怪把院子围的这么小。那也不养鸡么？”张氏回答说：“不养了。”槿儿记的连大哥家种了菜也养了鸡的，地方比这儿大多了，真不明白姑父为啥要住在这么小的院子里？

　　搬好了东西，张氏要留他们吃饭，祁大川回道：“不了，这会儿天还早，俺们回去了。”张清远见他们要走，塞给槿儿一小串铜板，“哥，槿儿，家里一时还开不了火，你们去街上买些吃的。”槿儿笑嘻嘻的把铜板塞回给他，“姑父，俺们带了钱了。大娘，小姑，俺们走了。”说着跑出了门，跳上马车，祁大川一声吆喝，驾着马车走了。

　　出了巷子，槿儿对祁大川说：“爹，您还记的咋去连大哥家么？”这次进城时间宽裕，槿儿给连大娘他们带了些喜馒头，萨其马，还有一条王大娘做的腊肉，能放老长时间了。祁大川把马车先赶到东市，从那儿再找去连家的路，他就能记的了。槿儿坐在马车上看着街两边的房子，进了南城，屋子比北边破败，院子有大有小。过了一会儿到了连家，连阶正好出门来，见到他们又惊又喜。

　　槿儿也没想到连阶这会儿在家里 ，东市已经开了。“连大哥，今天咋没去开工啊？”连阶微笑着说：“奶病了，俺开不了工。”槿儿一听，忙问：“大娘病的重么？”连阶不想瞒他们，点了点头。祁大川跳下马车，拴好马，问道：“请过大神了？看过大夫了吗？”连阶说：“请大神来跳过了，没见好。也请了大夫看了，说是伤寒，年岁大了，不容易好。”祁大川看他忧心，不知该说什么安慰他，只得沉默。槿儿把带来的东西给连阶，“连大哥，给。你别急，天暖了就能好了。”

　　连阶放下满是药渣的药罐子，接过东西，“叔，槿儿，谢谢你们了！”槿儿摆摆手，“连大哥，你忙吧，俺们身上带着寒气，就不进去看大娘了。俺们回去了，改天来看你们。”祁大川从腰间的皮袋里掏出一串钱，塞到连阶手里，“连娃子，拿着。”连阶看着他温暖的双眼，感动的点了点头，“叔，俺．．．”祁大川拍拍他的肩，说：“好好照顾你奶。”拉过马车，和槿儿跳上马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