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病》玄月元日

5、第 5 章

　　江湖中，曾有传闻。这世间医术最好的乃是天家，最神秘莫测的，便是望都奇医。

　　只不过望都奇医医术虽好，但极其刁钻，不是世间罕见的疾病这他是绝对不治的。

　　而且这人行踪不定，望山很大，往往寻找望山奇医的人都是无功而返。

　　世间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有幸得到他医治过得人有的说他每次都戴着白色斗笠，从手看像是老人，有的时候看上去又像是少年。

　　对于这些传闻，曾经作为杀人机器的逸九没空得知。但作为望山奇医的当事人周目就非常有话说。

　　他哪里奇怪了，他多好啊！要的诊金又不多，全是良心价。

　　而且谁说他只治怪病，平常没钱了下山行医，他可是什么病都治，而且价格公正童叟无欺。

　　就算是碰见路边的将死之人，他也会是治的，而且不收钱还管饭！周目幽怨的看了看在劈柴的逸九。

　　因为正是三伏天，他上半身不着寸缕。黄豆大的汗滴顺着宽大的脊背划过蜜色的皮肤，最后顺势向下。

　　凉棚下，周目拿着斗笠扇风。穿的还是一身白衣，不过总算是干干净净的了。而且此时的院落中也甚为整齐。

　　“逸九，你是不是傻！这时候太阳正大，你非得这时候砍柴。”周目怕他中暑，喊他过来喝杯茶，本来他是这意思的。

　　逸九笑笑不说话，拿汗巾擦了擦深山的汗滴，走到凉棚下坐下歇会。

　　“早上把你卧房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洗了。”

　　“谁要你洗的！”若不是逸九看见他泛红的耳根子会以为他是真的生气了。

　　没办法，周目实在是不会做这些，以往他都是把衣服拿到河边过过水揉搓几下而已。

　　“呜呜求望山奇医出来见一面，小妇人必有重金相谢。”声音很大，是从不远处传来。

　　想来人应该在林子外面，那片林子极其不容易走出来。

　　当初逸九还是周目领着他熟悉多次才记清楚。那黑衣刺客如果不是有蛊虫指引也是进不来的。

　　这人能走到这里可见其心诚。

　　“逸九，近日正是吃西瓜的好季节。”言下之意，等我看完病，我想吃西瓜。

　　逸九看周目这副狐狸馋鸡腿的样子除了把斗笠给他戴上，也就只剩下无奈了。

　　“我要去挣钱养家了，准备好西瓜等我回来。”周目整理好斗笠，将上面的长纱放下，从头遮到尾。

　　“我同你一起。”逸九麻溜的套上衣服，也将挂在凉棚上的黑色斗笠戴上。

　　“那西瓜呢？”周目关心道，他是真的，非常想吃西瓜。

　　“一会儿一同去县城一趟。”逸九暗暗思忖，他怎么光想着吃，就看不见别的吗？

　　逸九还曾攒下一些银两以一位青楼姑娘的名号存在钱庄中，本来是准备喝酒用的，现在正好给周目改善伙食。

　　两人一高一矮出了家门向树林中去。

　　妇人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泪眼婆娑间，望山上下她早就转了一圈又一圈，真怕他就这么死了。

　　远远地看见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黑一白从那片树林里慢慢走近，直到来到他面前。

　　那片树林她也找过无论怎样怎样进去都会迷路，想来也是不会有人住在那里。

　　“他喝醉了？”周目不顾妇人，上前查探病情。

　　被两个小厮抬着的男子如同喝醉一样软弱无骨的挂在轿撵上。

　　“您是何人？”妇人拿帕子抹掉眼泪，她心中是有猜想的，又怕是自作多情。

　　“讲什么笑话，不是你找我们？”周目反问回去。

　　妇人反应过来，眼泪更是像金豆子一样掉下来，光顾着哭也不开口说话。身边跟着的丫鬟翠儿连忙在一旁安慰。

　　“你再哭他就凉透了。”周目堵着耳朵，实在是这妇人声音刺耳的很，不然隔着周目树林又怎会听见哭喊声？

　　夫人一愣，吓得也止住了哭声。往日她也并非这般不知礼数，只是现在有些···有些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逸九连忙补充：“妇人，先生的意思是让您将病情详细告知，我看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家夫君也暂无大碍，还是到合适的地方再说。”

　　周目点点头，他也是这么个意思来着。

　　妇人闻言让随行的小厮抬起轿子上的夫君：“我们落脚在县城的万安客栈，还请神医一同进城。

　　既然是知道他名讳的人，而且这人的病症也确实奇怪。周目愿意耽误些时间给他看看。

　　“引路吧。”周目表示很满意，这里的确不适合看病。他的院落外人向来不知晓，他给人看病绝不会在自己的院落里，就是有人求来，也是在山下的村子中进行诊治。

　　即便是无可奈何带回去了，最后也要喂上一副忘忧，以免病人记得他那院落在何处。他那院子只能家人记得，旁人没有理由要记住。

　　这妇人家境殷实，此次入县城，自然是驾车而去。不曾走着去，倒是省了周目不少力气。

　　一路上听夫人诉苦倒也对他家颇有了解，他们从南边安城而来，夫人姓赵，夫家姓林名叫安通。

　　家中早年清苦，后来做买卖发了家，也算是富裕，本来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的。

　　一月前却突发疾病，不知缘由。发病时浑身酸痛难忍恶心流涎，寻遍附近名医，无果。四处求药听闻望山奇医特意前来拜访。

　　，驾着马车不用自己走路就是舒服，不等周目享受够了就到了目的地。

　　“到了。”逸九搬着医药箱子先行下车。

　　周目从车上蹦下来，在小厮带领下进入万安客栈，林赵氏还在客栈外等着林安，没办法轿子自然没有马车走的快。

　　“小二咱们店里最有名的是什么？”周目招呼小二，小二见他趾高气昂的样子麻溜走过来，给周目和逸九请上茶。

　　“自然是樱桃肉和松鼠鳜鱼，这可是当年皇帝吃了都说好的。”一边介绍客栈里的招牌菜。他们客栈是整个县城最好的客栈，也不会因为周目衣着并非多么精致就看不起人家。

　　，皇帝吃了都说好，周目很是期待，在樱桃肉和松鼠鳜鱼的基础上又追加了一道素炒时鲜和两份主食。

　　“唉！小二，记得记在他们账上。”周目指了指一旁候着的小厮，小二认出是店里贵客家的下人更加的动作麻利。

　　等不到菜品上来，林赵氏就已经将林安安顿好，就等周目诊治。

　　“好饿……”本想先填饱肚子的。

　　，周目等好久不见自己的菜上来，只能收拾先上去看病，于是招呼小二把饭菜给他留着，等会下来吃。

　　刚刚逸九放下药箱就出去了，好久不见回来。

　　也是赶巧，现下，刚刚回来。手中捧着一块被荷叶包裹着的切糕。

　　“赶紧吃。”逸九接过箱子把用荷叶包裹的切糕交给周目。

　　，切糕不大，甜滋滋的。周目两三口就吃完了，也刚好缓解来饥饿。

　　“太是时候了！”周目想给逸九竖个大拇指，但双手都拿着东西，不太好操作只能用眼睛表达出感动的意思。

　　逸九接过他手中的药箱，同周目一边吃一边上楼。到达天字一号房门口时将将吃完。

　　天字一号房中，林安安静的躺在床上，明知有人进来也没有睁开眼睛。现在没有发病，林安正好趁着这时候好好的休息一下。

　　“好好休息，会治好的。”林赵氏在一旁伺候着，刚刚林安应该是和他说了些什么，弄得林赵氏眼睛又红了。

　　周目将众人轰出去，就留了逸九 在一旁。他治病最是忌讳有人在一旁打扰。

　　先是寻常搭脉，脉象平稳并无异常。见脖子上有几颗疹子。之后周目将林安身上的衣服解了下来。

　　该怎么说，林安身上到处长满了红豆大小色泽红亮的疹子，而且越靠近脚，长的越多。

　　“把针灸包给我。”逸九从药箱中拿出针灸包，顺便取出那一小瓶烈酒和一支蜡烛。

　　，在床头将蜡烛点燃，放在周目拿起来不费劲的地方，再把银针快速用烈酒擦拭然后快速的一根一根的递给周目。

　　这倒是省下周目不少事情。周目先是用银针浅浅的扎在天容穴上，刺激这个穴位可以使得林安短暂昏迷过去。

　　然后又依次刺激天柱穴、三阴交、肾俞穴、风门穴，以及关元穴。这些穴位可以促进林安体内血液的运转。

　　周目是想将他这病发出来，因只有看出究竟是什么病才可对症下药。

　　周目将插在天容穴上的银针慢慢拔出来，正是随着银针的拔出林安开始不受控制的全身抽搐。

　　“啊···啊啊啊啊！”林安抑制不住的嘶吼出来。

　　“按住他！”逸九赶紧的用箱子里的麻绳把林安捆在床上动弹不得。

　　林安颤抖的越发厉害，连床板都发出咯吱的声音。

　　“杀了我吧！夫人，快杀了我！”林安发出惨叫，房门外的林赵氏早就哭成了泪人。身边翠儿安慰她，却让她更加自责。

　　想当年，林赵氏陪着他从一贫如洗到腰缠万贯。感情怎能说不深厚？

　　随着颤抖的越发厉害，林安开始干呕，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沾湿了被褥。林赵氏终于忍不住，不顾丫鬟阻拦冲进来，抱住林安。

　　周目却让逸九将她拉开，这时候周目再次搭脉。

　　脉来急速，节律不齐，止而复发，犹如雀啄。若是单单如此倒还好说，随着林安干呕的越厉害脉象竟然变得捉摸不定如豆之旋转，血液流转极快。

　　到这时，周目才再次将银针扎在天容穴上，林安这才慢慢舒缓身体，周目依次将银针取下，交给逸九。逸九将每根针炙烤后用烈酒擦拭，然后收回针灸包中。

　　“神医，我丈夫他……”林赵氏见林安安静下来，自己也安静下来。便开始询问病情。

　　“他这病多久发一次？”周目询问。

　　“在家中时一日三五次是有的，从来了这边寻医问药，倒是初见好转，但没人也要犯病一两次。”林赵氏一一回答。

　　周目又对着林安各处关节来回摩挲，随后开了一副镇痛的方子交给林赵氏：“这药你先喝着，七日后我再来。”

　　“那他··这病··”林赵氏欲言又止。

　　“夫人是想问我家老爷的病情如何？”丫鬟翠儿接过话说。

　　“还不能确定病根，可能是多骨症。”周目同逸九走出房门，小二招呼二人，刚刚的饭菜已经做好就等二人前来享用。周目同小二打听带着逸九先去后院用皂角把手洗净了才会去吃饭。

　　“可是有困难？”逸九开口询问，对于医药之事他不懂，只能是帮忙打打下手而已。

　　“说是病症，看上去倒像是中毒。我本是怀疑是多骨症，但检查关节发现并无异常。现下也说不定只能是一星期后再来查看。”

　　最让人怀疑的是林赵氏和丫鬟翠儿，欲言又止的似乎有什么事情瞒着周目。

　　两人洗净手后往准备好的一桌饭菜方向去，距离不远尤其周目着急几步就到了，火急火燎的坐下。

　　“嗯！真味道真不赖，你赶紧尝尝。”周目招呼逸九先吃饭。

　　周目其实也难以断定到底是中毒还是深染恶疾，听林赵氏说出来求医后反而发病减少，周目只好先开出镇痛的方子，缓解病人痛苦。

　　若是七日后发病时间减少，那应该就是中毒无疑。而且他这下毒的人还就在他的家里面。若真是毒药，他对是谁下毒不感兴趣，他倒是对是什么毒很感兴趣。

　　周目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一样把脑袋从饭碗里抬起头来。

　　逸九以为他想出病症的解法准备开口询问，心中惊奇周目医术之高超，不愧是解开奴仆蛊毒的人。

　　却听见周目说：“我的西瓜，你买了吗？”

　　逸九不禁好笑，他怕是想吃一个东西，是什么时候也不会忘了。

　　“这个给你，等会一同去。”逸九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盒子，盒子中装的是一片片金叶子。周目没细数，但看上去至少有数百片。

　　“曾经的雇主赏的。”周目并不知道关于逸九的身份，虽说能猜到些苗头。可也只是猜测仅此而已。

　　在身份这件事情上二人皆是心有灵犀，你不愿意说，对方也不会细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