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杂货铺》从0

31、无底洞1

　　“杨大姐，听说了吗，三号楼那个王姐啊，她儿子这次又考了全校第一呢！啧啧，她可真是好福气，平时没事儿就打打麻将，从来不管孩子，那孩子还这么争气！哪像我家明明，一天天净给我惹事，我这头发都快气白了！”

　　买菜回小区的路上，杨秀华与同小区的李招娣边走边说着话。

　　作为两个已到中年的家庭主妇，她们所聊得最多的话题除了八卦，就是孩子。

　　李招娣说起自己的儿子就露出一脸头疼的样子，可杨秀华心里门儿清，李家那孩子也没比王家的差多少，不仅学习好，还会弹钢琴，既懂礼貌又有才华，小小年纪就已经能看出将来的大好前途。

　　李招娣说这话，明面上是抱怨，实际上是在炫耀自己有个好儿子呢。

　　再想想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杨秀华心里烦得不行，闷着头连话也没接一声。

　　但她不接，不代表别人不说。

　　李招娣又道：“对了，你家小龙跟王姐家的非凡在一个班吧？这次小龙考得怎么样啊？”

　　这话一说完，杨秀华脸上的笑就再也挂不住了。

　　考得怎么样？

　　才小学三年级而已，那题目多简单啊！可他倒好，数学十八分，语文二十分，回家怕挨骂还硬生生拿红笔给改成了98和80！

　　下面那么大一片的红叉，他是觉得他爸妈傻呢，还是他自己就是个蠢货啊？！

　　想起这个就来气，杨秀华又不愿意把这些事儿往外说，嫌丢人。

　　这李招娣也是，她们来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能不知道她家小龙是什么情况？

　　说这话明摆着就是故意来膈应她的嘛。

　　杨秀华心里不舒服，本想把儿子的其他特长拿出来夸一夸，偏偏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自家儿子的一点长处来，憋得她浑身上下都是火。

　　回到家，看到坐在客厅里玩着游戏一脸傻笑的儿子，她就更是来气，把菜往厨房一扔，上去就扇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力气没收住，“啪”的一声扇在他脸上，把她的手掌都给打麻了。

　　郑小龙被扇得一愣，抬头望着一脸怒火的妈妈，还不知道自己今天又做错了什么。

　　无意识间，他的嘴也微微张着，看起来又呆又傻，真像个白痴。

　　杨秀华越看越气，破口骂道：“你看看人家刘非凡，这次又考了全校第一！还好意思玩游戏呢！作业写完了吗？！功课复习预习了吗，课外练习题写了吗？！”

　　郑小龙的脸火辣辣地疼，他伸手捂住脸颊道：“都写了……妈，刘非凡他喜欢读书，所以考得好，可我就是学不进去，我喜欢画画！老师说了，不是每个人都一定要学习好，大家要找到自己的长……”

　　“啪”，又一巴掌扇下来，打断了他没说完的话。

　　郑小龙终于受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杨秀华气得呼哧呼哧的直喘气，转身就去拿鸡毛掸子，三两步跑回来一把拖起他就朝屁股上打，边打边骂道：“你个不成器的蠢货！你是不是气死我你才高兴？啊？！老师那么说是因为她不想费精力教你们这些差生！你还真以为她说的是真的呢？”

　　一棒子打下去，她忍不住骂了几句脏话，在儿子的哭声中继续说道：“现在满世界都是大学生，你不好好读书以后拿什么跟人家比？还画画呢，全世界那么多画画的，出了几个梵高啊！我看你还不如直接去要饭呢！”

　　又是狠狠的一棒打下去，她声音越发尖利：“哭哭哭，自己做错了事不知道改就知道哭！人家刘非凡跟你一个小区一个生长环境，他考满分你考十分！你就不知道让人家平时教教你啊？！”

　　她越说越气，连续挥了两棒，打得郑小龙边躲边哭着求饶：“妈，我错了，我错了！别打我，我错了！”

　　“错了？你哪次不是这么说的？可你有进步吗？”

　　杨秀华觉得自己的太阳穴都被气得突突直跳了，咬牙切齿地瞪着他道：“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我跟你爸都没脸出去见人了！你真是太给我们丢人了！”

　　这话一出，哭得正厉害的郑小龙忽然就愣在了那里。

　　杨秀华知道自己这话伤了儿子的心，但她认为，只有这样刺激他，他才能把心思花在学习到去。

　　她看过他画的画，明明没有学过，但画得却有模有样的。

　　那不正说明自家儿子很聪明吗？他不是学不会，他就是没把心思用在正途上！

　　等她把他教育好了，一定比那个刘非凡强！

　　她这么想着，又道：“明天妈就去再给你报个补习班，以后不光周末，每天放学以后你也给我接着上课去！”

　　说完，她放下鸡毛掸子，又缓了缓语气，叹气道：“儿子啊，妈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怪妈妈也没关系，以后你就会明白了。妈知道你很聪明，只要你肯好好学，一定比别人家的孩子都好，是不是？”

　　郑小龙脸上挂着两滴眼泪，呆呆地站在那儿，过了许久才轻轻点了下头。

　　杨秀华觉得自己“打一棒再给颗枣”的教育方式成功了，不由露出一抹满意的微笑，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笑说：“好了，去洗把脸，回房间学习去吧。”

　　看着儿子乖乖听话地回到房间，她憋了一肚子的气终于彻底消失了，心情极好地哼着歌儿去了厨房，打算中午做顿红烧肉。

　　往冰箱里放东西的时候，她看到刚买回来的新鲜葡萄，想了想，拿了一串洗干净，又敲了几颗核桃，一起放进盘子里，端去了儿子房间。

　　郑小龙的房门是关上的，杨秀华去儿子房间当然不用敲门。

　　她一拧把手就推门走了进去，口中温柔地叫了声：“儿子，妈给你拿点水果……”

　　话没说完就断掉了，因为她看到郑小龙正慌里慌张地把什么东西往桌子下面塞。

　　她脸色大变，走上前去一把将东西拽出来，才发现那是一本漫画书。

　　封面上的角色看起来又血腥又暴力，后面还站着个胸大得都快爆开了的女人，裙子开叉到了大腿根儿，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这是小孩儿该看的东西吗？！像这种害人的东西就应该举报！

　　杨秀华一下子将它撕成两半，又唰唰几下撕得七零八碎，哗啦啦撒了一地，瞪着郑小龙道：“今天别吃饭了，把唐诗宋词各背五篇，什么时候背下来什么时候吃饭！”

　　说完，她转身就走了出去，“嘭”的一声重重甩上了门。

　　郑小龙坐在那里，看着散了一地的漫画书，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隔着房门，他听见妈妈给李阿姨打了个电话，说是要号召家长们一起去举报那些影响小孩学习的漫画和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