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悲》沙雕味冰糖葫芦

4、人生若只如初见

　　三日后，卯时。

　　我正打算上早市买些东西，却瞧见一群人站在前方，疑惑和好奇驱使我前去查看。

　　待人群减少后，我才瞥见上头的字。原想只是无关紧要的事，不成想一瞥，目光却动不了了。我愣愣地读着上头的字，反反复复，试图理解其意。

　　最后我颤抖着身子，走出人群，如行尸走肉般，走回宅舍。当我一进了门，眼眶打转的泪水再也憋不住了，顿时滑落下来。

　　那上头写着

　　——皇后徐氏，一日前，薨。

　　换言之，那位曾待我甚好的皇后娘娘已仙逝。我难以相信这一切，如此好的人，怎可能如此短命？可这事不可随意开玩笑，如今已昭告天下，便只会是真。

　　我哭得泣不成声，半晌，才想起娘娘曾所言，她命我三日后才得以读信。我如今才知，三日便是娘娘给自己的时限。

　　上头并不会告知娘娘为何仙逝，我也不知娘娘是因病还是蓄意已久。反正，总归是这世上再无那位高雅温和的女人。

　　我抖着手，缓缓拆开信，细细读了起来。

　　隔日，我便遵照信上所说，去了城南某个小村一处，找到姓宋的老妪，告知她我的来历。老妪听了，欣慰地笑了，热情迎我进门，“老奴终于等到姑娘你了。”

　　我茫然地看着她，“你等我？”

　　老妪点头，“娘娘入宫前，把小公子交予老奴，希望老奴能代她照顾小公子五年。娘娘还告诉老奴，五年后，会有一名姑娘前来，到那时，便要把小公子托付给她。”

　　我看向站在老妪身旁的小男孩，眉清目秀，想必长大后会又是一名俊逸公子。他瞪着炯炯有神的眸子紧盯着我，大抵是鲜少见到陌生人，整个人紧张地僵着身子。我回以一个和善的笑，蹲下身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迟疑地抬首看向老妪，老妪告诉他可以回答，他才与我说道：“我叫徐惟。”奶声奶气，惹人欢喜。

　　徐惟，唯一，这想必是娘娘对他的期待。我想，娘娘是希望这孩子长大莫要像陛下那般负了人，能够完成她心中所求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笑着道：“真是个好名字，徐惟，以后你就得跟着姐姐了。”

　　徐惟愣了愣，瞪着圆咕噜的眼睛，“我不想离开婆婆。”

　　老妪无奈叹口气，“小公子，并非是老奴不愿继续照顾您，而是老奴年纪大了，身子越发孱弱，总有一天，会先去的。”顿了下，才慈祥地摸了下徐惟的小脑袋，“如今这位姑娘是您母亲所信之人，她会代我和你母亲照顾好您的。”

　　我笑了笑，“是啊，姐姐会待你非常好，只要我在的一日，我就不会让人欺负你。”

　　徐惟红了眼眶，最终还是乖巧地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老妪家待到傍晚，我便带着徐惟离去了。我与他许诺，自己会时不时带他来见老妪。要非老妪时日不多，我也不忍心把徐惟带到我身边，我大可随时到老妪家看他。

　　可娘娘信上提到，起初，娘娘是想亲自把徐惟扶养长大，只是赶巧遇到了陛下登基、娘娘不得不入宫之时，她才迫不得已把徐惟暂时托付给老妪，可老妪身体早在一年前就有了毛病，她只能托付给年纪尚轻，身子尚健朗的我。

　　徐惟是娘娘在知道陛下真实身份后，某日上山散心，偶然捡到的孤儿。直到这时，我才深刻体会到娘娘的聪慧，她早在那时就预料到了今日，遂从未把徐惟的存在告诉陛下。

　　我也在这一刻知道，娘娘并非不想有个孩子，只是她不愿与陛下共同孕育，她不愿自己的孩子未来会为了这些皇室斗争而处在水深火热之中。徐惟，从来就不是娘娘与陛下的孩子，他只是独属娘娘一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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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惟头几日是有些害怕我，毕竟他不过是个孩子，离开自己熟悉的婆婆，难免有些陌生感。我安抚了几日，他总算是愿意与我交谈。

　　孩子总有出奇的感知能力，明明不知自己母亲是谁，却还是会好奇那人的存在。

　　徐惟近日总问我有关娘娘的事，我告诉他娘娘是个温柔之人，若不是诸多无奈，她肯定也想亲自给他宠爱。

　　即便我再小心翼翼遮挡自己的脸，最终还是被人寻到。正所谓，世上无不透风的墙。

　　不知陛下是如何得知我的行踪，在十日后，我瞧着眼前拦住我的男人。原本星眸俊目、俊逸非凡的陛下，如今沧桑了许多，短短几日未见，便消瘦了许多，连乌黑的发鬓都染了白霜。

　　我恭敬地行礼，“民女见过陛下。”

　　陛下开口时，声音沙哑，如被砂纸磨砺一番，“这孩子是谁？”

　　我并未立马回答陛下，只是反问：“陛下可否先答应民女一事？无论这孩子是谁，陛下都不可把他从民女身边带走。”

　　陛下点头允诺。我答：“这孩子是娘娘多年前领养的儿子，名叫徐惟。”

　　我知道我声音极为冷漠，与娘娘往常对待陛下那般一模一样，但我真没办法再对陛下好声好气。

　　在我得知娘娘那些往事之后。

　　我至今都认为，是陛下的自私逼死了娘娘。

　　陛下好似被人揍了一拳，颓然地弯下身子，好半晌，才喃喃道：“第一年，你体寒，我让你调养，之后我以为你是怕了生孩子的痛，却未想到你早有孩子。”

　　我冷眼旁观，心中冷笑。

　　“朕想把这孩子带回宫里。”陛下突然直起身子，厳声道。

　　我眼底划过讽刺，“陛下方才允诺民女的，陛下忘了吗？”

　　“方才是方才，如今我知这人是湘儿之子，怎可能让他继续流落在外？”

　　我淡淡地道：“君无戏言，不是吗？”

　　陛下被我噎了下，还是重复那句话，“他是朕与湘儿的孩子，朕的孩子怎可流落宫外？”

　　我牵紧了徐惟的手，冷冷地看向陛下，一字一句截铁斩钉道：“这是娘娘的孩子，并非是陛下的孩子。”

　　“朕是皇后的夫，她的孩子便是朕的孩子。”

　　我并未回应他理不直气却壮的话语，只是先问了句：“陛下可否告知民女，皇后娘娘是因何而死？”

　　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痛苦的回忆，脸狰狞地揪起来，随后才说：“服毒而死。”

　　我呼吸一滞，心隐隐痛了起来，说起话来，也显得咄咄逼人。

　　“陛下可知娘娘为何要自尽？”

　　他沉默不语看着我，我也本就不指望他能想清楚。毕竟要是他那么轻易就能理清，他和娘娘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娘娘这些年活得非常痛苦，她与我说了那些往事，她还告诉我陛下您骗了她。您答应娘娘的，从未做到。您说，此生只会有娘娘一个女人，但您终究是纳了妃子，甚至与她们诞下了子嗣；您说，不会为了江山而负了娘娘，但您最终是选了江山。”我一字一句地控诉着，每个字我都特意咬字清晰，势要让陛下听清。

　　我看着陛下越来越痛苦的神情，心中总算是有了报复的快感。而后，我又总结道：“娘娘会自尽，都是被陛下您一步一步地逼死的。”

　　“你胡说！”陛下如挣扎的困兽，痛苦吼道。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知我大逆不道，触怒圣上，但我真的不怕，我想让陛下活得跟娘娘五年光阴一样痛苦，他用娘娘的幸福和余生换来了自己的江山和三千佳丽。

　　他自作自受。

　　不知陛下想了些什么，随后便镇定了下来。这般沉静让我有些害怕。

　　随后，我听到他问我：“皇后还说了些什么？”

　　我掀眸看他，扯了扯唇，有些狠心地告诉他，“娘娘还说，她至始至终都爱着陛下您，但您如今只是心悦她，而非爱她。”

　　陛下再怎么高傲自矜，终是被这句话压下了身子，颓然地跪了下去。隐隐的呜咽声和悔恨之语从他嘴里不断传出。

　　我听到他说

　　——“我爱你，我此生就只爱你，我与那些妃子始终是逢场作戏。”

　　以前，我会可怜这样屈尊的陛下，甚至觉得他用情至深，可谓是历代皇帝中最好的夫君榜样；可此时此刻，我只觉得可笑，娘娘和陛下的虽然皆是自私，可娘娘懂得放手。

　　娘娘愿意为了陛下的江山，让陛下放弃她，让陛下放她离开，她宁可把自己的爱藏在心中，默默守候；然而陛下却是只一昧地想抓在手里，或许陛下只是有了所有九五之尊皆有的想法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又有何人何物是他得不到的。

　　可惜，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世上有人就是如同娘娘那般，不愿变成和天下同样的鱼，他们只想成为熊掌。

　　陛下最终只是不舍地看了几眼徐惟，便带着人离去了。我忍了忍，最后还是憋不住，在陛下身后喊道：“还望陛下莫要再做让娘娘伤心之事，以慰娘娘在天之灵。”

　　我知道他听懂了。娘娘的遗愿便是徐惟能自由快乐地长大。若是陛下愿意遵循娘娘意愿，就不会再一意孤行地想把徐惟带回那名为皇宫的牢笼。

　　徐惟回屋后，问我方才那人是谁。

　　我轻声道：“那人是你母亲不愿你成为的人。”

　　他似懂非懂地点着头，我笑着与他说他迟早会明白的。

　　毕竟娘娘早已在他的名字寄予厚望。

　　即便徐氏已逝，陛下却从未再立新后。我知，他是真的爱娘娘，可他太过自私，最终落得失去的下场。

　　三十五年后，皇帝驾崩。我听闻他是含笑而去，在断气前，撑着身子去了多年前已逝的先皇后的寝宫。在那张曾也躺着含笑去了的先皇后的床榻，扬起一抹相似的笑容。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我想不管是娘娘抑或陛下，大抵都想回到最初的那个时光。

　　那段只属他们二人，最美好的时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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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就是这么短的篇幅。
要我写长篇虐文?
要不先让我投个胎？
其实我觉得我在这部仍旧是亲妈，有些感情真的不是破镜能重圆的。
强行让他们在一起HE，只会觉得憋屈，毕竟早就辜负对方了，又怎么可能当成没事一样？