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念你已久》青木鱼君

1、第 1 章

　　晚上十点半，写字楼里的暖气开得依然很足。唐奕玖手边端着一杯热美式，用一口流利的英语与屏幕对面的客户谈笑风生。

　　这栋楼高层的办公室里，可以俯瞰到市中心的大半个区域。仿佛坐在这小小的一个角落，就能窥见大城市的繁华和蓬勃。

　　落地窗外，是一片斑驳陆离的天地。

　　现在是冬天，与美国时差十三个小时。为了适应与客户的时差，唐奕玖不得不将会议推迟到晚上，项目正处于交付的重要阶段，这段时间的加班已成了常态。

　　“goodbye，everyone.have a nice day!"

　　漫长的会议终于结束，马克杯中的咖啡已然见底。

　　唐奕玖闭上微涩的双眼，按摩两边的太阳穴，享受着来之不易的闲适，九个小时以后她又要重新投入到这高强度工作中去。

　　凌晨十二点，终于能下班回家。从电梯出来，来到负一楼，看着空荡荡的地下车库，唐奕玖疲倦的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

　　“嗡嗡——”

　　大晚上的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地区还显示在美国，唐奕玖有些犹豫，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请问您就是唐奕玖吗？”

　　“嗯，是的。”

　　“唐小姐，你好，我是Amber的人事总监，我是个华人，你可以直接叫我的中文名刘成。Amber这边来负责你们项目的对接人很欣赏你，他们想知道你是否有来美国工作的打算，Amber愿意用高出你现在的两倍工资，换算成美元雇佣你。”

　　竟然还能打电话直接挖人？没想到这次对接的客户公司这么的不按常理出牌。

　　Amber是一个在美国刚刚发展起来的初创公司，这次唐奕玖主要来支持他们EPR系统的上线和部署。

　　“不好意思，没有太大的兴趣，目前我还是更愿意留在国内。”唐奕玖毫不犹豫拒绝了对方的提议。

　　“那好吧……或许你可以再考虑考虑，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随时与我联系。”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有些失望，后面又简单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

　　坐上车，发动引擎，噪音在空荡的地下室内显得突兀，吵醒了守在车库门口的保安，他强忍着困意控制着车库的升降栏放行。

　　窗外，下起了一场小雨。

　　还是没有下雪，天气预报说这周会有一场小雪，可是唐奕玖迟迟没有等到这场初雪。

　　冬天，一个能让人困倦和浮想联翩的季节。

　　或许是因为寒冷，孤独的人总想在这座冰冷的城市寻找到依靠。

　　唐奕玖是一个孤独的人，她已经习惯了这种孤独。这些年，孤独已成为她的本能，这座城市就适合她这样的人，冰冷又沉默。

　　美国，她不想去，她没有什么美国梦，没有什么功成名就的欲望。她这辈子就只求一个安稳的日子，孑然一身而去，最后墓志铭上刻着：唐奕玖，已死去。

　　波澜不惊的日子，孤身一人在大城市漂泊，唐奕玖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她爱的人。

　　至于她为什么留在这里，只是为着心中还保留着的唯一一份期待。

　　她喜欢一个人，过了很多年都没有放下。

　　那个人的名字叫楚昕念。

　　楚昕念曾告诉唐奕玖，上江市是她最喜欢的城市，她长大以后会来这里定居，到江边买一套房，养一只狗和一只猫。

　　可最后只有唐奕玖来到了上江，她在江边租了间公寓，因为房东的要求，她只能在公寓里养了一只英短猫。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她向来是孤僻又不善言谈的人，只不过曾有人带给她短暂的光亮，最后又在一个时间点永远离开了她。

　　她们之间的离别是一个不可抗力的因素，没有什么狗血的桥段。

　　只是因为遗忘，遗忘将两个熟悉的人慢慢变得陌生又遥远，从最开始的互不打扰，到最后再也没有了联系方式。

　　唐奕玖常常会拨出那一串她倒背如流的号码，但是手机那头永远在提醒她：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

　　周末，心理咨询室。

　　唐奕玖预约好了时间，林医生和往常一样在咨询室里等她。对方穿着干练的职业装，她的胸前别着铭牌，上面写着她的名字：

　　林嘉艺。

　　唐奕玖虽然来了这里几次，但还是觉得没有熟悉到能直接叫出对方名字的程度，所以还是客套的叫她林医生。

　　“如果回到过去你愿意做些什么？”

　　唐奕玖想，那大概是不要遇见楚昕念。

　　“好好学习。”

　　“你没有说实话。”

　　林医生一下子就洞察到她的想法，这让唐奕玖叹了一口气，她陷入到无边的回忆中去。

　　“如果可以，我不想遇见她。”

　　若不曾遇见，就从未失去。

　　唐奕玖在后来很少再对其他的事怀有希望，降低期待感活下去，身边便能常常出现奇迹。

　　她按照林医生的要求放松下来，进入到浅层睡眠状态，她正在想象自己通过一个隧道，隧道外有自己最向往的世界。

　　很快她意识里出现一道光亮，温暖的手牵住了她。世界的风景不断变幻，而眼前的人依旧笑容灿烂。

　　林嘉艺的手机有了来电，见唐奕玖已经完全熟睡过去，她便走到门外接起了电话。

　　来电的人是她在美国留学时认识的一个学妹，她的本名叫茅茂，大家都喜欢叫她毛毛，因为这样叫得更顺口些。

　　这个叫唐奕玖的患者，就是毛毛介绍给她的，刚开始林嘉艺并不想接诊，因为唐奕玖的病症严重，需要到医院做更专业的诊疗。

　　但是毛毛却说她们实在没有办法，她暂时不想让唐奕玖意识到自己患病，这或许才能让唐奕玖在短期内勉强生活下去。

　　“她现在还是这样？”

　　“嗯，她的妄想症还在持续，不过身体状况还算好，好像她的症状只体现在对楚昕念的事情上，这在我了解的相关病例中还挺罕见的。”

　　电话那头的人叹了口气，缓缓道：“她只是暂时还没有办法接受楚昕念已经去世的事实，对于唐奕玖来说，楚昕念就是她的一切。”

　　林嘉艺沉默了一会儿，清冷的声音晕染上了感性的情绪，“所以唐奕玖才会幻想出许多莫须有的事件，来圆上这个她自己编造出来的谎言。”

　　她继续道：“比起接受楚昕念离世的消息，她更愿意相信失去了和对方的联系，她想象对方还在这个世界上，只是楚昕念忘记了她。更重要的是……她也在慢慢忘记这些年和楚昕念生活过的痕迹。”

　　“唐奕玖这个人啊，能干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哽咽，“为了假装念念还活在这个世上，弄出这些乱七八糟的幻想，要是念念还在的话，不知道得被她气成什么样。唐奕玖高中的时候就是个只知道读书的死脑筋，真不知道念念看上她啥了，明明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要想象自己在苦情单恋，这人不去写小说真是可惜死了。”

　　茅茂明明很难过，却还要用她这贯有的戏谑口吻来数落着唐奕玖，她向来都是这样。楚昕念是她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她的难过不比唐奕玖少，这么多年过去，她们都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为什么唐奕玖还要逃避，还要当做无事发生，凭什么要让她独自一人来承受这一切。

　　她强忍下所有委屈，继续向林嘉艺打探着唐奕玖的病情，了解完所有之后，她又想起自己的计划，向林嘉艺说道：“学姐，我计划下个月回国，就这样一直麻烦你挺不好意思的，我回国后会来上江市一趟，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会把唐奕玖带到美国去进行专业的治疗。”

　　“没事，其实在国内也可以进行治疗，对患者来说有个熟悉的人陪在身边也是一件好事。不过，不能太过于强迫她，一切的安排最好都按照患者的意愿去做。”

　　“嗯，我知道。”

　　挂断电话以后 ，茅茂从床上起来洗了把脸，现在是美国的凌晨三点，她没办法入睡，这段时间经历了太多的事情，她没办法睡个安稳觉。

　　她打开台灯，拿出放在抽屉里的相册，一张张翻过 ，最后定格在一张四个人的照片，楚昕念和唐奕玖坐在公园的椅子中间，而她和另外一个女生在她们身后比着搞怪的手势。

　　楚昕念将手捏紧放在膝盖上，眉眼微垂，一副害羞的模样，而唐奕玖则是淡笑着看着身后的两人，做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茅茂想起来，那天是一个重要的日子。就是在那一天，楚昕念向唐奕玖坦白了自己的心意。

　　这之后她们才得知，其实两个人都喜欢了对方很久，但彼此都没勇气踏出第一步。

　　“这个唐奕玖永远都这么怂，永远都在逃避 ，连表白这种事情都要念念来做。”

　　茅茂自言自语着，泪水划过眼角，落在相片中的人像上，她小心翼翼擦拭，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干相片上的水渍。

　　原是眼泪已决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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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一次新的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